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曹操輕輕點頭,又向曹昂擺了擺手才緩緩的睜開雙眼,思索片刻之後向曹昂問道:“陸義浩並不識武藝,可那時盡然孤身闖入田宅,被其斬殺者不計其數……這是怎麽回事?”
曹昂解釋了一下陸仁“暴氣之術”的事,曹操聽過之後倒吸了口涼氣,雙眼又眯了起來:“如此說來,他豈不是有過人的武藝?有這般出眾的武藝,卻又為何要一意隱瞞?難道他別有居心不成?”
曹昂連連搖頭道:“非也非也。其實孩兒初時也懷疑他是有意隱瞞,因而在其養傷之時曾多次暗中試探,發覺他身上根本就沒有習練過武藝的痕跡。之後孩兒又仔細回想過與他在田府中拚殺之事,感覺他完全就是在憑著一勇之氣亂砍亂斬,跟一個瘋子沒有什麽區別,說得難聽點就是除了氣力奇大之外就再無可取之處。按孩兒的仔細觀察,他應所言非虛。”
曹操沉吟道:“一個發了瘋的人的確會不好應付,只是他發起瘋來也未免太駭人了點。罷了,這些事不再去提他。昂兒,你既與陸義浩結為好友,那你覺得其為人如何?”
曹昂思索了片刻回答道:“陸兄嘛……雖在某些事上心胸有幾分狹隘之氣,有時甚至會有幾分無賴痞氣,但也只是常人之態而已。若他胸無所長,或許只會是一介平平無奇的市井匹夫、販夫走卒。不過其人心地純良胸無城府,兼重情義,確實可為互信共事之良友。”
曹操點頭道:“昂兒,這陸義浩雖有幾分小人之態,但能得你元讓叔父與荀文若的聯名舉薦,想必不會是泛泛之輩,必有其過人之處。而你既願與其結交為友,諸事就看你自己如何去把握了。想為父已年過四旬,而你正值青壯之年,多與這些有才乾的人交互往來對你自有莫大的好處。但是亦不可過從甚密,顧此而失彼。”
“孩兒謹記!”
曹操滿意的向曹昂點了點頭。其實在曹昂的身上,曹操能看到幾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有意的想把曹昂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現在見曹昂年紀輕輕的就能妥善的處理好與屬下之間的關系,隱隱然已經有了幾分上位者之風,曹操能不感到欣慰?
正事差不多談完,曹操便與曹昂聊起了家常。談了一陣,近衛來報說郭嘉求見,曹操自然是請郭嘉過來談話,彼此間隨意的行過禮之後,曹操又想起了剛才的話題,就向郭嘉問道:“奉孝你與陸義浩交厚,那在奉孝看來,義浩此人如何?”
郭嘉略有些無奈的搖搖笑笑:“他?要我說他,說得好聽點是胸中常懷避世之意,說得難聽點他就是懶人一個。很多時候不踹他兩腳,不拿點事逼一逼他,詁計他連動都不願動一下。之前他是有主動的自薦求職,但我感覺得到他並不是為了仕途亦或是求得功名而如此。在我看來,他似乎只是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事成之後便打算一走了之,繼續當他的閑雲野鶴逍遙世間。”
曹操聞言微微的皺了皺眉,曹昂則若有所思的接上話道:“孩兒到是也曾聽婉兒提起過陸兄似乎隻想為官數年,數年之後便會帶著婉兒辭官回鄉隱居。至於這為官的數年裡,陸兄似乎就是想讓百姓知曉農事的精耕之法,讓百姓能多收點糧米,不再饑寒度日。
“之後孩兒也曾與陸兄攀談過一些這方面的事……若按他的原話,說如今百姓耕作之法都是什麽‘粗曠式’的耕作。而如果教會百姓如何精耕細作,至秋收之時可多收獲不少糧米。還有什麽套種之法、輪耕之法、家禽圈養之法……孩兒雖魯鈍,
但也曾苦讀過不少書籍,只是對陸兄所言及的事物,根本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父親知孩兒倦惰不曾躬耕,因而不知曉農事,但是濮陽按陸兄所言之法去做,秋收時孩兒也曾特意尋十屯老農問詢過,都眾口一辭的說今年的濮陽十屯按陸兄所授之法耕作,雖不是豐調雨順之年卻勝似豐年。再依孩兒觀察,總感覺陸兄胸中之才仍未盡顯。”
“嘶——”一向不怎麽過問後方農耕的曹操這會兒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曹操只是不怎麽過問,農桑之事一向都是全權交給荀彧來處理,但絕不代表曹操不重視農耕。正相反,曹操自舉兵以來可沒少在後勤糧草方面大吃苦頭,所以曹操對糧草補給方面的事其實是非常之敏感的。
先前荀彧與夏候敦的舉薦就已經讓曹操開始重視陸仁這個人,突然一下又從自己的親生兒子的口中聽說陸仁還很可能是“才未盡顯”就能讓他老曹的境內糧草產量提升好幾成,那如果真的讓陸仁全力施為又會是什麽情況?這個已經很難想像下去了。
背起雙手踱了幾個來回,許久之後才眯起雙眼向曹昂問道:“昂兒,你可有因與陸義浩結交之故就刻意偏袒、誇大於他?你方才所說之話,是否言過其實?”
