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靈魂嗎?

　對於沒有接觸過異端世界的普通人來說，這個問題一直都是他們津津樂道的無解話題。現代科學無法證實靈魂的存在，但也無法證明靈魂不存在。

　一般來說，這種問題都會被提出研究的范圍，但時至今日，依然有許多科學家前赴後繼的探索這個關乎人類本質的課題。

　若是他們接觸到這個世界下面隱藏的真相，恐怕就不會在這個任何怪物都知道答案的問題上繼續費力了。不過，即使在沒接觸過異端生物的時候，張洛也早就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靈魂肯定存在。

　——如果沒有“靈魂”這種東西，自己一直以來的理論全都要被推翻了。

　正是因為靈魂的存在，也讓傳說中的“禁忌魔法”——復活死者成為了可能。

　而現在，張洛要做的，便是復活一具屍體:

　“我把她帶來了。”

　黑衣男子扛著林渺早已冰冷的屍體，走進怪談研究會的地下軍火庫，把屍體平放在弗蘭肯斯坦的工作台上，低頭看著那名女子灰白的面孔。

　張洛知道，雖說自己通過“領域控制”說不定也能修複她的身體，但是目前關鍵的問題，並不在於修複身體，而是在於自己無法恢復林渺原本的意識，也就是她的“靈魂”。

　在見識了各種地獄以及黃泉之門之後，關於人死後靈魂會去哪裡這個問題，張洛早已有答案了。不過他並不知道靈魂究竟是怎麽移動的，也無法找到地府和黃泉的入口。

　所以現在，也只能拜托弗蘭肯斯坦了。

　“要收集她的靈魂嗎。”

　隨著似乎比平時冷淡了許多的聲音，身穿白裙的機械少女走出角落的陰影，站到工作台前看了看林渺面露微笑的屍體，接著又抬頭和張洛對視，以不信任的語氣問道:“她是誰?”

　“我朋友。”張洛的回答非常簡潔:“拜托你了。”

　由於林渺的屍體已經涼了，他完全沒心情對弗蘭肯斯坦解釋什麽，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弗蘭肯斯坦站到屍體前面，開始脫下屍體身上的衣服。

　對於“數字化靈魂”的過程，張洛還是很感興趣的，但就在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看的時候，身穿白裙的長發少女再次回過頭，命令道:“張洛出去。”

　“為什麽?”

　“我要脫掉她的衣服，你不能看。”弗蘭肯斯坦說著又重複了一遍:“出去。”

　“沒關系，我在地獄裡已經看過不少不穿衣服的……”

　張洛話音未落，只見弗蘭肯斯坦已經掏出熱能射線槍瞄準了他的腦袋，於是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好吧，我這就走……”

　他之前並沒有意識到，身為機器人的弗蘭肯斯坦，對於這方面竟然異常敏銳。

　無法繼續觀看的張洛，來到旁邊空空蕩蕩的會議室裡，坐在黑暗中閉目養神的時候，便聽到屋子裡的微型擴音器中，響起了一個熟悉的男聲:

　“你想知道怎麽回事嗎?”

　“當然。”張洛馬上睜開眼，只見會議室前方牆壁上掛著的幕布上，出現了一道由藍白色電光組成的人形投影，不必說正是怪談研究會的領袖之一，那名由數千個特斯拉線圈製造出來的，第一個接受弗蘭肯斯坦“數字化靈魂”計劃改造的能量體。

　“在我參加之前也不太放心，小弗蘭給我講解了一下原理。”能量體發出電子合成的笑聲，聽起來有些瘮人:“你應該知道，生物的‘靈魂’實際上是某種能量場，正因如此才會有鬼魂的存在。在活著的時候，它會憑依在生物的身體上，而在那生物死亡之後，靈魂便會脫離身體開始遊蕩，最後被類似於‘回收站’的地方所吸收，融入其中成為一部分。”

　“你是說……地獄?”張洛眯起眼睛。

　“沒錯，許多地獄其實就隱藏在地下，用來收容靈魂。至於裡面的靈魂為何會經受煎熬，實際上是出於撒旦的惡趣味。”能量體笑了笑:“我們的研究會裡，有全世界最專業的靈魂學家，這些理論實際上都是他傳授給我們的，那家夥你也應該見過，就是那個披黑鬥篷的……”

