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馬董府,同樣正是在召開著一場關系著董家大事的議事。就連平常難見的董家董老太,也在樂壽堂主持全堂。
此時的樂壽堂之中,任何一個人拿出來,都是董家在朝廷的實權大人物。大司馬董家家族會議,顯得尤其凝重。
“要讓董寧從府中搬出去,我是堅決的不同意!祖nǎinǎi在後觀園,最愛見到的便是董寧和董宣兩個孫女,往rì見著兩人,心情都要好上許多,就讓董寧留下來陪nǎinǎi便是董寧怎麽就可能搬出我董府,我董家女子,哪一個不是玉葉金柯。那個楊雲,他還沒有擔待得起的資格。”董斌冷哼一聲,他是董家年輕人物的新興,隱隱是未來能坐在cāo持家主位置上的人。在場的不少叔長,都以他為尊,當下便紛紛出言附和。
一位女眷微微皺眉,對董斌道,“說了好些次了,董斌你仍然是這幅心xìng,總是不聽楊雲如今是董寧的相公,便是你的妹婿,你平rì也注意些,怎麽能就此直呼其名,興許正是如此,才讓別人動了搬離我董府的念頭,說不得旁人看來,還以為我董家對婿嚴苛所致不過這種事情上面,我還是偏向於諸位叔兄所說,董寧和楊雲兩小夫婦之間有什麽問題,可以給我們董家提出來,然而若是搬離出去,卻是不行三年前他們入我董府,而如今卻若是批準搬出,豈不是這上林城上上下下,都要說我董家怕了那塊金牌了?”
董家在上林位高權重,楊雲也屬入贅xìng質,如果要是搬出去,豈不是這種xìng質便不存。他們董府割舍了董寧,在外看來豈不就是示弱?而且還是為那塊天監金牌而示弱,這口氣,董府上下,如何能噎得下去。
“夠了!”董老太手中的雕龍拐杖重重頓地,發出一震顫聲,整個樂壽堂裡頓時安靜了下去。董家老太在董府之中,那可是說一不二的主。雖然隱居於後觀園,然而誰都知道,這軍政上的事情,董大司馬說了算。而董府中的事情,便是董老太說了算。這董家上下,她跺跺腳,便能引發地震。
董老太緩緩看著在場的人,最後歎了一口氣,喃喃道,“我這副老身板,總不能太自私自利了,什麽時候,都要把孫女給傍上,我老了,最圖個清淨,閑暇時就是吃齋念佛,不需要有人伺候。總不能讓孫女為我這老太婆消耗大把韶華。董寧省親的時rì,也夠了,總得讓他們小兩口的,有自己私密的府邸,自己當家做主的好所幸就在這上林城我要是想孫女了,就喚她回來,常常nǎinǎi做的菜,又有何不可呢便讓他們在外自己安置府邸吧,作為為他們府邸安置的禮金,那蘄chūn侯一定大動土木,我董府也不能叫人小看了這些事情,便交給大管家去安排吧。”
“祖nǎinǎi!”
“祖nǎinǎi何至於此!如此恩準姊妹隨蘄chūn侯府楊雲搬出,別人還以為我們怕了那天監金牌!實則那楊澤,沽名釣譽”
“天監金牌!乃是大曄的支柱!”董老太勃然而怒,頓時堵回那人未說出口的話。周圍那些爭相勸誡的人們,立時簌然而靜,“是我大曄陛下欽賜,行天命而監國!”
她的手伸出來,指著距離她最近勸誡的人,氣得微微有些發抖,“我大曄江山過百載,持天監金牌之人!為此付出了多少?你們可曾知曉?黃口小兒,口口聲聲說不怕那天監金牌,你說可以,卻不要由此來禍害我們董府!我老身還要對那金牌敬畏七分,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那人頓時嚇得跪倒在地,匍匐磕頭,“請老太太息怒!”
周圍人頓時噤若寒蟬。片刻後,齊聲響徹樂壽堂,“請祖nǎinǎi息怒”
董老太拍著胸脯,順下了氣,眼睛裡泛出jīng芒,才道,“人家此時要搬出去,也是應該。董大妮子嫁出去了二妮子也到了嫁人的年齡蘄chūn侯府上楊雲可以暫住我們董府,但我董府,只怕還裝不下那持有金牌的小三世子!所以現在若不主動些,等到那時候,難道要別人迫使我們,到時候我這臉,可不知道朝哪裡擱去!”
眾人紛紛抬頭驀然不語,心中只是對這番話背後的深意,衍生出無以言喻的震驚。
看著那些瞠然的董府中人,董老太的目光,落到了窗戶之外去,淡淡道,“戰事初平,不要以為對抗了流霜,鹿島,皖金三國,就萬事大吉與之相反,我看著天下的安寧,卻恰是見到了凶兆!背後正湧動著可怕而深暗的黑cháo,朝我大曄湧來”
董老太頓了頓,歎了口氣,“未來的大曄,將變成什麽樣子,我們都不知道就在這段暫時還算安平的時間裡,讓年輕人們,珍惜這段不多的時rì吧!”
