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過後方向嶽飛道:“將軍此事不妥啊。”
嶽飛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將他面前的墨硯撿起輕輕研磨。
他這硯台是得自原本宋朝名臣韓琦的銅雀台硯韓琦得硯之後視若珍寶賦詩一讚道:“祁城宮殿已荒涼依舊山河半夕陽。故瓦鑿成今日硯待教人世寫興亡。”
宋人重得自銅雀台取來的材料所製成的石硯也是取其興亡替代的警惕之意而韓琦得此硯時韓氏家族正是宣宣赫赫之時宋室江山雖然說不上與強漢盛唐相比卻也正是盛世景象。
誰能想象不過幾十年時間過半國土落入人手而當年的名臣世家豪園大宅也隻落得個風吹雨打去罷了。
嶽飛含笑不語只是輕輕研墨這胡閎休是何等樣人嶽飛沒有明言他又如何不理解眼前這個將軍的意思。
他心中感慨向著嶽飛沉聲道:“興亡替代朝廷更迭千載下來不知凡已而人間富貴更是不可常保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將軍願挽社稷並不在乎自己一家的功名富貴這道理閎休懂了。”
嶽飛輕輕點頭眉宇間終稍稍露出倦意。
他將手中的硯石放下忍住了到嘴邊的呵欠隻向著胡閎休道:“既然大人明白那麽也不必為嶽某人多想陛下現在勵精圖治。思謀收復故土。甚至直搗黃龍這話是陛下初回陝西時說的嶽飛時時刻刻都記在心頭。既然陛下有這樣地心思做臣子地如何敢因為自己的功名富貴去趨利避害?有話不說成甚樣人!”
“是是下官明白這便寫!”
胡閎休此時終於完全敬服。對嶽飛心中僅有的那種距離也完全消彌。自投入嶽飛部下來對方部隊的軍紀軍法之森嚴部隊的善戰死戰對百姓的秋毫無犯都已經漸漸明白為什麽嶽飛部下對他死心塌地以死效力。
他當初尚是以為一則是軍法二來是嶽飛每次戰後都將賞賜和戰利品平分部下。而不象其余的統兵大將那樣收歸私人所有才使得部下一心效命。
現今看來這位不到三十地統兵大將能在短短幾年內聲名雀起。百戰百勝最值得人敬服和願意為他效命的除了表面的那些外還是加有這種過人的人格魅力。
他心中激動想到上書後的不測後果。幾欲落淚。
執筆成行文思卻偏不如他的思維那麽飄忽不定不過盞茶功夫就已經將這份奏章寫就。
嶽飛伸手拿將過來。捏著紙角細細一看後向著胡閎休展顏一笑道:“胡大人辛苦寫的很好就這麽著吧。”
胡閎休拱手道:“這是下官的份內事將軍客氣了。”
這話他適才也說只是自內心的語氣卻是與適才的那種譏誚地味道完全不同。
嶽飛看他一眼又微笑道:“好了胡大人就請下去歇息。生受了你原要留你用酒飯不過我還有別的事情下次補過。”
胡閎休連忙站起笑道:“將軍太客氣了下官身為招討司機宜文字這些微勞算得什麽。”
“此話說的是不過嶽某以後還有軍事要務機宜大事要與大人商量大人在嶽飛軍中少不得要多辛苦一下。”
“是是這是自然!”
胡閎休大喜過望知道嶽飛終漸漸視他為自己人並願意試一下他在軍事上地造詣他心中歡喜之極對答之時聲音都顫抖起來。
只是此時卻不是與嶽飛長談的時候胡閎休向著嶽飛長揖行禮滿臉喜色轉身退出。
嶽飛凝神看那表章雖然意思與自己所說的相同語氣卻是委婉很多顯然是胡閎休在執筆時想方設法加以潤飾的結果。
他啞然失笑自語道:“這些文人這麽委婉著說意思還不是一樣的麽。”
正在失神帳門處又是靴聲響起抬頭一看卻是一張年輕英俊地臉孔雙眼炯炯也正往向自己。
嶽飛此時卻沒有接見胡閎休時的正襟危坐模樣見那人挑著帳幕進來身子卻是往後一倒向他笑道:“就你一個人麽?”
