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麓書院位於長沙城的嶽麓山下、湘江之濱,然而,史凡初到長沙城就被人襲擊了。
當他從昏迷中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史凡愕然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身邊還有幾個小姑娘伺候著,環顧四周的建築風格,似乎是宮廷一般的殿宇。
“這是哪裡,你們是誰?”
史凡驚坐起,略帶恐慌地問道,蓋在身上的被子落到了一旁。在他看來,自己目前身處的環境,以及眼前的這些穿著奇裝怪服的人,這一切更多的是荒謬和怪異。
“大爺!您終於醒了!先別起來,您剛喝了藥。”
一個小姑娘說著,急切地走到床邊,將被子蓋回史凡的身上,試圖想讓他重新躺下。然而,史凡卻不依,而是躲閃開來,瞪圓了雙眼,大聲質問道:
“喝藥?你們給我喝了什麽藥?離我遠一點,別碰我!你們究竟是誰?這裡到底是什麽地方?”
聽到史凡的連聲訓斥,小姑娘連同其他幾個姑娘,急忙退避三舍,說道:
“大爺,這裡是您的寢宮,我們是伺候您的侍女,藥是良醫所的良醫正大人開的。大爺,您已經昏迷好幾天了。”
看到這些小姑娘一臉認真的樣子,史凡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心想,這是什麽情況?難道不是遭到黑手,被人綁架了?
就在這時,又有幾個奇怪的人走進來了,看上去是男人的裝扮,但聲音聽起來卻是男不男、女不女的。
“大爺!您終於醒了!謝天謝地!”
那個看起來老一點的男人說著,史凡見他陰陽怪氣,皮膚又白得可怕,一時之間不敢出聲,只是眼睜睜地盯著他看。
只見老男人轉而對小姑娘們說:
“你們還在那兒幹什麽,還不快去稟報公子爺。”
說完,小姑娘們戰戰兢兢,很快都起身退了出去。
小姑娘們都出去了,只剩下老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史凡更加不知所措,真擔心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什麽變態。
只見老男人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待史凡先開口,但史凡偏偏什麽也不說,仍然只是眼睜睜地盯著看。
老男人一番察言觀色之後,這才開口說道:
“大爺,好幾天前,您昏倒在了官道上,不省人事,是我們公子爺救了您,您現在可還記得些什麽嗎?”
老男人說話的時候雖然慢聲細語,但史凡還是從中聽出了緊張和不安的情緒。
史凡不置與否地說道:
“前幾天的事情我得想想,不過你又是誰,在這裡做什麽?”
“老奴是承奉司的奴才,在承奉司任職承奉副,負責管著王府后宮的宦官和侍女,也包括大爺的寢宮。”
史凡覺得自己暫時應該沒有生命危險,眼前這個自稱老奴的人似然陰陽怪氣,相貌可憎,但對自己還算有禮,甚至可以說是忌憚三分。
“你剛才說,是你們的公子爺救了我?”
那老奴呵呵笑道:“沒錯,公子爺是世子爺的公子,也就是堂堂南安郡王府的世孫,將來可是要承襲南安郡王爵位的。”
“那你們的公子爺呢?我想去拜見他,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公子爺是在去京城的路上救了您,於是讓人把你送回來。大爺,您難道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那老奴不依不饒地問著,似乎想試探什麽。
“讓她們都退下吧,我想睡一會,沒什麽事情別來煩我!”
史凡不想理會,說完徑直躺下了,他需要獨處的時間,冷靜地思考目前的處境,接受一個完全不可想象的事實。
幾天之後,他開始相信,自己確實是昏迷在了從金陵城到長沙城的官道上,
所幸得到了南安郡王府的世孫所救。聽說南安郡王府的世孫,不過只有十八歲,當下不在王府上,而去了金陵城。
那些小姑娘們是王府的侍女,那些不男不女的是王府的宦官,也就是太監。宦官和侍女都歸承奉司管。
承奉司是王府的宦官機構,設有承奉正一人、承奉副二人,以及數十個內承奉宦官,最高品級為正六品。承奉司掌王府一應具體事物的辦理與輔導之職,是為王府內相,負責打理后宮內院的生活瑣事。
一時之間,史凡不知何去何從,隻好消極地逃避,整天整夜悶在寢宮裡,一呆就是半個月。
這半個月以來,史凡在王府的內院裡,承奉司的宦官和侍女一個接一個伺候著。史凡實在不喜歡這樣,於是,他想出門散散心,重點是想一個人散散心。
生怕奉承司的人執意跟著伺候,史凡便趁她們走開的時候,準備悄悄溜出王府的內院。繞過好多亭台樓閣,史凡這才走出后宮內院。
一路上,總有陌生的男女老少向他屈膝行禮,史凡來不及應付,乾脆躲開了。反正也沒有一個目的地,史凡專門挑沒什麽人的地方走。最後,乾脆慢跑起來,純粹當做運動了。
一邊慢跑,一邊觀察。外院的殿宇也不少,走馬樓、承運殿、東牌樓、八角亭,轉轉悠悠,最後看到了儀衛司,總算是找到了王府的一個大門口,端禮門。
可是,史凡剛走出王府的端禮門,一個儀衛就匆忙跟上前,卑躬屈膝地說道:
“大爺,您這是要出門呀,小的給您帶著路。”
端禮門是儀衛司駐地。儀衛司掌管著王府儀仗,以便讓王爺出行時,儀仗排場威風。儀衛司設有儀衛正一人,正五品的官級,儀衛副二人,從五品。典仗六人,正六品。
史凡停下腳步,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儀衛年紀很小,應該只是儀仗隊裡的一個小侍衛。儀仗隊的侍衛有幾十人不等,輪流值勤擔任門衛,沒有品級,工薪少得可憐。
史凡原本不打算理會這個小侍衛,但見對方卑躬屈膝的樣子,自己又沒有一點主子的脾氣,自然不會怒慫回去,隻好回應道:
“我出去走走,在家裡都悶半個月了,你去忙你的吧!”
