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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事清平》第194章 福兮禍兮(上)
曾布前腳剛出了宮門,後腳就已有消息傳了出去,得聞風聲的曾布一系立即叫了馬車趕赴曾府,一時間,這入夜前的曾府大門鬧如坊肆,可是除了幾個曾氏族人外,其余都被生生按在了大堂裡喝茶。

“我說老管家,你就再進去的問問,我等也是急切。”

“如今形勢不明,我們也是焦急萬分,還請老管家再與曾相說說。”

曾府的管家被這些三省大員圍住了動彈不得,“諸位稍安勿躁,老爺既然這麽吩咐了,定是有其道理在,還請幾位大人再稍等片刻……”他努力的維持秩序,就在快要達到臨界點時,忽然有腳步轉出後堂,眾人一怔,齊齊地望過去,卻是得到一句意外的呵斥。

“爾等個個朝廷大員,如此喧嘩成何體統!”

曾布的聲音洪亮而又渾厚,狠狠地把人從慌亂的狀態中抽醒,他們圍過去,按下焦慮的去問詳問。

“曾相……”

他瞅見曾布後頭站著的族人俱是面色如灰,心中疙瘩一下,便是滯住了語勢,就等著曾布給回應。

大堂外頭是冬日的黃昏,有寒鴉幾點掠過屋梁脊。

“到此為止了……”

曾布臉上不見波瀾,而後慢慢的把後續事情交代給他們。

……

而此時門外頭有偷聽的侍婢斂裙往後院去了,那後院小築裡的曾氏夫人魏氏正在習書,朝政她素少關心。但如今卻也不得不做好心理準備。

“夫人。”

“說。”

魏氏手裡的《水經注說》又翻過一頁,倒是旁邊來探的侄女曾芝蘭翹起螓首,曾家這幾天正與李家商議婚期。所以即要嫁人的她就有了許多私房話要與這位極富詩書的大娘說,只是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曾布出了政治問題。

“外頭……如何了?”她在忐忑。

女婢畏著身子低頭,“老爺說…說明日上請致仕,回南豐養老,讓諸位大人安守本分,輔佐帝業。”

這話一出,曾芝蘭難以自製的驚啊出來。掩住嘴,“不…不……”想說著不可能,但最後還是紅著眼眶咽了下去。旁邊的魏氏輕輕合上經卷。

轉過頭朝這侄女溫和的笑。

“這京師多有是非,本無久戀,如今這番卻也不是壞事,不過就不知能不能趕上你這丫頭的婚事了。”

“大娘……”

……

……

日已擦黑。梅香隱淡。曾府前泊滿的各府馬車逐一駛回,奴仆清掃著門道。

別院八角亭子裡,曾布拿著竹筅子在逗籠裡的鸚鵡叫喚,見其精神依舊,自己也笑了,“汴京日寒,你這畜生怕是早呆不住了吧。”他把籠子取下來放石桌上,旁邊的老管家見著低下頭。

這時。聞訊而來的曾肇也已趕到亭子。

“大兄。”

曾布斜一眼過去,哦了聲。示意他坐下,“親事談得如何了?”

曾肇袖子裡的手攥緊了,沒有坐下,他已經從外頭幾個官員那兒得知消息,可即便心有準備,但還是被這番決定打的措手不及,他不明白為什麽曾家會輸的這麽乾脆,甚至連反擊的機會都沒爭取到。

恨了句,“弟實不甘心。”

若是進宮以前,曾布卻不會輕易言敗,但是這趟宮出來,就已心平氣和許多,他就此把皇帝來年施政的意圖與這胞弟說了,結果曾肇大吃一驚。

“官家要架空……”

他的話被曾布的眼神禁言了,“今後我曾氏一族就得靠你來扛,切勿意氣用事,少做少言,有何為難處與族裡商議,還有……”他頓了頓,“與李家多多走動。”

曾肇眉頭一皺,想到曾布讓他盡快敲定與李家的婚事,

就意識到內中必有蹊蹺,囁嚅了會兒嘴角後卻又泄了氣。“今日剛與李家敲定下來,親事就定於月底三十,沒有對外聲張。”

籠裡的鸚鵡揚著腦袋看他們,叫起了天冷,結果趕緊被管家抱回了屋,這時候,亭子裡只有他們兩人了,凳楣下的幾盆梅花長勢漸好,將枝子伸到了裡頭。

“好。”曾布的回應。

……

……

翌日,內宮大慶殿裡,有沉鬱的人聲讓整個汴京城再次動蕩起來。

“臣老邁難處機要,更是多年累病於身,特此向上告罪,欲致仕回壟教化鄉裡,以育詩書,望上憫臣老病,準以此奏。”

