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風暴之後，間歇的日常(七)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已經是接近傍晚，放眼望過去，彌漫在高矮不平的建築群落下是夕陽的余暉，房子帶著些許老舊，有的可以看到牆體的裂紋，沉浸在夕陽下的這一小區遲暮得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

　　承軒站在陽台，看著落日將眼睛所及之處一點點染上它的顏色，偶爾會揚起風，似乎被這樣頹暮的景色感染成和煦憊懶，受到這樣的景色浸染，心底裡或多或少生出感慨，明明是發達的城市，鋼筋混凝土構築成的高樓佇立於雲端，電子信號將全球各地的美景儲藏成數字化作眼前的一張張圖片，近乎想到便能做到的世紀，卻還能看到這樣的片區，簡單寧靜甚至讓人產生它是錯落在城市的某一座孤島，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發出感慨，再拋諸腦後，他的目光轉向對面的樓房，那是一棟相當陳舊的大宅子，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從他身處的角度，恰巧可以看到二樓敞開的窗戶，掛在一邊是花色的窗簾，承軒稍稍有些意外，應該是相當破舊的宅子似乎被翻新了一遍，然後又注入了新的活力。

　　在視線的一角，相當魁梧的男人穿過小院，很容易便讓人聯想到健美先生的體型，唯一令人覺得意外，他似乎失去了一隻手臂，因為他的體型實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他因而多看了幾眼。

　　視線於是漫無目的遊走，心臟卻沒有任何由來地跳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按住胸口，灼灼的視線有如實質般穿透過來，便在那幢大宅子的窗口，在微微晃動著的窗簾下，悄然站立著的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女人。

　　首先是被風拂動著輕輕揚起的烏黑長發，她稍稍地將頭髮別到耳後，精致的五官構築成的美麗當得起傾國傾傾城的讚譽，精巧的鼻子、嫵媚的雙唇，撩起頭髮的動作帶著一股難以言述的雅致，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左右，才確認她所注視的正是自己，稍稍感到意外，他的視線於是對上了她的眼睛，夾雜在她美麗的外表下，還有著些許難以述說的熟悉感，是錯覺嗎?他心想。

　　疑惑地偏過頭，探尋似地在記憶中搜尋了一番，卻找不到任何相關的一星半點，伴著這樣的疑惑，他眨了眨眼睛，然後她笑了起來，雙手靠在腰側，低了低身子福禮，一舉一動都帶著恰到其處的高貴，他疑惑於是更深，兩個人隔著相當遠的距離，然而空間的距離感卻並不能帶給他任何疏遠，那個女人仿佛……仿佛觸手可及。

　　“承軒，快下來啊，香茹姐烤了一個蛋糕呢，現在缺一隻白老鼠。”

　　“哦……”

　　隨後他轉身，猶豫了一下，回過頭，那個女人便一直站在那裡，似乎知道他要離開般，她於是對著他偏了偏頭，帶著雅致的笑容，轉身消失在過道。

　　奇怪的女人。

　　他想著，緊跟著跑到了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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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海市的機場——

　　街道冷冷清清，蜿蜒出去的停車場停靠著形單隻影的出租車，車頭燈已經熄掉了，透過窗口則可以看到抱著肩膀縮在駕駛位熟睡的中年人，再往遠點，距離機場不遠的路口，徹夜開著的商店裡打著盹的收營員，燈火稍稍照亮一小段路邊。

　　只有零丁的人逗留在機場，

那是孤零零的異國旅客亦或是出行的遊子，到了深夜，便總是會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是不是自己下一秒就會迷失在黑夜的某個角落。　　她拉著行李箱從飛機下來的時候，正好處於深夜時分，深夜寂靜的渲染下，心裡的一角就會不自覺的延伸到淒冷的空想，雖然她不是沒有見過比之更加死寂的街道，但不可避免地，依然會生出如果自己消失了會不會更好的想法。

　　她是一個帶著不切實際念想的人，她相當清楚，清楚的程度就好像對身體每一個地方的了解，即使知道多余的想法並不利於為人處事，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著，既不是偏執，也不是放縱。

　　少女如是站在機場門口，拉著行李箱望向四周，眼神帶著茫然無措，她就這麽站著，似乎連邁出第一步的勇氣都有些欠佳，暗中觀察的雷忍不住搖了搖頭:“你確定資料沒有弄錯?這樣的女孩子會是殺手?我看到頂多像是一個迷路的小女生。”

　　“呵呵，這可說不準，以貌取人然後因為同情被反殺的例子可是猶如教科書般經典，要知道在中東的一些國家，連小孩子都會使用槍械殺人呐，所以即使你跟我說那個小女生是殺人如麻的通緝犯我也不會感到例外的。”

　　“呃……我說你到底是從哪裡了解到這些東西的。”

　　“電影啊，小說啊，怎麽，你也有興趣?”