　“你說那個很瘦的家夥?”張洛馬上便回想起自己曾在晉升儀式上見過一面的黑袍人影。

　“就是他，他在這方面的研究無人能及，即使是小弗蘭也只能甘拜下風。”能量體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小弗蘭那個數字化靈魂的企劃，實際上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勞。”

　“具體是怎麽做到的?”張洛提出關鍵的問題。

　“這個嘛……其實就是通過檢測身體的特征，推斷出體內靈魂的‘編號’，然後把那段能量提取出來，存放到特殊的密閉容器中，防止它被地獄吸收。之前小弗蘭一直沒解決的，是那個容器的材料問題，至於為什麽現在解決了，那個材料實際上也是你們找到的……”

　“地下金字塔的那種黑色金屬?”張洛立刻明白過來了。

　“沒錯。”幕布上的人影微微點頭:“那東西真是神奇，還好是落在我們手裡，如果怪物管理局真的用它製造武器，異端生物說不定就會全滅了。”

　對於那種神秘的黑暗金屬的神奇之處，曾經用由那種金屬打造的兵刃親手弑神的張洛，可謂是再清楚不過了。那種金屬甚至可以吸收神靈的力量，而且即使是腐蝕星上那足以燒毀一切的紫色液體，也無法對黑色金屬造成任何侵蝕。

　時至今日，他們也還沒弄清那種金屬的來歷和成分，不過，通過複雜的逆向工程，弗蘭肯斯坦已經可以在無法分析成分的情況下，製造出一些品質較低的仿製品了。

　“所以，你的靈魂也是被存放在這種容器裡?”張洛皺起眉問道:“另外‘編號’是什麽意思?玩遊戲時的id嗎?”

　他本來只是隨口吐槽，沒想到能量體卻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差不多就是這樣。你知道吧?通過對大腦皮層中流動的腦電波進行模擬，實際上是可以模擬出一個人的意識的，但是這個被模擬出的意識，你覺得還是本人的意識嗎?”

　“不是。”張洛搖頭。

　“嗯，就算這種模擬成功了，也只不過是做出了一個複製品而已，並不是原來的靈魂。”能量體解釋道:“至於原因，正是因為每個人的靈魂都有微妙的區別，不可能完全相同。”

　“也就是所謂的編號?”張洛問?

　“正是如此，對你解釋真是輕松。”能量體的投影點點頭:“靈魂的特性在身體上會有反應，畢竟每個人恐怕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特殊癖好。比如說我喜歡在晚上……跑題了。總之，在提取或是尋找遊蕩靈魂的時候，首先要通過解析對方的身體，確定他靈魂的特征。隨後通過這個特征進行定位，精確的找到他的靈魂。”

　“每個人都要解析嗎?也就是說一個人可能會擁有好幾個靈魂?”張洛察覺到了話裡隱藏的信息。

　“嗯，你們人類所說的‘精神分裂’，實際上就是多個靈魂在同一具軀體上的體現。”能量器笑道:“另外，還有那種罕見的病症，一個人腦部受創之後突然‘覺醒’的那種，也是由於這個原因。”

　“原來如此。”張洛若有所思的抱起雙臂。

　——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些人在腦部受創或是發生意外之後，覺醒了之前沒有的能力。比如一個從未學過中文的美國人，在撞到頭之後突然說出一口地道的普通話。或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拳擊手，在比賽中被擊中頭部，之後突然成了赫赫有名的藝術家，這種案例的確是存在的。

　雖然科學家們試圖用“大腦受創之後人格發生變化”來解釋，但人格變化並不能令人突然掌握以前從未接觸過的能力。若是靈魂發生了變化的話，這種病症的來由也就有答案了。

　“這種情況的出現，是因為那個人的靈魂同其他靈魂融合了，吸收了其中的一部分力量。具體原理就和你的‘收藏家’體質差不多，不過這是非常罕見的狀況，畢竟普通人並不會擁有這樣的能力。”能量體繼續作出解釋。

　意識到話題又跑偏了，張洛馬上回到正軌:“所以現在只要把我朋友的靈魂找回來，存放到容器裡就行了吧?”