曹昂趕緊搖頭:“父親何出此言!?舉賢任能,為的是父親大業,孩兒又怎能只顧私情而壞卻父親之業?”
曹操望了曹昂好一陣,眼縫也越眯越細。以他這個當父親的對曹昂的了解,曹昂的確不會在這種事上面為了私人感情而去說假話,只是方才曹昂所說出來的話,也未免使農業知識還停留在現時點的曹操太難接受了一些。
再一扭頭望向了郭嘉:“奉孝,你最初向孤舉薦陸義浩,其實是以私情居多吧?”
郭嘉馬上拱手笑道:“不敢欺瞞主公,初時嘉舉薦義浩出仕,的確是以嘉之私情居多。只是在那時嘉便覺得義浩雖看似平庸,但胸中見識亦有其過人之處,若為軍之參議對主公也當有所裨益。到是義浩求職試屯之後一步一步所做出來的事著實出乎意料。且容在下在此也鬥膽坦言,在下也有些看不透他這個人。”
曹操點了點頭:“奉孝之薦有私情在胸,不顧可也;元讓心性率直,易為人所欺,其薦亦可不置。到是文若之薦不可不理……”
其實曹操此刻的心底有些猶豫。怎麽說呢?畢竟陸仁給曹操的第一映象也實在是太差勁了點,別忘了陸仁最初在見到曹操的時候是個什麽鳥樣子。
而此時此刻,曹操本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心態,采納荀彧的舉薦任命陸仁為許昌令。說實話,曹操會這麽做很大程度上是基於對荀彧看人眼光的信任,但許昌令那是什麽官?如果遷都成功,許昌令可就相當於現在的首都市市長!如果沒有非常好的才乾,這個官當不下來還是小事,曹操的軍政中心亂成一團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曹操也只是讓陸仁去修建城牆宮室,真正許都令要負責的那些軍政諸事,卻並不是陸仁在管。
猶豫了很久,人也跟著多踱了幾個來回,曹操才捋須沉吟道:“他隻想出仕數年嗎?好吧,孤到想看看在這數年之中,這陸義浩能做出什麽樣的功績!”
郭嘉問道:“主公之意是……”
曹操擺了擺手道:“文若在孤舉兵勤王時就再三提醒於孤,說聖上應允遷都於許的詔命一下便表奏陸義浩為許都令,除去興建城池宮室之外,亦需他能在趕在來年春耕時節之前以許昌令之名慕民屯田,充實府庫。
“只是京畿城令又豈是可隨便給予的?陸義浩一無名望,二無家世,兼之年齒甚幼恐難服眾。因此孤是先表陸義浩為試守許昌令,權領許昌城建與農桑諸事,之後再觀其情而定之。若只是身懷百裡之才,不能勝任許昌令一職,孤自會量才而用,且日後他要走孤也不會留難於他;但如果他真的如文若信中所說的那樣身懷富國之才,孤自當重用。”
說完這些話,曹操的雙眼又再次眯了起來。其實還有幾句話曹操沒有說出來:
“文若一向看人極準,我本應對陸仁信而用之。只是此人連奉孝都無法看透,我不好好的試探他一下心中不安。如果他真的是一個身懷富國之才的人,卻隻想出仕數年而已,那我就無論如何也要把他留下來。若他真是這種人才,就絕對不能落到其他諸候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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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川,若按字面來理解的話就是今天的連接洛陽與許昌之間的潁水河的兩岸。而如果非要把潁川認作某個地區的話,大概就是在今天的禹州市附近。
就東漢時期的地理位置而言,洛陽是東漢的國都,而許昌是河南中心交通發達的商貿重鎮,潁川作為連接洛陽與許昌之間的一個地區,可謂得天獨厚。特別是自東漢中葉,隨著潁川荀氏在漢庭中的崛起,很大程度上帶動了潁川的發展。
所謂的發展主要來自於潁川書院的設立。潁川書院,其實是潁川世家荀氏與其他世家共同設立的一所非官方性質的教育機構,但是由於潁川在東漢時臨近國都的地理位置,以及荀氏在漢庭中不可忽視的影響力,自然就給潁川書院加上了很濃重的政治味道。而進入潁川書院就讀並展示出個人的才華,期待著能借此得到朝中大員的賞識繼而飛黃騰達,也成了那些想求取仕途的士子來到潁川的原動力。
此時此刻,陸仁正徐徐策馬走在潁川的道路上,環視了一下周邊之後便輕歎道:“只可惜現在的潁川卻完全不是之前的樣子了,恐怕得用破敗不堪這個詞來形容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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