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庭兩位大小少主,面對面的首次衝突,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結尾,這讓明眼人是徹底的看在眼裡,心頭已經有了另一番估計。
當凌嶽和楊澤策騎通過避開的前方車駕之時,先前仗著凌昭華名頭很吃得開,原本打算看一場好戲的車隊人馬,這個時候才再不複先前器宇軒昂的模樣,集體緘默讓開了道路,讓得乾脆利落,同時明白到自己今天是的的確確踢到了鐵板上面,眼神中和他們主子如出一轍的傲慢,早已換成了震驚及惶恐的打量。
眼前這個平rì裡給人以疏離感,不被他身為境主的父親凌若海所著重,“龍女”凌秋燕一直將其視作無能引以為恥的凌嶽。時常與其余六境中人廝混打架,甚至受七境中不少二線貴門大族輕視的凌嶽。似乎在這個時候,才重新的讓人審視他此時那些外在所掩飾在內的真正面目,才讓人想起他此時真正的身份。他才是雲庭境的少主!無論他是否紈絝是否不務正業是否被指作不能依靠,但他仍舊是雲庭境的少主,有且唯一的少主。他可以守著這個身份吃乾老本庸碌一生,而這個身份和背後的平台也足以讓他成為這裡未來足以左右局勢的人物之一!
*無論怎麽說,雲庭少主凌嶽卜一回城便拿凌昭華立威的消息從那處靜雲殿的入口門樓處傳開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見到凌嶽鞭打凌昭華一幕的人重新評估了對他的看法,更多人對凌嶽刮目相看的同時,亦明白凌嶽為三rì前的事情是徹底的動了怒,更多人明白這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雲庭高層現在的高漲於頭頂的怒意。關系到青墟大會如此盛大的事件,瀛洲恆木玄已經徹底激怒了雲庭境的世家大族。
靜雲殿前逢刁難,凌大少鞭擊傲族弟之事,在靜雲殿內亦激起大片反應。受激的凌二少盛氣之余直接尋到了三位境內長老,要求三位長老為其主持公道。聽聞他跑到長老那邊加鹽添醋告狀的凌嶽更怒不可歇揚馬持鞭衝入長老住所,凌昭華原本以為抓到救命稻草,正yù朝他破口數罵。誰知道等來的卻是一頓雞飛狗跳的鞭責。三名長老都拉之不住。
後來事情被境主所知,當下下嚴令召回了凌嶽。凌昭華那張驕傲且清秀的臉上則早已經是涕淚橫流,顯然被凌嶽竟然連長老住所都敢闖入的凶勁所嚇到,也是首次見識到自己一貫瞧不上眼這個兄長的凶悍一面,讓他心有余悸泣不成聲,但他絮絮叨叨拚湊起來的言語也彰顯自己要讓自己那個身為一方諸侯的父親親自出面為自己做主。
在這個過程中,三名大長老則在旁袖手冷笑。
看著凌嶽被境主嚴令召回的身影,三個老jiān巨猾的人物都彼此見到對方眼皮底下的一抹亮光,心照不宣——“那小子,第一次有些像凌若海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在靜雲殿發生的事情最終以極快的速度通知到了誰都不敢忽視其權威的境主胞弟,有雲庭城主之稱的一方諸侯凌霄肅耳朵裡。最初是整個客卿幕僚都找不到凌霄肅身在何處,只是一些他屬下客卿靈敏的鼻息中嗅到了此事太過緊急太不同尋常,最終不得不自作聰明掘地三尺把當時正躲在自家內府最偏僻一處位置的凌霄肅給找到。
凌霄肅臉sè青白的聽完整個事件經過,立即拂袖暗罵“這愚蠢的東西!”,隨即著書一封,交予到境主凌若海面前,書函大致意思是自家兒子疏於管教,斯托於胞兄,以族法嚴懲凌昭華!
在境主大殿之上,得知了自家父親這般書函的凌昭華呆愣了一個瞬間,隨即反應過來他最後所憑依的事物,最後一根可以為他出口心中怨恨之氣的稻草也煙消雲散。失去了最後的依靠,面對當堂對峙處理的凌嶽,他才從內心底感覺到害怕,感覺到恐懼,感覺到一直以來他所倨傲所預想的某些事件,似乎並不是一直以來自己所想象的那樣。連最後築起來的堡壘也在瞬間崩塌。
但他所等到的並不是雲庭境嚴苛的責罰,而是自己大伯的凌若海撫摸腦袋溫柔的話語,“昭華,受驚了吧,趕緊回去歇息,為了過道讓與不讓的爭鋒鬥氣,居然嚴苛至此,你族兄真是疏於管教,不明白是自家胞弟,他難道就不懂得謙讓一番愧怍兄長!華兒放心,趕緊回去敷藥養傷,這裡大伯會為你做主!”