　“是的，完成了存儲之後，接下來的那一套就是小弗蘭最擅長的領域了。如何用意識控制非人類的軀體，在這方面沒人比小弗蘭更專業。”能量體答道。

　張洛很清楚，身為使用機械身軀活了數百年的科學家，弗蘭肯斯坦在“如何為意識造出身體”這個領域，無疑是頂尖的專家。

　關於林渺新身體的問題，完全沒必要擔心，現在張洛比較關注的，便是弗蘭肯斯坦能否成功找回林渺的靈魂了。

　……

　城市裡被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身穿白色長裙的弗蘭肯斯坦，在夜色之下宛若遊魂。

　在檢查了林渺的身體，讀取了數據之後，她離開基地，回到剛剛爆發過一場大戰的城市中，來到張洛居住的樂園小區，開始尋找林渺的靈魂。

　由於死亡時間很長，林渺的屍體上已經沒有任何靈魂殘留的痕跡了。現在只能去那些有可能殘留靈魂的地點尋找線索。不過……

　一想起張洛交了女性的朋友，白衣少女稍稍握緊了拳頭，把手中用來測定能量場的儀器捏得嘎吱作響。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產生這種古怪的情緒，也完全沒工夫理會。只是站到張洛的家門口，取出從那家夥手裡得到的鑰匙插進鎖孔。

　哢噠。

　開鎖的聲音點亮了樓道的聲控燈，在無比寂靜的住宅樓裡顯得分外響亮。

　由於“樂園之主”只出現了沒多久就被乾掉了，這片城區裡的居民，實際上並沒有死，只是因為受到衝擊而昏過去了而已。不過，這種“萬籟俱寂”的情況，對於弗蘭肯斯坦來說也避免了和人類交涉的麻煩。

　因為，如果遇到陌生人的話，她說不定會想要殺人。

　“……”

　或許是因為之前有什麽東西被釋放出來，導致自己變得暴躁的緣故，一想起張洛要求自己復活一個女人，弗蘭肯斯坦頓時又是氣不打一處來，雙眼中亮起危險的紅光。

　推開防盜門走進寬敞的客廳，弗蘭肯斯坦隨手打開燈，站到客廳中央，使用自己手中黑色外殼的探測器，在屋子的牆壁上掃了一圈。

　那個看似不起眼的探測器，正是著名的“emf探測器”，可以用來探測附近的異常電磁場。大名鼎鼎的溫徹斯特兄弟會領袖，一對姓溫徹斯特的兄弟，也經常會利用這種探測器來偵測鬼魂。

　弗蘭肯斯坦盯著探測器上的指針，聆聽那東西發出的沙沙聲。若是林渺的靈魂還殘留在這裡，探測器肯定會檢查到什麽。

　客廳裡並沒有出現任何反應，她來到張洛的臥室，才剛走到牆壁上露出的猩紅紋章前面，探測器突然有了反應:

　嗡嗡……

　察覺到手中的探測器震動起來，弗蘭肯斯坦抬頭凝視牆上的紋章，接著突然眉頭緊鎖，小臉上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

　——作為被驅魔人廣泛使用的儀器，emf探測器能探測到的東西，並非只有鬼魂而已，人類用肉眼看不到的惡魔、神靈和天使，也會被這東西偵測到。而現在出現的這種強烈波動， 不像是一個女人的鬼魂能發出來的。

　“這是，什麽?”

　盯著牆上的“樂園紋章”看了一會兒，白衣少女突然放下探測器，對著牆壁轟出一拳。

　砰！

　看似力道不足的一拳，直接在牆上開出一個大洞，接著露出來的並不是鋼筋混凝土，而是一個中空的內部空間。

　“果然。”

　弗蘭肯斯坦瞪大眼睛向牆上的大洞看過去，同時開啟了錄像功能。

　由於並沒有想到自家會出現“牆內藏屍”這種被恐怖片用爛的老套情節，張洛並沒有檢查牆壁裡究竟有什麽。而現在，弗蘭肯斯坦卻找到了他沒能找到的東西。

　看著牆壁內部的情況，弗蘭肯斯坦的面色更加凝重了。

　“糟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