從遙遠的定海城傳來的力量,磅礴到令水馨驚詫。
她事先就覺得,憑借她對眾生願力的理解,對萬色蓮的感覺,加上組織成員自帶的“逆天屬性”……等等因素加起來,從英靈祠調用一些,時光累積下來的眾生願力,不成問題。
但她真想不到,居然能有這樣強大的力量!
到底間隔太遠,水馨也不知道是怎麽能拉來這麽強大的力量的。但終歸是好事不是壞事,水馨也沒有多想。
畢竟,她也並不指望,英靈祠的力量,能滿足萬色蓮的需要。
雖然英靈祠幾百年來,也積累了相當龐大的眾生願力,卻都是無意識產生,無意識聚攏的。沒有進行特殊的處理和收集,同樣也會無意識的散溢!
對她來說,能來就行。這就意味著,那些白蓮儒修的“勝果”,已然不穩!
英靈祠的力量已經引來,而且,水馨頗奇怪的發現——甚至連投影到那邊的劍意,似乎都不怎麽需要費心維持了。
一時之間,水馨竟然有些無所事事起來。
當然,她知道,接下來必然有一場大仗要打——會有多少人入局尚不可知,但白蓮儒修那邊必然是要傾盡全力的。
若不能保留足夠的戰力來應付,那麽,她所做的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這麽想的話,現在能輕松一會兒,算得上是大好事。
水馨沉下心來,一邊調節自己的心態,一邊卻也是打量起了她帶來的變化——她之前過來的時候,完全就是鑽了個空子,趁著和那些妖丹妖獸有些交情,又往來多次,降低了它們警惕心的情形下,忽然出手。
但現在麽……在她現在的位置往下看,本來應該是能看到一大堆妖丹妖獸活動的蹤跡的。至不濟,也該有些氣息泄露。
畢竟大半的妖獸,都並不能徹底的斂息。
可是,舉目望去,一大片的海面,卻沒有半點聲息!本來就安安分分待在這片海域的妖丹妖獸們,就在她吸引英靈祠力量的這一段時間裡,不見了蹤影!
頭頂上的那片雷雲,越發的黑沉厚重。
與之相對的卻是,本來在黑雲下方,顯得風雲洶湧的海面,卻不知在何時,變得沉默如死水了!
不,說是死水,也不對。
水馨觀望了一番,卻是目光一凝。
黑沉沉的海面下,海底的深處,仿佛有一道模模糊糊的光。
運足目力看去,看到的是,一朵顫巍巍,仿佛隨時會被什麽忽如其來的小小力量摧折的花苞。
是的,花苞。
一朵亭亭玉立,含羞帶怯,微微綻放了那麽一點點,仿佛不願意與世人見面的蓮花花苞。
好吧,其實也不能說一定是蓮花。
畢竟從上方往下看,哪怕看得再清楚,也就是相對而已。世間的花朵綻放之後,都有許多相似的。何況還是花苞狀態呢?
但聯想到前後的各方信息,除了“蓮花”,似乎也想不到另外的可能了。
水馨倒吸一口冷氣!
幻覺?
還是,在下界的萬色蓮,其實一直就是花苞的狀態?
下界的靈氣環境,讓它無法盛開?
不,不是這麽回事!
在轉過“是不是要讓萬色蓮開花”的水馨,很快就注意到了一個事實——
萬色蓮的花苞是看不出顏色的。
也許是白色,也許是紅色,也許是金色?但說到底,都是亮堂堂的色彩。但在微微綻放的花苞處,卻仿佛凝聚著整個世界最深沉的黑。
哪怕往下看,海底本來就是黑色的。
但這種黑色卻又不同——凝聚目力去和這種黑色對焦的時候,仿佛能感受到一種極致的冰冷和邪惡!
且不說這花苞是否就是萬色蓮在浮月界真實形態的投影,但終歸這個顯現出來的模樣隻表明了一件事——
它的“封禁”在松動!
原本完全被閉合的花苞給壓製在花內的邪惡之物,此時已經造成了一絲縫隙,正要破封而出!