慈祥的言語,溫和的聲音,凌昭華抬頭看眼前的凌若海,依舊是小時候對自己的那般溫和溺愛啊!那一刻凌昭華所有的委屈泛濫,眼淚洶湧而出。直到凌若海摸著他的頭連聲溫柔相勸,他最終才念念不舍的離去。
等到凌昭華離開大殿,凌若海才轉過身對凌嶽歎了一口氣,“他畢竟是你的族弟啊!怎麽就不能下手輕一些。”
原本應該喏喏低語生怕責罰臨身的凌嶽才搖搖頭道,“正因為他是我的族弟,今天我才要下手重一些,避免他以後犯下更大的錯誤,做出不可彌補的事情。”
大殿之上還有幾位大長老在,父子倆的談話絲毫不避這些大長老,所以凌嶽今天從頭到尾的表現都在這些大長老目光之中,平時最喜聒噪的這些長老卻破天荒對此事沒有發表任何一點異議,一些人只是撫須微笑著望著凌嶽,那目光透著一股淺淺歡愉的神sè。似乎凌嶽此時大異於往常的表現,才是他們所期許的樣子一樣。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就像是過境的冷鋒天一樣最終消逝無蹤,這些族內爭勢立威的事情目前為止亦真正只能算小事,眾人從現在開始才要面臨真正的問題。
大殿靜謐,陽光從廳堂的窗口斜shè而入,將整個殿堂內渲染出一股肅靜莊嚴的威儀。
盡管是陽光飛絮縈舞,但沉悶的氣氛此時依舊充塞於大殿之上。和外部的雲庭境一般低沉。
凌若海坐在有毛毯和沉香古木jīng雕而成,寶石妝點的境主主座之上,緩緩開口,“楊三水,你回來了無論如何,這是三天以來,我雲庭境最好的消息了。後天的青墟大會你就不必再參加了吧。”
“境主!”此時不少大長老齊齊出聲。
“父親!”龍女凌秋燕越眾而出,她鬢發後的靈晶核耳墜明麗閃耀,越加襯得她漂亮的面容在英氣中不失女人的嫵媚,使得她此時足以牽引在場任何一個男子的心跳。
凌秋燕看了楊澤一眼,面向凌若海,有些急道,“父親!青墟大會之上,我雲庭名額已經上報,比試輪籌早已經在七境公布,此時退出,豈非讓外界做實楊三水之前戰敗之實,我雲庭顏面何存!?”
凌若海面sè一暗,“當rì之比,局勢已經造成,難道你認為還瞞得了人?”
“現在雖然外部有很多風言風語,但最終沒有坐實只要楊三水能在比鬥中勝過恆木玄,那麽外部謠言必將不攻自破,我雲庭當然能重新揚眉吐氣。”
“境界差距,如何彌補?”凌若海歎了一口氣。
凌秋燕好看的眉頭皺了皺,掃了楊澤一眼,像是下定決心般道,“並不是沒有我雲庭增靈丹,可以讓楊三水戰前服用,連增一個境界,令他暫時達到地玄境,那就足可以和恆木玄相抗衡。”
楊澤愣了愣,沒想到雲庭境還有這般效果極好的靈丹?只是看到周圍的長老都沉默下去,楊澤立時似有所悟。
就聽到凌嶽冷冷的聲音傳出,“增靈丹服用之後,可以短時間修為飆升不假,但是對服用者擁有極大損害,時效一過,修為跌回不說,甚至還會後退,且服用者有可能終生修為都再無法提升!這就是你的主意?”
心頭怒意頓時上漲,楊澤立時心裡對她暗罵一聲,暗忖這女人雖然長相漂亮,但自私自利已經到了相當的水準。
現場沉默片刻。凌若海目視楊澤,“楊小兄,你願意服用此等丹藥,為我雲庭而戰嗎?”
