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在永寧知府的事情塵埃落定後,盧象升開始著手準備譚良棟拜托給他的事。
經由多方打聽,盧象升得知徐光啟此時仍在天津寓居,並在方山、淶水兩縣開渠種稻,進行各種農業試驗,在當地影響很大。
此時的天津還是個小城鎮,由原先的天津衛發展而來。京城離天津不遠,盧象升帶著老郭等人花了半天的時間趕到天津。
徐光啟寓居在天津,身邊只有個老管家。盧象升進了天津,稍一打聽就打聽到了徐光啟的落腳處。
在天津,徐光啟也是個名人,大半個天津的人都知道徐光啟在種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盧象升到了徐光啟的落腳處,老管家出門接待了他。
“徐道使去哪了?”盧象升進了徐光啟的宅子,宅子不大,只有前後兩間屋子。
“老爺他還在地裡,不知諸位是?”
盧象升拿出了自己的官帖,笑道:“我是地方上的一個小縣令,慕徐道使的名氣,前來求書。”
老管家拿過官帖看了看,確定不是什麽歹人後,笑著回應道:“貴客登門,請諸位稍等,我去把老爺叫回來。”
“麻煩老管家了。”
徐光啟寓居天津,這是場面話,真實情況是徐光啟被官場主流排除。徐光啟本人是屬於那種學術型的官員,相比較做官更喜研究學問,為了學到泰西的傳過來的知識,徐光啟和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結交,並在利瑪竇的引見下加入了天主教,取教名為保祿。
但是,徐光啟加入天主教的這一做法不容於官場,特別是在南京教案後被當時的閣臣沈一貫斥之為異端,無奈之下徐光啟只能隱退,在天津寓居。其後在天啟年間,因主張用紅夷大炮守城,和當時的兵部尚書張鶴鳴不和,再次辭歸,仍舊在天津寓居。
正在地裡觀察的徐光啟在聽到老管家說是有地方官員前來拜訪自己,心中很是好奇,自己現在就是一閑散農夫,有哪位官員會閑著來拜訪自己。
徐光啟和老管家回到宅子,盧象升一見老管家前面作老農打扮的人,心裡猜測是徐光啟,立即起身迎道:“徐道使,下官前來拜訪。”
“足下客氣了,我現在就是鄉間一農夫,當不得如此稱呼。”徐光啟笑呵呵道,盧象升的態度讓他很有好感。
盧象升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後說明了來意。
“求書?”一般人都是求官、求財,盧象升卻是來求書,讓徐光啟感覺有些奇怪,盧象升又不是剛進科舉的士子,需要前人的科舉心得,再說他徐光啟這裡也沒有那種書。
看到徐光啟一臉懷疑的表情,盧象升肯定道:“徐道使,下官確是來求書。”
“阿福,你去把後屋的那兩個箱子搬出來。”
“是,老爺。”
盧象升連忙道:“老郭,去幫幫忙。”
老管家帶著老郭等人去了後屋,徐光啟見老郭那一隊人行進中排成一隊,紀律性極高,他也是練過兵的人,雖然沒有練成,但眼力還是有的,一眼就看出老郭等人是軍伍出身,對盧象升更為好奇。
在老郭等人的幫助下,兩箱子書都被搬出來,徐光啟指著其中一個比較舊的箱子道:“這是我早年做官時所著的書。”
說著徐光啟打開了箱子,把書一本本都拿出來,盧象升上前幫忙整理,只見書的封面上都是些他看不懂的名字,《幾何原本》、、《測量法義》、《測量異同》、、《泰西水法》、《簡平儀說》、《平渾圖說》、《日晷圖說》、《夜晷圖說》等。
徐光啟拿起了《幾何原本》和《測量法義》,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利瑪竇,這兩本書是他和利瑪竇合作翻譯的。
物是人非,利瑪竇已經去世,兩本書還在,徐光啟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徐光啟把這七卷書放到一塊,然後繼續往出拿書,這次拿出來的盧象升能看懂了,《甘薯疏》、《蕪菁疏》、《吉貝疏》、《種棉花法》、《代園種竹圖說》等等,這些全都是農書,是徐光啟丁憂在家時編著的。
舊箱子的書全都被拿出,徐光啟指著新箱子道:“這裡面的還都是些手稿,是老夫在天津這裡種地總結出來的一些東西,你要不?”
盧象升已經被自己眼前的一摞書給驚住了,聽了徐光啟的話,立刻回道:“要!”這些農書都是寶啊,此時此刻盧象升比譚良棟還迫切的想要這些書。
新箱子被打開,映入盧象升眼簾的是《農書草稿》。
盧象升把《農書草稿》全部取出來,深吸一口氣,道:“徐道使,這些書我全都要了,不知您是否同意?”
徐光啟笑道:“老夫拙作能被人如此看重,自然同意。只是,這些書只有一部,你要拿去的話需自行刻印。”徐光啟的家境不富裕,寫這些書光是搜集材料、做實驗就耗費了頗多錢財,再讓他拿去刻印,財力已經不足。
得到徐光啟的同意,盧象升立刻去找村子的總甲,以知府的身份讓總甲去幫忙找書局。天津畢竟靠近京城,書局眾多,盧象升找了一個離徐光啟住所最近的書局,盡快刻印。
在銀子的威力下,書局停了其他的活,把所有的活字都用來刻印盧象升帶來的書,一天之後就刻印完畢,並且裝訂的十分精美。
盧象升一共刻印了兩套,一套留給了徐光啟,一套自己帶走。
臨走時,盧象升給徐光啟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徐道使,這些書都是您多年的心血,建鬥我就厚著臉皮帶走了。這是五百兩銀子的匯票,可以去山西商人開的票號裡兌取,您的書是無價之寶,這銀子是晚輩的一點心意。”
徐光啟不是迂腐之人,讓老管家接過匯票,並道:“建鬥,這些書你帶回去,若是可能的話,讓它們用到實處,老夫老了,只能做一些寫文章的活了。”說到最後,徐光啟苦笑起來。
“徐道使,我明白。”
在盧象升離開後,徐光啟對老管家道:“阿福,你去一趟京城的禮部,打聽一下盧象升的來歷。”
“好的,老爺。”
在兩個月前,朝廷擢升徐光啟為禮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但徐光啟以魏忠賢專權,不肯就任,一直寓居在天津。也是盧象升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一些,說不定就見不到徐光啟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