還是不對。
既然都已經微微綻放,那麽是不是說,已經有……
水馨壓下了心中的驚駭。
畢竟她對此也不能說全無預料——對於“吞天大法”,她本來就有所猜測,認為是萬色蓮對浮月界的一次警告!
黑蓮是反面的展現;
白蓮是克制力量的闡述;
青蓮是浮月界南方修仙界的主流;
紅蓮和金蓮……顯然也代表了北方的某些方面!
——如果考慮到萬色蓮是聖儒林雲瑞在升上界的時候扔下來的,那麽,那時候的他,對北方的發展,也只能說是只有各種設想吧!
那麽,金蓮和紅蓮,與北方的屬性不大相合,也就正常了。
反而是青蓮的儒修不少……
儒修也確實是吸收了不少南方的東西。尤其是在定海城這樣的地方,只怕尤其如此。
大體上,水馨是這麽設想的。
那麽,這將綻未綻的蓮花花苞,就反而是一種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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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水馨也是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緒。
要準備之後的大戰是一方面的緣故——定海城那邊,雖然劍意外景莫名其妙的穩定了下來,卻也並沒有完全和她斷了聯系。
她的情緒要是起伏過大,也是會影響到那邊的。
她的目光從深海之中收回,就落到了不遠處那個吞天魔修身上。這個吞天魔修依然是一副黑霧包裹的模樣,水馨卻莫名的覺得,對方同樣看著深海。
看著那個不知道多深的海底,朦朧的光芒。
“你的命進入倒計時了。”水馨站在黑雲之下,很是冷靜的說到。
雷電在濃重的黑雲中閃爍,已經變得“稀少”。不過,偶爾出現的電光照耀,還是讓水馨臉上的表情,多出了詭異之感。
黑霧沒有理會。
“從這裡來說的話,我其實……嗯,好像還縮短了你的命?”
按照那些白蓮儒修的速度來算的話……雖然他們那麽急功近利的做法(也許他們自己會覺得這是“事急從權”)也必然會在近日內開啟“祭祀”,但至少,也有那麽一兩天的時間吧。
想想也是覺得這個吞天魔修挺心酸的。
以它“誕生”的時光看來,這一兩天的生命,於它來說,保不定就已經是生命的十幾分之一?
不過,那黑霧依然沒有傳來波動。
就好像是在空中凝結起了一座礁石。
也許他還並沒有意識到時光對它的含義,也許它只是懶得和水馨交流?
水馨試探著開了兩句口,覺得無趣,於是也不再說下去了。
在萬妖避跡的情形下,他們一人一……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家夥,就在無定海域的中心,一直等到了天色將晚的時候——當然只看水馨的頭頂的話,天早就黑了。
在這兒是看不到那金色的光柱的。
就是在定海城,金色的光柱也早已經消失了。
憑空被引導過來的力量,雖然依然沒有斷絕,卻也早沒有了之前磅礴的氣勢,變成了涓涓細流。
令人出乎預料的是,先到來的,居然是重新組織起來的聯軍——北海仙坊的三位真人,加上紅蓮除了林安然的四位,再加上寧朔和林楓言!
林楓言看到水馨,非但沒有覺得欣慰,反而有些明顯的一皺眉。
口中卻又道,“不錯。”
“咦?”水馨挺驚訝的,“居然還能聽到你說我一聲不錯?”
林楓言面癱臉,不開口了。
水馨環視一圈,表情鄭重起來,“林淼、林安然,還有那些文膽怎麽了?”
水馨沒有問墨鴉弄月幾個。
那幾個,就現在而言,來了這裡,死亡的幾率比留在定海城要大多了。
“還不是為了你?”寧朔有些無語的道,“否則,水馨你引導英靈祠的力量,怎麽會那麽容易?”
黎允有些詫異,寧朔對水馨的態度。
畢竟在定海城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且不說寧朔和水馨的真實實力對比。水馨之前,可還被戳出來一個身份!
黎允面上還是接口道,“英靈祠的力量本來被封印了。”
兩句話,已經回答了水馨的一個問題。
水馨的臉色微變,“原來如此,準備得還夠全面的……也是,那些白蓮既然已經知道了祈願之力,又怎麽可能會不知道英靈祠的力量也是可以用的!”
