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惡牙(一)
星座倒吊在海裡,翻起的浪花卷了出去,映在海面上的星光攪亂成交纏在一起的線條,巨大的遊輪倏地分開海浪。
那是一艘無論從什麽角度去審視,都會令人覺得奢華異常的遊輪,寬敞的甲板上是嬉笑的女郎,穿著比基尼躺在沙灘椅上,因為是夜晚,她們稍作矜持地穿上一件寬松休閑上衣,作笑眺望著海上的夜景,眼睛卻不時瞄向偶爾走過男人。
畢竟能夠登上這艘遊輪,都是能夠在拉斯維加斯一擲千金的豪客,其中有年輕的金融家,擅長在華爾街玩弄數字的把戲,不年輕的那就肯定是業界叱吒風雲的大亨,若是能因此攀上高枝便是再好不過。
燈光從遊輪的窗口映了下來,我們暫且順著那燈光進入遊輪的第四層,在輕緩悠揚的音樂聲中,緩緩步入大廳的是穿著燕尾服的紳士,以及性感禮服的名媛,當然了,也有並不熱衷於在交誼舞會上一展所長的人士,他舉著半天都不會喝完的酒杯與熟人攀談。
“喏,在那裡,看到嗎?那個穿著紫色低胸禮服的女孩子,天哪,她太漂亮了。”帶著眼鏡的男子向著旁邊不認識的男子說道,在鏡片背面的眼睛閃爍著輕浮的神色,他大概已經在想著怎麽把那個矜持的女士弄上床上吧。
被他搭話的男子厭惡地在心中暗想,嘴上卻道:“嗯,是啊,那位女士的確相當美麗動人。”他說著,不自覺地拉開幾個身位,卻沒想到自己這麽一番應付的說辭卻引來對方更加肆無忌憚的調笑,如同無話不談的老友,帶著眼鏡的男子湊了過來繼續用他毫無修養的說辭刺激著他的神經。
“是吧,你看看她飽滿的胸部,還有那誘人的豐臀,將這樣的尤物擺在床上,可是會讓人欲罷不能呐~”
“……”這一次連善於交際的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實話說,那真是粗鄙到不堪入耳,這艘床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啊,他想著,目光不自覺看向戴眼鏡的男子指著的女人。
在聚光燈照下的舞台中央,是一名將頭髮盤起的美麗女士,很顯然,她是一名華裔的女子,柔順的頭髮在燈光下閃亮著色澤,戴著潔白套筒長袖,裸露在外的是欺霜賽雪的肌膚,低胸的紫色禮服是如此的性感,吸引著他的眼睛,纖細的腰肢輕擺,隨著音樂節奏踏出的舞步無可挑剔,看著她的身姿,他覺得仿佛在欣賞著一件藝術品,視線轉而落在她的臉上,清冷的面容絲毫沒有他所說的那種輕佻,相反地,在驚訝於女子如同紫羅蘭般美麗的同時,他覺得她應該是一位相當保守的東方女性。
“我真想聽聽看,她在床上是如何****的……”
“夠了,請注意你的言詞,先生!”
實在忍受不下去了,他旋即以要與戴眼鏡的男子決裂的語調打斷了他的話,緊跟著狠狠地數落一番他的粗俗,甚至連同他的教養與家世也一並質疑,最後他拂袖而去。
戴著眼鏡的男子呆呆地看著轉身離開的男子,高傲聖潔到如同審判罪惡的執法官,只不過,他轉身的方向卻是朝著女子所在的角落,像是一隻盯上美麗花朵的蒼蠅,而且在這個大廳裡不止一隻。
戴著眼鏡的男子愣了愣,反應過來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等到身邊再也沒有自以為是的其他人時,褪去掉眼鏡之後輕浮的神色,他稍稍玩味地看著在一片阿諛奉承中,越來越清冷的女子面孔,目光轉向大廳四角,在不起眼的角落,好幾名穿著筆挺西裝的漢子目光森冷地在舞台逡巡。
幾乎是在瞬間,便有好幾人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在他們鷹隼般的眼睛轉過來時,他便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真是相當敏銳,而且其中還有好幾個連眼睛裡都可以看到血的怪物,呵呵,那絕對是亡命之徒了。
他想著,然後笑了笑,將手上的酒一飲而盡,眼睛重新轉向女子,雖然舞蹈的動作無可挑剔,但笑容可就生硬了,不過,那不是笑容吧,應該是在生氣,不過就算是生氣,看起來也是這麽令人著迷,熟悉女子為人的他當然知道,在她的清冷下,那是快要到達忍耐極限的表情。
大廳入口的門旋即被推開,穿著西裝的黑人走了進來,筆挺而魁梧的身材充滿了爆炸力,他帶著墨鏡,發辮梳向腦後,在環顧了四周之後,他走向戴著眼鏡的男子,跟著一同看向舞台的中央,臉上是嚴苟到沒有任何起伏的表情。