聲音落下,舉朝嘩然,隨後幾天內,以八百裡加急的效率傳播出去,禦街天橋、勾欄瓦肆,有人煙處便有人高舉報牒。

“好啊,這曾布終於是倒台了,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的好日子總算要來了。”

“可不是,這薄公肥私的家夥以前還真沒瞧出來,要不是一品齋,我們怕現在還蒙在鼓裡。”

大街小巷裡,有啃著饅頭的大漢嚷嚷起嗓子,把狐朋狗友聚集過來一起暢快,不過實際而言,他們並沒有因此得到什麽好處。

史書對於這次的罷相事件記錄很公正,就如同世人所知的真相。

“建中靖國元年十一月丁酉,左仆射曾布以權謀私,用姻親陳祐甫填戶部缺貪汙公銀,被台諫吳材、王能甫舉,布羞惱庭前,與上爭,顏色稍厲,被中書溫益斥,布悔,時上已不悅,拂袖而去,布自此失勢,兩日後自請致仕,以觀文殿大學士歸故裡南豐教化詩書。”

不過對外布榜的內容可比史家要精彩,對曾布的嚴厲措辭是不用說的,當事人陳祐甫也削職候審,總之是皆大歡喜的結局,百姓也著實歡喜。確實,平民絆倒一朝宰輔實是罕見,這也讓底下唱起了徽宗的讚歌。而作為這場倒曾運動中的代表——太學生,也就此受益。

朱雀城門邊貼著的告示清清楚楚的有寫。

“太學生陳東煽動民眾,堵抑宮門,令世風浮躁,非學府教化所出,故奪其生員,並懲三年內不得進試。以儆效尤……”

既然是受益,後頭當然是有轉折,“但念其忠君愛國。心跡可嘉,為免其今後誤入歧途,故特賜其進學翰林,修身養德。待得它日為國盡忠。為社稷謀福。”

典型的朝廷式打賞。

百姓們哄笑一陣散了,當了趣聞四說,轟動的肯定是學府士林裡了,誰能想到這反動行為居然還獲了朝廷嘉獎,隻一弱冠之年便入了翰林,前途何人質疑。

礬樓。

大堂裡頭的笙歌片片,但已非舊日紅粉模樣,醉了酒的青年才俊捶胸頓足。“這等便宜,怎得就被那陳東撿去……”咕嚕咕嚕的一頓果酒。大慟世道不公,旁邊也沒了與女姬調笑的興致。

“早知如此,我也上去罵兩句奸佞,白白便宜了那小子,當真可惡!”他恨恨說,脖子因極度羞惱而漲紅,氣氛由此陷入僵硬,台上的樂伶們不得不停下琵琶,以目示意著無奈。

青衣樓上,趴著窗沿看的慎伊兒咯咯的在笑,還時不時地回頭“添些柴”。

“萸卿姐你瞧瞧外頭,這全京城的才子們都羨慕著呢,你怎得還把情郎拒於門外。”

她的聲音傳到閨外廊道上,讓陳東更是緊張的擦額汗,旁邊李媼冷眼相看,擋在門前說風涼。

“你看,現在是我女兒不答應,可不是我這老婆子從中作梗,我看你也識點趣,回去溫習功課,可別前腳剛進翰林,後腳就被人逐出來。”

李媼一直瞧不上陳東,哪怕如今對方傍上了富貴,但長久以來的觀感還是讓她難給好臉色。

陳東心知李媼刁難,但這時也不得不向她彎腰,“這裡可只有李媽媽能勸的動了……”他摸了一千兩的交子塞她手裡,低聲著,“今後我必能為小姝贖身,勞煩媽媽勿要再使她接客。”

李媼眼睛一亮,沒想到這窮酸剛入翰林就能撈錢了,不禁多瞟了眼,眼珠子轉了又轉,不過還是板著冷臉。

“我這女兒生性執拗,我也不知能否勸回,你先回去等著,若有轉機,我便差人給你通信。”

