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從記憶裡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中知道,一個修行者之間等級的差異,那就像是一個小學生和初中生之間,初中生和高中生之間一樣,總會有相當的鴻溝。但並無確切實際概念的楊澤也根本不知道這樣的差距在何處。 他的大哥是存意境修為,他的父親是存意境修為,甚至王都裡還有一些修行者,他們同樣也是存意境修為。
但至始至終,楊澤並不知道雙方到底有多大得距離,鴻溝在何處。
但直到看到眼前的存意境修者張之洞出手,他不光舉手投足間襲殺兩名將軍府精銳的護衛。同時還一掌拍斷了身具氣海境四品修為王征的手臂,前後神威大展之間,氣海境的修者幾乎無人可敵。
哪怕是在對方精力衰弱的當兒,驟然出手的楊澤。
張之洞被轟退的瞬間,左腳踏地,鞋面在地上頓擦而過,帶起一片水痕,止住退勢。
旋身下一個瞬間便對楊澤攻出一掌,這一掌並沒有拍中楊澤實體,然而那股尖利的淡黃色真力已經後發先製,盡管已經衰弱了不少,但最終還是結結實實命中楊澤。
楊澤的前胸衣襟外綻破碎,還是因為雲體術的加持,是以前胸才沒有被轟得血肉模糊,但卻也呈現些微的凹陷,然後被轟退三步有余,身子搖晃了一下,搖搖欲墜。
第一個反應是胸悶到幾乎喘不過氣來,視線頓時模糊不清,好半晌才恢復,他知道自己不能就此倒下去,一旦倒在地上,便再沒有重新站起來的可能。
被真力隔空擊中的胸膛顯出大面積的淤青。只是對方隔空一擊衰減的真力都是如此,楊澤震驚於若是張之洞這一掌打在自己胸膛上面,會不會立刻生機斷絕?
楊澤泛起一股苦笑,原本一直提聚自己的實力,就是為了應付不久之後的眼前這一刻,然而真正身處戰場,才明白面對一位修行高過自己的存意境修者有多麽的可怕。
但他沒有其他的選擇。他若是之前告訴整個家族裡最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大哥二哥,他們最好的朋友張之洞會刺殺王征,會在未來某一天王國大亂之時,背叛泄露二哥行軍路線,最終導致楊文淵受到埋伏身死萬軍之中。
相信所有人只會懷疑他是否已經失心瘋。
所以他必須阻止這場發生在春天上林大街的暗殺,並阻止張之洞這個人。那是一切暗流洶湧的來源。
若不是王征被殺,便沒有後來王詔投敵,並透露大曄最後一根支柱齊樂毅的軍事布局和弱點,導致皖金國派出全國最強修行者組成的“獵鷹王騎”,在齊樂毅重整皖金邊境屏障防禦的時候奔襲大曄千裡之地進行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斬首突襲。
*
“你是大曄生長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仇恨,導致你要以兩位上將軍為突破口,挑起一場大曄內部的紛爭?”剛才的連翻對抗,以及雲體術擋住對方轟擊胸口的消耗,已經耗掉了楊澤體內大部分真氣,原本可以發出四記藏雪刀的存量,目前也所剩無幾,所以他必須爭取回復。
他相信對方也必然如此,兩個人都在爭取,只是看誰最後有底牌而已。
張之洞那張蒼白的有些猙獰的面容笑了笑,“大曄和流霜國之間只有貢嘎山脈一條通道和天塹,大曄不光在關卡處設下無數軍事重地,更設置了存意境以上修行者入境便會有所察覺的警示靈寶。並派出軍事探子密切記錄流霜國所有境界以上修行者的資料動向......一切看似嚴防死守,
但他們仍然忽略了,流霜國的修行者並不是需要在流霜國之中培養,仍然可以在大曄這樣的異國生長,扎根,這些年,我沒有一日不記得那些仇恨。” “我的國家,名為流霜。至於我為何如此痛恨大曄,如此痛恨你們全國敬仰的左將軍王詔,你只要了解二十年前,這位左將軍經貢嘎山出兵流霜國的時候,沿路曾做過什麽,便明白我的仇恨來自於何處。”
在地上劇烈的疼痛和環境強壓之下,已經處於精神渙散邊緣的王征終於顫抖著聲音開口,“父親在從前,兵下流霜...的確做過蕩平流霜國沿路村鎮這樣的慘烈事情,但當時流霜之士,多如牛毛...軍勢每到任何一個村落,任何人皆是戰士,隨時都會從暗中突襲我大曄軍隊...所以才不得不蕩平沿路村鎮,若當時情形換成你們流霜,相信也同樣會做相同的事情...”
