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百年前,秦悅結嬰渡劫,玉泉獸吞噬了一道天雷。後來他便慢慢滋養出了禦雷之能,修行暢通無阻。
他當初執意離開秦悅,一來,是覺得秦悅待他不好,二來,他也向往自由。跟秦悅提出解除契約的時候,他也躊躇了許久,心想:“若她願意挽留,我便不走了。”結果秦悅很平靜地說了一句:“那我成全你。”立刻和他解開了契約。
然後,原本還有些猶豫的玉泉獸出於某種名曰“尊嚴”的東西,一臉決然地走了。當時,秦悅站在木搖宗高高的山頭上望著他遠去,而他也開始了真真正正的妖獸生活。
三百年後,他升至八品,化形成人。時常掩去獸身,像個人修一般處世。他漸漸了悟了許多東西,諸如人族的心口不一,獸類的唯利是圖,仙路的坎坷艱辛……他需要獨自面對危險,獨自運靈療傷。
有時他甚至覺得,若他當初碰見的不是秦悅,而是其他人,只怕早就身首異處,皮毛肉骨都被剝下來煉丹煉器了;若他沒有和秦悅擬定靈獸契約,分享了她的機緣,只怕現今還是玉丹靈泉之畔的一隻弱小妖獸。
他借助了主人的庇護,一步一步地走向強大,卻在長成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主人。
以往他空有靈智,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如今他混跡在人修中生活,漸漸懂得了許多人族的獨特情感,比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終於他再度化出了獸形,得以望著昔日的主人,護她先行離開困境。
他感覺自己的心中有了一種微妙的感覺,仿佛對天道多了一層領悟,像是人修常說的“道心”。
於秦悅而言,這是一份因緣;於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番造化?
秦悅怔怔地望著玉泉獸,再望了望他身後的冰棺裂縫,終於提步走了過去。聽見周圍有人竊竊私語:“原來是隻妖獸……怪不得,人修怎可能召喚天雷,不懼雷罰……”
走到玉泉獸旁邊,秦悅似乎笑了一笑:“當年你說升至八品化形,不在話下,果真不假。”
“多虧你的渡劫天雷之力。”玉泉獸答道。
秦悅莞爾:“當初我祝你修煉有成,早日登仙,如今祝願不改,還望一切珍重。
”
她跨出了裂縫,微風和煦,拂過她墨色的衣袂。
玉泉獸看著她懷裡露出來的一條貓尾巴,自語道:“當年我說你值得更好的靈獸陪伴……也果真不假。”
眾人蜂擁上前。玉泉獸又化出了人形,跟著人群走向了樹林掩映的深處。
這兒看似一片叢林,實則是一座翠意繚繞的山峰。秦悅打聽了一下,此山名為崇峻嶺,是南域的一處寶地。有一處景致最為有名,是半山腰上的一片竹林,佔地極廣,名喚“修竹林”。
秦悅自然抱著翡翠去半山腰賞景了。
若單單是一片竹子自然吸引不了多少人。修竹林的妙處就在於處處彌漫著浩瀚精純的靈力,吸引了大批大批的人修妖獸來此隱居修煉。
翡翠似乎很喜歡這裡的環境,從秦悅的懷裡跳了下來,蹦蹦跳跳地跑來跑去,時而挖出幾根竹筍抱在懷裡。
秦悅搖首失笑,慢慢地跟在它後面。
翡翠跑著跑著就到了竹林的邊緣,那兒有一汪清澈的小潭。翡翠終究有些懼水,沒再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抱著竹筍凝視著近在眼前的潭水。
薛劍才率先看見了它,興奮地摩拳擦掌:“修竹林果真是個寶地,竟還有落單的八品妖獸。”
他身旁的薛劍揚走近了幾步,仔細看了看,道:“大哥,我怎麽覺得這隻妖獸有些眼熟……”
薛劍攜先前和薛劍才鬧僵了,從冰棺離開後就一直一言不發地走在兩個兄長的身後。望了一眼遠處的翡翠,冷哼了一聲。
與此同時,薛劍才一拍腦袋,醒悟了過來:“這不是那個女修的靈獸嗎?”
再看翡翠旁邊並無秦悅的身影,不禁疑惑:“那女修去哪兒了?”
薛劍揚的眼中浮現了一抹複雜的情緒。他恨秦悅在冰棺中主宰著自己的生死,他恨自己修至元嬰期,仍然受製於人。他想:“那女修的靈獸就在這裡,她本人必定離此不遠。我在冰棺裡意圖殺害她,她必不會輕易放過我……與其束手就擒,不如先下手為強……”
薛劍揚下定決心,挽起長弓,對準翡翠,放出了一道靈箭。
修士鬥法,靈獸便是一大助力。毀其靈獸,相當於斷其一臂。靈箭飛快,離翡翠越來越近。翡翠渾然不知,一動未動,薛劍揚暗喜不已。
薛劍才一抬頭就看見了飛出去的靈箭,大驚失色:“二弟,你幹什麽?”
“除了那女修的靈獸,她一人如何抵擋我們兄弟三人?”薛劍揚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糊塗啊,她是元後修為,我們只有元初,她不出三招就能取了我們的性命!”薛劍才急得不知道說什麽好,想把靈箭追回來,卻已來不及了。
薛劍攜終於說話了, 望著薛劍揚冷笑:“自作孽,不可活。”
翡翠正在想這些竹筍該怎麽吃才好,忽然感覺身後有一陣凌厲的風聲,慢悠悠地回頭,就瞧見一根長箭朝著自己徑直飛了過來。
翡翠嚇得連連後退。它離水潭原本就只有數步之遙,沒往後走幾步,就“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裡。
繞過竹林走來的秦悅只看見了翡翠一臉驚恐的神色,和另一邊志在必得的薛劍揚。
秦悅連忙踏上木蓮,迅速地飛了過來,看了一眼薛家三兄弟,氣恨不已:“不知死活!”
伸手入袖,拿出了一幅畫卷,朝著他們三人扔了過去。隨後毫不猶豫地跳進潭水,激起了一層層水花。
那副畫卷便是她的本命法寶。她當初仿照山河社稷圖,做了一個雛形。雖然不如普通的攻擊法寶威力大,但勝在融合了天地法則。薛家三人手忙腳亂地應對著,隻感覺面前是連綿不斷的山巒,他們走了又走,行了又行,沒過多久就把靈力耗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