這番話,董老太口中的“黑cháo”正恰似不經意間觸動了在場中每個人背後的yīn影,最終是引發大段的沉默。有些人眼中的恐慌,已經因為董老太的這般可怕預言,溢於言表
不多過了幾rì,大司馬家董寧和夫婿楊雲,正式搬出董府,落戶上林城一處置辦下來的美麗別院。倒成了王都的一個焦點。
而王都那些風聲之中,還有一些則更加的令人臆想連篇,那便是有關於整個上林高層都在討論著的,董司馬第二千金董宣的歸屬婚嫁問題。
但是這些事情,都始終衝淡不了大曄人心底的某種yīn影。
他們可以飲酒作樂,可以放聲談當今局勢,可以傲然於戰勝的凱旋。但是卻無法揮散心中如影隨行的yīn霾。
yīn霾源於對手的強大。
大曄真正的對手不會因為三國退敗而消滅,相反將更加瘋狂的撲向大曄。
對付大曄國的幕後黑手,正是東土大陸四大聖門之一的東正教門。
教門的勢力在高紋帝國已經可見一斑,不僅如此,東正教門手上,還掌控著類似新羅國,鄭遠國,周國,安陵國等等幾十個小國。cāo控這些國家所有的線條,全數隻掌握在東正教門手中。可以說教門深處那位至高法王若是抖抖手中的這些無形之線,大陸便會波瀾跌宕。
對草原雪狼般的東正教門而言,大曄只是一隻兔子。
所以教門對這隻兔子,必然變本加厲。
所有人都不知道東正教門的下一隻利爪,將從什麽時候,用何種方式,向大曄襲來。
所以當其到來的時候,才倍加驚起千層波瀾。
那是一張來自教門的邀貼,隨著東正教門的使者,拜入了大曄。
那是給半藏大師的拜帖。
拜帖來自東正教門之中的七覺法王。
拜帖所書素聞半藏大師禪理高明,引動七覺法王執念,是以不rì即將蒞臨大曄,與其一同印證探討,寄求共同證禪入道。
這份拜帖,令大曄王庭深夜,也如同白晝般通明。
亭樓之外,是大曄城池,燈火明滅。
王庭之中,是連夜召集的文武百官,乃至於國師,秋道院之眾,還有大曄軍部的幾位大將軍。
大曄德昭王負著手,面朝龍椅後壁的巨幅壁畫,身後雕龍鐫鳳的龍桌之上,便是那一張來自七覺法王親筆所書簡單的書帖。
但書帖那些墨字之上,泛著腥濃的紅光。那是在崩亂臨界點徘徊的靈氣。
要在一張薄薄的宣紙上不用任何符文承載如此之多的靈氣,光是這一手,就足以讓大曄至高修行院的秋道院修行眾看在眼裡,有種頭皮發麻的心寒之意。
這看似簡單的一步,卻蘊藏著恐怖如斯的控氣手法全大曄,幾乎都找不出幾個人來。
這是一種極為明顯的挑戰之意。
王庭之中一陣極長的沉默之後,負著手的德昭天子,聲音才渾厚而出,“這是一張拜帖所以也是一張戰帖。”
這份拜帖,直指大曄修行界的第一支柱!半藏大師!
此時百官群臣,秋道修者,軍部大將,最終的目光,都注視在了中間的那位老僧身上。
半藏大師雙掌合什,低聲唱喏道,“這興許便是,老僧和教門七覺法王的證道之戰。”
國師谷良極一對黑瞳,仿佛沉入了最深的黑暗之中。其中參雜著不安,驚惶,堅毅,哀苦等等諸多混雜的情緒,聲音仿佛從喉嚨最深處嘶啞著道,“師兄”
大概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蒼涼,此時王庭的朝堂之上,無數人靜默。用這種寂靜來代表此時應說的一切言語。
朝堂之外,大曄的晴空迅速被天邊的黑雲所裹挾。
黑cháo終現。
大難將至
深秋時節,草長鶯飛。
在漫天飛舞的草暉間,楊澤的車駕破開晨氣霧光,朝著王都之外的新封地馳去。
楊澤的新封地開始著手入駐,原本的封地是德昭天子一處雪山腳避暑的別院,雖然不雄偉壯觀,但絕對jīng致,而jīng致中有蘊含著大氣,絕對是王家風范。可見德昭王這次如何大方。洛雄的岐山郡中人安置在那裡,rì後前身為常陸國傭兵,如今已經聲名顯赫的“破霜軍”就將以那裡作為駐地。
以前的別院自然是不夠了,現在各方面都在進行擴建,還要增加十三個院子,以及數塊靈田莊,還要沿著山坡環線,開辟出一片草坪,用以作為軍隊的駐扎營地。
巡視了破土的新封地一圈,和正張羅著布置這一切的洛雄見了個面。洛雄果然不愧是深諳這片大陸的商事之人,迅速就將一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這次岐山靈植場遷移過來,帶來了三十萬的金鎊。修建這些院落,建築,開辟靈田,就需要花費十五萬之巨。更別提還要供養“破霜軍”。 洛雄這個官家做得稱職,但也數次提醒楊澤,未來將會迎來可怕的消費高峰。甚至會掏空他們所有的積蓄。
所以依靠這些土地賺錢,才是對目前新封地而言,未來最重要的任務。
這些所幸也都是未來才會發生的事情。所以現在巡視了封地之後,楊澤便折道,在雪山山腰積輪的厚雪間停了車,然後獨自一人,朝雪山山峰如履平地而去。
楊澤的身體逐漸在那晶瑩剔透的巨大雪山間成為一個小黑點。
他山腰所停的馬車之後,一輛瘦小一些的馬車,從遠處跟隨而至,隨即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探出一個紅撲撲嬌豔的臉蛋,隨即她在羅裙包裹下妙曼的軀體,從車廂裡矮了矮走出。
董宣翠煙裙統籠身軀,束帶在腰處細細一系,配上一支長劍,越加顯得纖秀優雅。望著在雪山顛淡去的楊澤身影,董宣便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腰間的長劍,眉宇間有一絲恨意的咬咬唇,提縱身形,如雪中青鳶,迅速尾隨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