“那可就謝謝媽媽了。”陳東拜了又拜,心知萸卿在氣頭上,所以只能借著李媼來緩和。

他下樓後,李媼才收起母夜叉的形象,轉身推門進去。

“媽媽,他可走了?”面色清減的萸卿見著外頭沒聲音了,便有了這麽一問。

李媼與她身邊坐下,頭頂的流蘇在蕩漾,將雅致的環境裝點起來,李師師笑著在旁給她沏茶潤喉,李媼喝罷,眯著眼睛從袖子裡掏出那錢來,並不避諱。

“看來那窮酸也非一無是處,算是媽媽走了眼,若是他今後真個搏了差遣,那你隨他去媽媽也認了。”

見著那千兩的票號排出來,那萸卿臉上更白,半晌,搖了搖頭,“他若真是這般,那今後我也不會隨他去了。”

李媼不解,李師師卻是理解她,這富貴來的太容易,始終是不穩當的,人生福禍相依,越是大起大落的人生越是容易湮滅,如今朝政更迭的就是最好的佐證,今日他陳東搭了黨爭的風上位,來日怕會跌的更慘。

李師師按住了李媼欲要行勸的動作,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讓她自個兒調節。

這半年來,京裡動蕩太多了,就是身在勾欄的她們也能感受到危機,也不知今年的年關還能不能安生的過,她一想到那不辭而別的何老頭,眉上不覺又添了分愁思。

……

……

月底三十,又是吹起了飄零的雪,和著寒烈的北風,將汴河水從北到南凍了個鏡面,好在入冬不深,河冰並不結實,隻一揮櫓,就能碎開一路的冰面駛出東水門閘,不過今日這天氣還是讓不少碼頭少了出船,生意蕭條的更是開始囤積貨倉,準備著年底跑最後一趟子貨。

這是一個冰冷的日子。行人蓑衣壓笠,兜住風頭迤行,忽然間。有一隊喜紅禮樂閃出街頭,路人們停下腳,目送著這些禮樂吹拉過去,大紅的轎子在中間走,前頭是高馬戴花的新官人,待得瞧清後,還發現這隊伍比禮製要短上兩截。心裡不禁詫異起來是哪家的千金選這麽個日子出嫁,直到問了三圈後才恍然,遠遠避開了。

鞭炮。在李府院裡響了兩個來回歇了,留了一地的紅紙屑被風卷走,府裡的奴婢在前院張羅賓客,小廝則是在後院安置彩禮車輛。井然有序的讓人感覺不像個大戶人家的結親。

縛彩燈籠的正廳裡頭。李晏小手不停的搓暖,眼珠子望外頭看,“阿姊,這親結的,可真是夠憋屈的。”

他身邊穿厚絨衣裳的姊姊說話中帶出白霧,眼望著前院子,心頭亦涼,“如今能成即該道幸。此些俗禮從簡亦好。”她望了會兒後就把視線收了回來,扭頭去看偏廳席中被人圍著的蘇進。

蘇進作為這場婚事的牽線人。今日的喜宴上自然是有一副碗筷的,不過就現在的情形來看,似有些喧賓奪主的味道,心思活絡的乘這會兒搭訕,希望能在報上撈到個指甲蓋兒的地方。

“這小子也是心思玲瓏主兒,難怪你姨娘不答應。”

身後走過來晁補之,笑眯眯的也在看偏廳那桌宴席,他對蘇進印象不深,所以一直對其保持謹慎,不過這話卻不盡讓人信服,凍的直縮地李晏就很不以為然。

“男人要是沒點本事,還怎麽在這京師立足,我覺得挺好的,比那些成天鬥雞走狗的官癱子強多了。”他替她阿姊回了。

晁補之聽著一樂,敲他下腦門也並不怪罪。就這時,外頭的迎親隊終於到了,喇叭吹彈到這裡被掐停,一大瓢的紅火轟進大門,讓這飄雪的天院子裡暖和了起來。

大堂,裝點金碧,硬樘掛落和金柱上都系了喜綢,主案上兩支高紅蠟燭在燒,當外邊的禮樂聲響傳進來後,大堂裡的嘈雜是壓了下來,賓客開始往中道湊,大半是曾李兩方族人,余下則是李格非這邊的鴻儒友客了,他們見著婚儀即開,就都放下了話頭聚去目光。

堂上的李格非和王素卿分坐兩頭,今天他們裝束禮服,舉止嚴謹,雖然是簡辦親事,但一概的禮俗是不能漏的。

“新人高拜天地——”

媒人聲音洪亮清晰,似是能穿透外頭層層雪幕,讓人精神也振奮起來。場中的曾芝蘭今日鳳冠霞帔,在禮堂和祝福的映襯下,就是禮拜進茶也讓人覺得美好,旁邊的李霽雖因腿疾拄拐,但此時的英姿也絲毫不差於戰場得勝的將軍。

眾人有喝彩,有撫掌,這看在李清照眸中、就開始閃爍起來,晁補之留意到了,偷偷戲謔她。

“可是想著出嫁了?”