幾乎不出在場所有老jiān巨猾長老所意料的,楊澤很乾脆直接的搖了搖頭。
凌秋燕首度正眼投向楊澤,道,“也許我還沒有說清楚,雖然事後可能你的修為將下降,但雲庭境將承認你的貢獻,換句話說,你將擁有我雲庭最高規格客卿身份待遇,這點終生不變。”
“你這女人腦子有病,這件事沒得談。老子不稀罕。”楊澤半點不稀罕她首度對一個客卿身份的男子正眼視之的“榮耀”,頭偏向一邊。
眾人下巴掉了一下。
聽得楊澤不客氣到粗俗的話,凌秋燕臉sè一青一白,想到他之前無根雲遊者沒有素質的身份,不跟他多做計較,現在的情勢也由不得她跟楊澤慪氣計較,只是忍著那股辱急道,“為什麽要拒絕,你難道以為你依靠自身努力,今生能突破到對於普通修行者來說可望不可即的天玄境界?而我們將銘記你的貢獻,給予你雲庭最珍貴客卿的身份,這樣的身份待遇,就算是一些地玄境界的修行者都不具備。你從無根雲遊者到進入我們雲庭境來,無非就是為了獲得這些嗎?你想要什麽,金錢?美人?地位?這些應有盡有!”
“啐,我如果提出要你,這也有的談嗎?”楊澤暗怒她不折手段的自私行徑,是以說話也對她不留底線。
凌秋燕羞怒和紅cháo立時現於臉上,今rì她不光聽到了前所未有對她的無禮,還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你!”
眾長老那時也忍俊不禁,衍生出一個念頭,若是要以自己修行的前途來換取永久承認的榮耀,到底自己換不換,這是一個難以考量的問題。
凌秋燕壓抑怒氣還待說話。凌若海擺了擺手,道,“罷了,人各有志,本主絕不強人所難。楊小兄即為客卿,便是我雲庭尊貴的客卿,有你所選擇的zì yóu。就這樣吧,楊小兄剛剛經歷一場惡戰,好生休養。”
殿前會議結束。眾人陸續出門。
凌秋燕面如寒霜的在門庭外攔住楊澤,寒氣和殺氣足以讓周圍長老紛紛走避。
“我不明白,你被恆木玄擊敗,如今有個絕好的機會,讓你在萬眾矚目下擊敗恆木玄,達到你人生輝煌的頂點,而rì後你將獲得雲庭境全力的支持,獲得極高的地位,盡管沒有了修行的前途,但你卻有了另外的一種“前途”,不需要刻苦努力修行,不需要承受那些失敗和痛苦,同樣能獲得的機緣,權勢,財富我不明白,你一生所奮鬥的,不就是這些嗎,那你為何還要拒絕?是怕我們不守承諾麽?呵,這點我可以有辦法讓你完全不必為這方面擔心。”
“我說過了,能獲得你嗎?你如果嫁給我,我就完全不為雲庭違約而擔心。”楊澤佻然笑道。
凌嶽在旁尷尬道,“但願你是在開玩笑?否則你要是真的娶了我姐,這輩子就無比淒慘了。”
凌秋燕踢了凌嶽一腳, 這一腳顯然帶著她暗惱之力,踢得凌嶽嗷嗷直叫。她壓製著臉上快翻臉的怒氣目視楊澤,那張臉盛怒中流露的一抹豔紅sè,讓周圍遠遠站著的護衛都頗為心馳目眩,“你不用跟我胡攪蠻纏,你想在修行中達到什麽樣的境界?是你目前根本突破不了的地玄境?還是這之後更荒謬絕倫的天玄境?我見過太多抱著此類夢想的人,最終他們都止步於那遙遠的境界之外,過著行屍走肉食不甘味的生活。他們沒有在最恰當的時機抓住最要緊的事物,所以最終下場注定淒慘。而我現在正看到你正走在這個方向之上,你現在只要點頭,就可以擁有這一切,你需要什麽?女人,雲庭境比我漂亮比我美麗的女人不勝枚舉,只怕到時候你選都選不過來!”
楊澤冷冷一笑,“你才多大?又見過多少事物?又怎麽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突破了天玄境界,達到了那更遙不可及的修行境地?追逐更遙遠的真理和夢想。不要跟我說這些,那只會顯得你淺薄。你想要一個真正的理由。我就告訴你一個真正的理由”
楊澤頓了頓,輕淺的掃了她一眼,他的聲音擴散在掠過地海的風中,“因為我的目標,不是這雲庭境,不是青墟大會,不是這地海,更不是一個地區或者國家。我的征途,是那整片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