那人也是一笑答道:“都來了。”
嶽飛搖頭一笑擺手道:“就知道你們都沉不住氣來都來了且都進來。”
帳外笑聲頓起五六個身著重鎧地赳赳武夫一起掀開帳門依次進來。
嶽飛指著當先那英俊青年笑道:“張憲必定是你起的頭。”
張憲也不抵賴先是盤腿坐在嶽飛身邊然後方笑道:“不錯是我叫大夥兒一起過來。這些天來事情繁蕪也不及大夥兒坐在一起商議。現下陝西要有大仗打我料想大哥必定要上書請調過去是以就這麽過來了。”
在他之後進來地都是嶽飛初從軍時就跟隨左右的宿將。
王貴、徐慶、姚政、寇成、王經都已經官至統製、副統製他們都是相州湯陰人有不少還是有嶽飛一同長大的兒時玩件也都是整個嶽家軍的靈魂人物。正因如此才能和嶽飛稱兄道弟言笑不禁。
張憲在諸將中年齒最小此時不過二十二三左右立下的戰功卻是在諸將中為對嶽飛也最為忠心。嶽飛也對他很是喜歡信任是以軍陣中張憲聽命凜然私底下比較常人也更加隨性一些。
見嶽飛含笑不語張憲便道:“本來想把少將軍也叫過來不過他推說要去訓練踏白軍不敢前來。”
嶽飛當著這些心腹大將心情也很放松隻隨意答道:“這孩子這一點我很是高興戰時勇敢不過是個莽夫閑時知道練兵才是一員戰將。”
張憲搖頭道:“其實他也想來不過一來是身份不夠二來也怕你責罰。大哥不是做兄弟的多嘴少將軍每戰必定是衝陣在前後撤在後年方十二胸口已經有了幾道疤痕而大哥隱瞞少將軍的功勞以至他到現在還只是一個承信郎大哥不想雲兒太過冒進不過這樣又是壓抑的太厲害了。”
他與嶽雲交好脾氣都是火爆直爽年紀在營中也是相差最少是以兩個人相交莫逆此時當著嶽飛的面不免為嶽雲叫屈起來。
嶽飛聽到此時臉上的笑容早就不見待他說完便沉聲斥責道:“你懂什麽他是我的兒子一舉一動軍中都看的清楚稍有不慎就是千夫所指。寧壓不縱這就是我的章程他的事你不必再說了。”
“是我知道了。”
張憲雖然敢與嶽飛說笑也敢進言只是這大哥一旦板著臉說話卻是再也不敢頂撞半句。
嶽飛見他如此便又回轉過臉色來隻向著眾人笑道:“你們的心思我亦明白我自然也是如你們想的那般。給陛下的奏章已經擬好我已向陛下陳辭懇求讓我到陝西去或是帶大軍回到泰州在那邊大做起來也好。”
張憲等人聞言大喜都是相視而笑。
眾人之中唯有王貴稍稍老成些此時眾人歡喜他卻搖頭道:“只怕陛下未必能允咱們的請求要麽讓咱們在臨安稍駐要麽也是往荊湖去平鍾相、楊麽之亂。”
張憲聞言不喜搶白他道:“你只怕是多慮了大哥剛剛立下好大戰功天下均知大哥的威名當著十幾萬金兵犯邊的時候東南壓力不大只有偽齊和少量金兵防禦罷了要麽是讓咱們去陝西打韃子要麽也是往泰州去開邊拓地怎地會讓咱們閑著又怎會讓咱們去和那些泥腿子打。鍾相、楊麽不過是打了荊湖路禁軍一個措手不及李綱李平章尚在襄陽金國幾十萬大軍也休想輕易攻下造反的逆賊又怕他做甚!”
他如此一說王貴人厚道老實心裡有些想頭被他一噎卻是說不出來。
嶽飛卻知道這悶罐子一樣的人心裡甚是清亮因皺眉向他問道:“你說陛下不會允我所請又說咱們會被調去平亂這話是如何說講來聽聽。 ”
又用目光瞪視張憲向他道:“下次議事休得多嘴!”
張憲老大不服氣也隻得低頭答了一個”“是”再也不敢做聲。
一時間帳中安靜下來眾人看向王貴只看他是何道理。王貴心中清亮語言卻是組織不起來此時無人和他辯論他將腦中的思緒理順一些清清喉嚨方道:“不允前去陝西這事多半是定論。諸位想陝西有曲端、張俊、吳氏兄弟、劉氏兄弟堪稱是猛將如雲。咱們雖然打了大勝仗主帥的威名直達帝聽到底根基太淺一萬多兄弟盡可當得精銳劉光世留下的三萬人沒有幾個月的功夫是練不出來的。而西軍諸將麾下的諸路兵馬卻都是西軍精銳。想我大宋開國不久諸路禁軍廢馳神宗皇帝過後天下兵馬精銳當屬西軍。我部兵馬就算是能戰敢戰也不能說強過西軍很多。”
他這話說的含糊不清有不少地方表述的重疊但意思各人都是明白當即各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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