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爆炸,把夏爾和莉莉安的注意力都拉向決鬥場。
風系法師右側的手臂無力地下垂,鮮血正順著有些變形的手指滴到地上。而本該站在對面的法師卻已經仰臥在地,胸前被貫穿了一個大洞,顯然已活不成。
“塞利恩獲勝。”
確認另一名法師死亡後,作為場內裁判的中年男子搖了搖手鈴,地上的屍體緩緩下沉,轉眼間就看不到蹤跡,只在沙礫鋪成的賽場內留下一灘血跡。
捂著受傷的手臂,風系法師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下圓台,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有猜疑、有鄙視、有幸災樂禍,就是沒有憐憫。
“這就是你追求的人生?”對於莉莉安為什麽拋棄在勒古城姑且算安穩的生活,投身於危險與死亡相伴的法師行列,夏爾始終不解;“看看那失敗者,連帶有負面情緒的關注都沒有得到。你可知你一但落敗,也將會和他們一樣,屍體的下落無人問津。”
“知道啊……從小就知道……”對於身畔傳來的質問,莉莉安怎會不了解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黑暗一族,注定了要和信奉光明者為敵,我從小四處流浪,為的不就是因為體內所流的那三分之一的血統。可悲的是,雖然我絕大部分是人,可人類卻並不把我當人看。勒古固然是一個不錯的棲身之所,但那裡也逃脫不了權勢,元老院各自爭權奪利,根本不會管普通民眾的死活。我的姐姐薇薇安就葬身勒古,被貴族活活鞭怠至死,只因她不願拋下身為半精靈的那最後一點驕傲。
您知道嗎,薇薇安與希爾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妹,身為薩丁一族的族長,卻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只因為施暴的貴族是同盟皇室,若是殺了他們,會引發戰爭,最後只能忍氣吞聲的將她安葬。至於元老院,更是從頭至尾都不許我報仇,如此懦弱的管理者,怎算得上是黑暗一族,又怎算得上是庇護所?”
這是沒有答案的控訴,無法解答的疑問。
面對莉莉安血淚的過往,夏爾沉默了。
光明與黑暗,為什麽非要殺個你死我活,她不知道。
人類與非人類,為什麽一定要相互仇視,她還是不知道。
莫亞,羅蘭,甚至是拉法,都無沒有告訴過她,為什麽這個世界會有這樣奇怪而血腥的條規,為什麽要訂下那一個個嚴酷的法則。
為什麽,沒人能給她答案。
“既然無法選擇自己的身份,那我至少有資格決定自己要怎麽活吧。”聽到監考官念出自己所扮演之人的名字,莉莉安整整衣襟,向有些失神的夏爾做最後詢問;“您就沒有什麽要交代我的嗎,場外指導。”
“你真打算活得轟轟烈烈?哪怕如流星一般稍縱即逝?”這女子,初遇時膽怯的模樣還在腦海中,半月不見,已經成長到這種地步。死在這種地方太可惜了……
“我現在身處巴托利亞就是最好的證明。”對於弗洛倫西的反問,莉莉安先是一驚,隨後又在心底暗嘲。
像他這樣一出身便坐擁榮華與力量的上位者,又怎能體會到位於社會最底層的苦難者的心態。
“生如夏花……”想起了自己時常掛在嘴邊的誓言,夏爾心中豁然開朗,鬱結了數日的煩惱也消散。
確如西斯塔爾而言,她根本沒必要如此緊張。
尤金若真想殺她,早就動手了,根本不會拖到現在。
這次的出逃,做得有些無意義呢。
“全力自保,輸了也不要緊。”這番話讓已經踏上決鬥場的莉莉安詫異的回頭。
“事後到我的府邸吧,正缺像你這樣有志向又不怕死的人。”
“大公……”莉莉安心頭一喜,她雖然有這種念頭,卻沒想到能得到應允。而她的這一聲大公,卻讓觀眾席上的三名導師臉色微變。
“雖然世襲貴族裡面不乏年輕之人,但近幾年可沒聽說有公爵過世。”波特納本身是貴族,十分清楚貴族的體制。 無論是哪國的公爵繼位,各國埋伏的眼線都會在第一時間將這個情報傳出。
掌握時世情報,不光是政治需要,三大公會也需要參考,並及時做出策略上的調整。
“弗洛倫西在東大陸參加新年慶典,怎麽可能會跑到巴托利亞,沒準他們是發現了瑪姬婭對布魯克施展的貓耳術,故意演這麽一處戲來糊弄我們。”莉沙莉恩冷冰冰的嗓音猶如一把尖冰。
近幾年唯一繼位的公爵只有一位,雖然在政治以及牽製各勢力上神使的身份更光為人知,但從頭銜來說,弗洛倫西的確是公爵。
“若真是他,有必要搞這種小把戲嗎。”瑪姬婭不是很確定,但她親眼目睹了那個神秘人進入禁區。
十三階這點毋庸質疑,若不是弗洛倫西,也是厲害的角色。單憑聲音和體型來判斷是先入為主的錯誤觀點,沒準是經過變形術的修改,在所有法術中,唯有以煉金為底的變形術無從探察,即便知道使用了這種法術,也不可能探測出原本的模樣。
而法師本身就喜歡使用這一法術,來遮掩因大量使用魔力而衰老的面容。
“是或不是,一試便知。你們誰有興趣?”波特納雙手攏在寬大的長袖中,發出試探性的邀請。
“我去。”莉沙莉恩沉著聲回答;“等這場比試完,我會親自發出邀請,那人若真是弗洛倫西,沒理由輸。”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啦。”波特納笑吟吟的點頭,眼角閃過一道快得看不清的冷光。
“叮!”監考官搖響手鈴,表示第二場比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