“辦妥了?”戴眼鏡的男子靠在牆壁,注意到了女子越來越冷的表情時,他嘴角稍稍翹起,視線之中,女子正被一名男子糾纏,後者很沒有風度地拉扯住她的胳膊,而她清冷的表情終於稍稍有了變化,她的眉頭不經意間皺了起來,即使背對著【狂徒】,不用視線交流,兩人依然能夠默契知道話中所指的是什麽意思。
“恩,不過,凱蒂已經忍到極限了吧。”
“我想也是,要不,賭賭看,她什麽時候動手。”
“……”
“拜托,別這麽無趣嘛,彩頭就上次順手弄到的百加德。”
“五分鍾。”
“呵呵,這就對了,那我賭十分鍾。”
他笑了笑接過話,在那舞台的中央,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名為凱蒂的華裔女子引起的騷亂,說是騷亂也僅僅是為了博得美麗的妙齡女子傾心所引起的爭風吃醋罷了。
在圍觀的人群中,女人的視線是充滿嫉妒般的惡毒,男人的眼光則稍加掩飾,不過在他們虛偽的奉承背後依然是****的欲望之色,闖進自詡紳士之中的是一名失去耐心的暴發戶,擺出了一副癩蛤蟆的嘴臉,目光熱烈到仿佛要剝去她身上的衣服。
他一隻手緊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捏了捏她白皙的肌膚,臉上掛著粗鄙的笑容,即使用了昂貴的古龍水也無法遮掩他身上的腐臭味,早先與戴眼鏡的男子交談的青年於是站了出來,想要製止,卻被暴發戶的保鏢攔阻,場面越發變得火藥味十足,推推嚷嚷之際,青年被保鏢放倒在了地上。
看著被手下按到在地的青年,暴發戶如同得勝的騎士帶著居高臨下的侵略目光看向凱蒂:“……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那麽,美麗的女士,我想現在你應該不介意與我共度今宵吧……”他自以為得意地獻著殷勤,帶著百達翡麗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渾然不知身邊女人的目光愈發凜然。
凱蒂側著臉,眉宇幾乎皺到一起,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暴發戶,嘴唇微動,圍觀的眾人於是愕然,從開場到現在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地冰山美女吐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去死吧,肥豬!”
暴發戶錯愕地愣在了原地,他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怎麽可能呢?我是肥豬?不只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幾乎難以相信眼前如此美麗端莊的女子嘴裡說出來的會是這麽……這麽直白而不加修飾的髒話。
然後在所有人失神之際,抓著凱蒂的手被毫不留情扭向身後,那動作利落不帶任何停頓,只見她的腰肢輕輕一扭,輕盈如同漫步的舞蹈,長裙隨著她的轉身揚起,一隻手按住肘彎的關節,轉向身後,腳下邁開小碎步,靈動的身姿像精靈一般繞到肥胖的身軀背後,俏顏之上是一片寒霜。
重重地踢了暴發戶一腳,將裙子撩開,露出修長而性感的長腿,在大腿跟是綁著的匕首,另一隻手如同雜耍抽出匕首,閃爍著寒光的刃鋒在指尖翻轉,然後滑到了他的脖子,微微停了半秒,旋即在他瞪圓的眼睛之中,銀色的冷光一閃,血色蓮華緊跟著綻放,被切開的喉嚨噴出灼熱的血液將最靠近的盛裝女郎染成血紅色。
緊隨而至的是冷到極點的氣氛,陡然噴灑開去的血液將氣氛凝結在空中,“啊!!!”慢了半拍的圍觀群眾才終於反應過來,被淋了一身血的女郎發出尖叫,緊跟著男人們驚恐退了一步,女人們原本故作高傲徹底變成驚慌失措,在他們的腳下,倒下的肥胖男子淌出的血液仍然在慢慢蜿蜒開去,他張了張嘴,瞪圓的眼睛茫然地看向行凶的華裔女子,旋即表情徹底僵硬在臉上。
“呵,她連五分鍾都堅持不到,不過……還真敢做,直接在眾目睽睽下把那個男人割喉了。”
“……”【惡徒】緊跟著搖了搖頭,然後扭了扭脖子,轉向戴眼鏡的男子:“那麽我們可以開始收尾了吧。”
“當然。”
他聳了聳肩膀,回應他的話語,旋即陡然降臨在這一艘遊輪的是漫無邊際的黑暗,所有的照明設施均在同一時間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