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譚良棟道:“就是那些奴隸!”
胡壽聽後,立即回道:“將軍,小人明白了,容小人跟村子裡面的人說說。”
“去!”
村子裡的奴隸主和頭面人物在聽到胡壽說譚良棟要看看奴隸時,一個個臉上都露出詫異的表情,若不是他們不懂漢話,有那膽大的必會前來詢問譚良棟原因。
奴隸是肮髒的、不可接觸的,這在奴隸主們心中已經是根深蒂固的觀點。就好比後世的阿三,國內饑荒連連,兒童營養不良,每年還大量出口糧食,這在中國是不可想象的事,然而對於三哥人民來說,除了那一億高種姓人口,剩下的九億首陀羅和賤民(不可接觸者)能被稱作人嗎?
在婆羅門、刹帝利的眼中,你吠舍、首陀羅也配做人?至於賤民,也就是那些不可接觸者,地位還不如滿大街走的神牛。
胡壽畢竟是頭人,是比村子裡奴隸主和頭面人物更尊貴的人,在嘟囔了一些譚良棟聽不懂的話後,奴隸主們和頭面人物紛紛回家,打開了自家的地窖。
譚良棟跟著胡壽進了第一家。彝族房屋多為瓦房結構,且這一家是村子裡最大的奴隸主,院落極為寬敞。
奴隸們被從地窖裡帶出來,所有人的腳上都被綁著麻繩連在一起,要動的話必須所有人都一起動。
這些奴隸都跪倒在地上,衣不蔽體,骨瘦如柴,一個個臉色麻木,眼光毫無生機,周身散發著一股腐爛的味道。
胡壽在一旁捏著鼻子哼哼道:“將軍,這些奴隸娃子太髒,咱還是到別處看看去。”
譚良棟看了看奴隸們一眼,有男有女,有壯年有小孩,除了小孩子眼裡還有一絲靈動以外,剩下的人眼裡毫無色彩,死氣沉沉。
院落的主人,也就是那奴隸主,嘴裡不知嚷著什麽話,很是說了不少。譚良棟只會常用的彝語,問道:“胡壽,他在說什麽?”
胡壽回道:“將軍,他在說,要不是安順明帶走了一部分奴隸,他的奴隸更多,他可是乖西司最大的奴隸主。”
譚良棟心裡暗歎了一口氣,繼續往院內走去,發現裡院的大樹上吊著三個人,身上傷痕累累。
“這又是怎麽回事?”
奴隸主過來解釋,胡壽做翻譯:“將軍,這三個狗東西在田裡乾活時要跑,被他給捉了回來,為了警示其他奴隸,便將這三個狗東西掛起來。”
“那怎麽防止這三個人再逃?”
胡壽繼續翻譯:“將軍,打得多了,打得狠了,再硬的骨頭都會變軟。”說這話時,也不知道是不是譚良棟的錯覺,胡壽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快活。
“那骨頭要是一直是硬的呢?”
“將軍,死人的骨頭再硬也都沒有用啊。”
譚良棟沉默,過了一會後對著旁邊的親衛道:“你去看看,那三個還活著不?”
親衛點點頭,來到樹下,探了探三人的鼻息,回去報道:“將軍,兩個人死了,還有一個活著。”
“把那個活著的救下來!”
“是!”
“胡壽,這三個人我要一個,沒有意見吧!”
胡壽都不跟那個奴隸主說,直接就回道:“將軍看上了什麽,隨便拿。”
連續看了第二家、第三家,奴隸們悲慘的處境和絕望的眼神讓人感到很不舒服,奴隸主們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奴隸們創造出來的一切,卻不知道在奴隸中間隱藏著火藥桶,特別是在部曲兵被明軍消滅殆盡的現在。
回到乖西司頭人給提供的屋子裡,醫療兵給那個打得遍體鱗傷的奴隸娃子上了外傷藥,又給喂了點米粥,奴隸娃子慢慢轉醒過來。
“你叫什麽名字?算了,你為什麽要逃?”譚良棟見奴隸娃子醒來,剛想要問問他的名字,旋即便想到奴隸們在奴隸主眼裡連人都不算,哪會有名字。
呂梁鎮的俘虜中有懂漢地官話的頭人,譚良棟讓一個頭人俘虜給自己當翻譯。
頭人俘虜把譚良棟的話轉述給奴隸娃子,若頭人還保持著原先的身份,是斷然不會和一個低賤的奴隸娃子說話,但現在他是呂梁鎮的俘虜。正如胡壽所說,再硬的骨頭,打得狠了就變軟了,況且頭人從來也就不是什麽硬骨頭。
“將軍,他有名字,是一個漢人書生給起的,叫劉羽。”
“這是怎麽回事?”譚良棟好奇了,怎麽還和漢人書生扯上關系了。
劉羽說得很凌亂,頭人翻譯得也很亂,譚良棟聽了好一會才理清故事的頭緒。
黔地屬於瘴癘之地,是朝廷發配官員要犯的地方。乖西司的土司劫了刑部的罪犯,把犯人們都擄來做奴隸,這裡面就有漢人書生。
劉羽當時還是個小奴隸,經常跟那個漢人書生一起勞作,時間久了那個漢人書生學會了彝語,也跟小奴隸劉羽混得極熟。
那個漢人書生不僅給劉羽起了名字,還給他講了很多事,最讓劉羽心動的便是書生經常提到的漢地,漢地在土司奴隸當中是很傳奇的地方,也是所有奴隸都向往的地方。
自成祖朱棣改土歸流以來,西南土司每年都有奴隸逃到漢地,脫去奴隸的身份。久而久之,漢地在奴隸心中,便代表著自由。
漢人書生身體本來就很弱,天天吃不飽還乾著重活, 在撐了三年之後死在地窖裡。劉羽遵照漢人書生臨終前的遺言,埋了漢人書生,給他立了個木牌,劉羽不會寫字,木牌上什麽也沒有。
漢人書生死後,劉羽沒有像其他奴隸一樣認命,每次出去幹活都想著逃,這次已經是他第三次逃跑了,若不是譚良棟救他下來,劉羽這次必死無疑。
劉羽受漢人書生的影響很深,漢人書生不僅教了他東西,讓他懂得思考,也讓他變得謹慎。若不是譚良棟是漢人將軍,還救了他的命,他是不會跟譚良棟說這些的。
譚良棟聽完劉羽的事,問道:“劉羽,我問你一句話,你認為,你天生就該是奴隸嗎?”
頭人把話轉述給劉羽後,劉羽低頭沉思片刻,隨後抬起頭來,斬釘截鐵的道:“不是,沒有人天生是奴隸!”
劉羽的話讓頭人大驚失色,他們這些奴隸主強迫奴隸為他們乾活,除了武力上的脅迫,還有文化、宗教上的洗腦,現在劉羽的這句話,真正讓頭人感到害怕,比他當了呂梁鎮的俘虜都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