　　“不，我只是覺得你已經被禍害得不淺。”

　　“喂喂，這是什麽話，等等，她好像走了，快跟上去！”

　　“別急，別急，跟太緊會被發現的……”

　　少女拉著行李箱，從停車場走向街道，遠遠地，雷和總參零局的外線情報員開著車綴在身後，小心翼翼地跟蹤著，然後他們便看到少女在十字路口停了下來，清秀的臉上左右張望了一下，緊跟著走向一旁的出租車。

　　雷並沒有聽到她說了什麽，只看見少女敲了敲窗戶，嘴唇微動，出租車裡的司機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粗魯地把她推開，踩著油門的出租車呼地衝了出去，被推到在地上的少女隨後站了起來，天藍色的連衣裙被地面的汙水沾了一大片汙漬，而她尤自不知所措地張望著。

　　“那司機真是禽獸，這麽可愛的小女生都一把推開。”

　　“是啊，是啊，起碼應該載她一程，然後將車開到荒山野嶺，在山腰停車，緊跟著撲向柔弱無助的少女，撕掉她的裙子啥的，這樣情節才是賽高！”

　　“好吧，你也是個禽獸……”

　　如此在車上玩笑地打發著時間，他們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而少女全然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中，茫然地看著四周，毫無任何方向感地順著街道走下去，到了路口則會停下來，猶豫地左右張望，似乎下決定對於她來說是棘手到必須花費十分鍾以上去考量的難題。

　　許久——

　　“啊~~”靠在車上的窗口，雷打了一個呵欠，伸了伸懶腰，淚眼惺忪地對著旁邊玩著手機的林濤道:“……你說她沒問題吧，過了這麽久，還在這裡打轉，你看，她又轉回來了，這是第三次吧?”

　　“不知道啊，看情況可能要磨到天亮。”

　　“好吧，這是哪門子殺手，高天原的人都是傻子吧，他們就不擔心這麽可愛的女孩子被其他人拐跑?”說著，雷拿出夾帶著少女資料的檔案夾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將檔案夾丟到後駕駛座上，上面是一組少女穿著校服的照片，旁邊則是她的名字——

　　早瀨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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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球！”

　　啪~乒乓球圓滾滾彈了過來。

　　“唉~”

　　啪~乒乓球又彈了回去

　　“歎什麽氣呀，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是向我表白之後被拒絕了。”

　　啪~

　　“請不要說出那麽容易令人誤會的話來好不好，你要知道剛剛可是我幫你把乒乓球桌從樓上搬下來，到現在手臂上的肌肉還不停地在抗議。”

　　啪~

　　“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我也有幫忙誒，作為女孩子的我都沒有抱怨，你再在這裡嘰嘰歪歪不就顯得很遜！”

　　啪~

　　“抱歉了，能將輕而易舉的把啞鈴舉起來的人應該不是女孩子那種生物了，已經是女漢子了。”

　　“會有這麽可愛的女漢子?”

　　“……那請問可愛的女漢子，為什麽不叫上其他人來幫你般乒乓球桌呢?”

　　薛勝君理所當然地挺了挺胸:“那當然是為了避免讓別人誤會，在學校裡可是有很多人偷偷在我的桌底下塞情書，我才不想被人莫名其妙糾纏上。”

　　“嗯，這我倒是聽說過，你曾經給熱情的追求者一記噩夢般的撩陰腿……”

　　“夠了，我說過不準再提這件事！”被提及了黑歷史，薛勝君的臉不自覺僵了僵，承軒顯然不知道後來他曾經在巷子裡遇到的那一夥人也與這件事有關，薛勝君因為他的關系並沒有報警，只是跟顧寶怡提過一次，之後那個人就從學校裡退學了，再也沒有遇到過，這件事因此告一段落。

　　然而不管怎麽講，這是屬於她的黑歷史，放在以前的話，她倒不會怎麽在意，如今在承軒面前，卻顯得有些扭捏， 畢竟她一直以來就是一個十分注重形象的女孩子，穿戴也好，舉止也好，雖然在喜歡截拳道、柔道這一點上與普通的女孩子相去甚遠的，但是在頗有好感的男生面前，因為被提及不光彩的事跡而顯得動搖便則如普通少女一般無異。

　　為什麽我非要覺得似乎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啊?回過神來時，她又覺得自己這番動搖顯得有些反應過剩，因此，她做出回擊，氣呼呼地瞪視著承軒，臉上擺出惱羞成怒的凶煞目光，用力地將乒乓球拍了回去，如果能將球打到他臉上就更好了，她心想。

　　承軒於是歎了一口氣，將來勢洶洶的乒乓球高高彈了回去，薛勝君稍稍跳起，於是又拍了回來，那份用盡全力的猙獰甚至讓他以為下一秒她就會將手上的球拍往他頭上招呼。

　　許久~~

　　“……呼呼呼，你不是說你不擅長運動，怎麽這麽能打啊，呼呼……”

　　“足球啊，籃球啊，的確是不擅長啊，但乒乓球還可以吧。”

　　“……呼呼，承軒，不只是還可以的程度吧，你讓一下我會死啊，呼呼……”

　　“哦~”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後如同按下靜止鍵般一動不動，任由乒乓球從身邊跳了過去。

　　“……”

　　“啊，太快了，我接不到。”末尾，他恍然大悟般接道。

　　“真讓人火大啊，那浮誇的演技是把我當成白癡了吧！！還有後面那句‘我接不到’是怎麽回事！！”

　　“就是接不到的意思。”他理所當然地偏過頭，避開了薛勝君那要殺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