張之洞慘白的笑了,“所以便是如此,你們可以針對我流霜國,而我們同樣可以對大曄還以仇恨和怒火。這本是如此,無所謂公平不公平。所以你們如果死在我手中,便不要叫冤。”
“戰爭的余波啊...”楊澤歎了一口氣,“很扯淡的理由,但是似乎也是無可辯駁的理由。我向來不反感爾虞我詐的爭鬥,不斷奮鬥往上,那似乎也是人生的樂趣之一。但人若生活在仇恨之中,那你真的是很悲哀。”
楊澤洞悉的目光漸漸聚縮,慢慢的眯起來,“所謂大曄國和流霜國的仇恨,實在是管我屁事,但我必須阻止你。是因為這個小王國裡面,有一些東西我還比較重視和在意,並打算守護下去。而如果你打算破壞這一切,原諒我就算是變成一條瘋狗,也要把你留在這裡。”
張之洞渾身的氣息再度迸發,長發無風自動,終於在對峙中率先回復體力和足夠真氣的他凝聚於一掌轟發,“不消你提醒,我也會如此做,我會從你死去的身體上,揭下你的面布,看看你究竟是什麽人。”
張之洞如此說,也代表他足以有這樣的實力,那是一名身負存意境修為的人的狂妄和底氣。
一掌未達,真力先至。想到之前印在自己胸膛上可怕的掌印和此刻仍然不曾回復的劇痛和紊亂的氣海,楊澤來得及身體一錯,從旁撲倒!
姿勢絕不雅觀,像是面對一枚拋出手榴彈般的反應動作。絕對沒有第二個修行者和對方決戰時會不顧身份的用這種姿勢躲避。
然而楊澤確實成功了,真力從他耳際擦身而過,像是被抽冷子打了一下臉般火辣辣的疼痛,黑布被掀帶開去,飄落遠處。
楊澤被釋放的口鼻在濕冷的夜雨中呼出無數因為胸腹和身軀的劇痛斷續的白煙氣。還有張之洞原本因為足以擊殺面前兩人而興奮到極度扭曲,再看到揭開對手黑布露出下面真實面貌而轉變出的驚駭!
“楊澤!”
一直因為極端損耗和手臂拗斷劇痛,靠著牆壁無比淒慘攤坐在雨水中的王征一直苦撐著的意識終於在這一刻被冷雨徹底澆得渙散,他最後倒下去的霎那,隻來得及聽到這最後的一聲“楊澤”。
便再也不省人事!
對張之洞來說,他再也沒有見到那個曾經一直在氣海境七品境界苦苦掙扎的廢柴,而此刻卻身具存意領域功法,達到氣海第三品。將他一個存意境修行者苦苦逼到生死相搏境地,令他心頭從不屑到恚怒,咬牙切齒除之而後快的人結合起來。這種帶給他心頭一波波不可思議駭然的衝擊感。
而這個,是楊澤最後的底牌,也是從張之洞手上活下去的一線生機。
在那一瞬間,楊澤手中拚死提聚的最後一道白芒怒發。 近身切中張之洞的胸膛。藏雪刀毫無保留的命中。一陣極為難聽的咯啦!骨骼斷裂的悶響傳出。
但隨後不敢相信這個結果的張之洞一聲怒喝,體內最後的真力突然爆發類似同歸於盡的拚死反撲!
張之洞正是憑借自己存意境修為,要用毀滅性的真力反噬此刻沒有半分真氣護身的楊澤,讓他亦擁有同樣不死即殘的命運!
那一刻,楊澤體內拚命旋轉壓榨真力的真氣海卻陡然之間生出變化。
先微縮,然後擴張,原本被吃空榨乾空蕩的體內立即突破,此刻張之洞襲入他體內的反噬真力,卻飛快的被他吸收轉換,洶湧的轉變成他可以利用的真氣。
這一瞬間,氣海第三品,宣告突破。
在生死存亡的激發下,他正式邁入氣海第二品境界!
護身功法雲體術得到足夠的真力重又運行。
張之洞的軀體被反震出去,斜切入濛濛雨夜,被徹底染濕的身軀激蕩那些從天地降下的雨簾,撞中一隻柱子,渾身抽搐顫抖,然後斜斜滑下。
這位潛伏了數十年,來自流霜國的修行者,在這一刻,結束了他背負仇恨悲哀的生命。如流星斜射而過,化作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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