她之前雖然也注意到了一些英靈祠的異常,卻沒有想到這方面來!
“所以那些白蓮還沒來嗎?”邱珂插口道。
“沒……不過看到你們先來了,我覺得不是很妙的樣子。”
就緊迫度來說,至少北海仙坊的這些真人,是絕沒有那些白蓮緊迫的。白蓮要是來得晚了,只能說他們會以更強大的力量和決心出現!
“確實不妙。”桓揚接口,臉色不好,“他們不會先去攻打後方了吧?”
“後方……”水馨對這個詞無語了一下,但也知道,桓赫沒有跟過來,桓揚的擔心也是正常。
“不會。”水馨指了指飛得遠了不少的吞天魔修,那團黑霧在漸漸黯淡的天色下,已經變得很不起眼。
“這個祭品,可是已經累積了不少力量了。他們封印了英靈祠,反而更讓我肯定這一點。他們是肯定要擔心的,這個祭品加上英靈祠的力量,就算不能滿足萬色蓮的需要,至少也能截走多半存在的,試煉勝利的獎賞。如果他們不在乎這個,也不至於弄出那麽大場面來了。”
想想定海城的“大場面”,桓揚若有所思,點頭認可。
鹿清和一來就往頭頂、海心看,大約也是看到了海底的花苞的。抽離目光後,他的第一個問題是,“那些妖獸呢?”
“不見了。我想它們沒撒謊,它們確實不準備摻和這件事,也不適合摻和。別忘記,妖修基本上要到化形才有‘意境’可談,對萬色蓮,它們幾乎沒有用處。也就適合善後了——萬一徹底失控的話。”
水馨也挺納悶。
她無聊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沒有人可以說話。
怎麽這人一來,都把她當解說了呢?
水馨也沒想想……她做出這麽大的事來,事先可是完全沒有和人解釋過的。
這些人之前是忙著趕路了,又哪裡有這個機會,好好去弄明白她到底怎麽做到的?
而且,好歹也都是金丹真人,至少她要解釋的東西是很少的。
比如說……
“妖修要化形以後才有‘意境’可談?”關啟明疑惑的重複了這句話,傳音問黎允,“為什麽這麽說?妖丹妖獸的鬥境難道都無法達到意境嗎?可是妖獸狂怒起來不都是……”
黎允嘴角微抽,連忙傳音回去,“你也知道是‘狂怒’!被七情主導當然也可能提升力量,但那不會是意境!有意志參與的才是‘意境’懂麽?你以為人類是憑什麽戰勝同階妖獸的?妖丹級別的妖獸一隻比一隻皮糙肉厚,很多還有特殊的血脈能力。妖元的力量更是普遍比同階修士的丹元渾厚很多……它們差的就是意志!開智不等於擁有意志!”
關啟明聽得似懂非懂。
不過,看黎允這個表現,鹿清和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關啟明也就暫時將這份疑惑,給埋藏在了心底。
“所以說,那些祈願之力,也是攜帶著‘意志’的?”鹿清和皺眉道,“孽情、孽毒的話不用說。那萬色蓮需要的,就是帶有意志的七情之力?”
“……你這麽總結也算是個法子吧。”水馨點頭道。
“那五色試煉到底有什麽意義?”鹿清和指著那團黑霧道,“這一位,從試煉一開始,就在狩獵其他試煉者,而且每次戰鬥都結束得極快。他能得到的難道不是只有修為?”
“誰說沒有?”寧朔已經聽明白了,開口道,“也許我們在幻境中經歷的一切並不足夠真實,心魔劫也不夠厲害。但金丹仙途始,能在那樣的幻境中凝結金丹,也一樣是找到了自己的修行之路!最後,正因為凝結了金丹,所以,在死亡驟然來臨的那一刻……”
寧朔攤攤手。
鹿清和無言以對。
打斷他的是水馨,“可以了,論道的時間之後再說——沒想到,居然還堂堂正正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