沒想到這女娃還真點點頭,嗯了下,“女兒家的……這樣便就歸宿了。”她蹙著的眉頭松軟下來,而場中的新人也已拜禮完畢,余下便該是作為新官人的李霽敬酒了。

“來來來,今日小登科,我們可不能放了這新郎官安生洞房!”旁邊起哄起來,已經作勢要灌他酒,不過李霽卻婉拒了四周的善意,拉著新妻到蘇進跟前敬酒。

“此次能與內子喜結連理,皆是蘇兄之助,霽感激不盡,今日特以此酒相謝!”夫婦倆一同敬酒,蘇進隻得笑著承了,說些祝福,眾人齊樂下,這場親事算是和諧了。

當賓主準備落座,外頭有家奴慌忙報入。

“老……老爺……”

“什麽事,吞吞吐吐的。”這是王素卿接的話。

“曾……曾相公來了。”這家奴顯然嚇壞了。

裡頭還來不及詫異,曾布就已與夫人魏氏進來,身後的幾個隨從伺候在門外,並沒有進來打攪。

“曾……曾老學士怎得……”李格非磕磕絆絆的,曾家說親事不作張揚,就連回門酒都撤了,想著是不會出什麽大輩分的人,可沒想到這做首輔的伯父會過來。

“芝蘭今日大婚,老夫過來看看也是應該。”

曾芝蘭香肩在顫,喚了聲後,便已揭去蓋頭迎上,她知道今日是大伯返鄉的日子,所以根本不想著他們會過來。

魏氏和藹地撫她青鬢,這從小看大的侄女自然疼在心裡,“今後在夫家可要恪守婦德,莫要將家裡的性子帶出來,可知?”她轉頭又是與王素卿說了幾句,無非是要讓其多擔待包涵,王素卿第一次在人前露了局促,這魏夫人是大宋有名的才學之婦,比之小輩,就如同自己那小女兒一般,是無數少女的豔羨對象,王素卿自然也不例外,局促應下,甚至把這新兒媳拉到身邊軟語相偎,很是婆媳融洽。

“曾夫人若是不棄府上酒薄,就一起坐下聚聚吧。”

魏氏望著四周喜綢鎏金,緩緩頷首,卻不是應話,“今日老婦歸鄉,是路過進來看看,李夫人的美意就只能心領了。”

她這話有些傷感,曾芝蘭心領神會,低下頭黯然,一時間,大堂的喜氣衝淡了許多。

曾布不經意間瞟到角落裡的蘇進,眉頭一皺,不過馬上就釋然了,“那邊可是一品齋的蘇仲耕?”

他高聲問去,眾人目光也跟過去,蘇進只能起身給這宰輔打禮。

“後輩見過曾老。”

曾布凝視著他臉,這個從未被他放在眼裡的小子,在此刻他卻想要記住,旁邊魏氏感覺出來自家老爺的情緒變化,攙過他臂彎,輕輕壓了句好話。

她以為曾布記恨這商戶子弟煽動民眾,心有擔心。旁邊李格非、王素卿幾人見曾布神色,心裡亦是這般揣測,蘇進報上抹黑曾布,致曾布名譽大跌,換作常人,恐怕早就一把刀子亮出來了,如今仇人見面,會發生什麽還真不好料斷。

他們已做好救場的準備,蘇進怎麽說都是客人,鬧出什麽事來也是傷李家體面,夫婦倆以目示意後準備勸話,不想曾布抬手一擋。

看著蘇進,臉上露出了笑意,似是枯樹逢春般的盎然生機。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好,好……”

他忽然一掌按在蘇進肩頭,蘇進感受到內中的厚重,眉頭微微皺起來,旁邊賓客就更是不解了,只是再看去時,曾布已大笑著出門了,門外隨從趕緊跟上,裡頭魏氏面色淒憂的深望了眼自家老爺,又交代了曾芝蘭幾句後也跟出了。

堂中,一眾的人目光在蘇進和門外來回。

這又是哪出?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李清照這時已默默偎在蘇進身邊,抬頭看蘇進臉色,見原本還疑慮的神色已平緩下來,甚至沉澱下來一股深邃在臉上,她不禁暗蹙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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