逃過了承奉司的人了,這會兒,史凡又怕儀衛司的人跟著,只見那個小侍衛保持著卑躬屈膝的姿勢,說道:
“世子妃已經交代小的了,要是大爺出門的話,命小的一定緊緊跟著,保護好爺的安全。”
史凡剛從昏迷中蘇醒的那段時間,世子妃還經常來看望史凡。史凡對世子妃的印象還算不錯,落落大方、體貼溫柔。
不過這些天,史凡就很少見到世子妃的身影了,聽承奉司的宦官和侍女們說,世子妃在衝虛觀照顧世子爺。
雖然沒見著面,不過史凡已經從宦官和侍女們的嘴巴裡,聽說了關於世子爺的一些情況。不得不說,世子爺可不是一般的主子。
世子爺一心求道,很少住在王府裡。現在的南安郡王是世子爺的父王,是第一代南安郡王的玄孫。
令史凡疑惑的是,世子妃按理應該是特意交代了整個儀衛司,可按這個小侍衛的說法,好像世子妃是單獨交代了他,這個小侍衛究竟是什麽來頭?
“不必了,我就是想一個人走走,你回去吧,別跟著了。”史凡這會兒果斷地慫了回去。
小侍衛仍然沒有起身,為難地說道:
“世子妃也是為了大爺的安全著想,要是爺不讓小的跟著,世子妃可就得懲罰小的了。”
見小侍衛仍然卑躬屈膝,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史凡又如何忍心針對一個孩子,隻好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跟著。
“多謝爺的體諒,小的一定會保護好爺,不會再讓爺遭到襲擊的。”
“襲擊?你的意思是,半個月前我是被人襲擊了,才導致昏迷的?”史凡有點詫異,之前他得到的信息,只是昏迷和不省人事,這會兒怎麽變成了襲擊?
“爺就是在端禮門外被人襲擊的,當時正趕上集市開張,這裡的人又多又雜。爺應該避開儀衛司,獨自離開的王府,所以才遭人毒手了。”
史凡聽了更加驚訝了,不是說在官道上的麽,怎麽變成了王府門外,不禁問道:“那麽,是誰想要害我?”
“這個……小的還不能斷言,不過請爺放心,長史司審理所已經在徹查此案了。”
長史司審理所?史凡還沒有和長史司的人接觸過,便向小侍衛詢問,這個長史司又是一個什麽樣的機構呢?小侍衛解釋了一大堆,史凡從中抓住了幾個重點。
原來,這個長史司權力大著呢!長史司掌管著王府的政令,總管王府事務,置左、右長史各一人,正五品。凡請名、請封、請婚、請恩澤及陳謝、進獻表啟書疏等,皆由王府長史奏上,是為王府外相。
長史司下設幾個所,有審理所、典膳所、奉祠所、典寶所、良醫所等,其中,審理所掌推按刑獄,禁止橫暴乾犯國法,典膳所掌祭祀、賓客及飲食。
史凡注意到,小侍衛雖然沒有卑躬屈膝了,可還是哈著腰、低著頭,跟在他的身後,一起沿著大街走著,離王府越走越遠。
眼前的長沙城,史凡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方向。他該去嶽麓書院的,可是該往哪兒走,史凡感到一片茫然。
“爺,這長沙城裡裡外外,小的恐怕比您熟悉,要不爺說出個地方來,小的立馬就帶你去。”
聽到小侍衛的這番話,史凡總覺得,對方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窘迫。
“嶽麓山吧,那裡不是有個書院嘛,我想去那兒轉轉。”
史凡也就只能說出這個地方了,當然那也是他想去的地方中目前還能夠到達的。
“書院?咱們王府裡面就有書院,爺何必大老遠地去嶽麓山呢?”
按小侍衛的語氣,好像那個地方根本不值得一去,可在史凡的心裡,那是他來到此處的唯一目的。
“哎,跟你說,你也不懂。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史凡突然問道,就好像前世詢問教室裡的學生一樣。
“我叫臨安,十六歲了。”
“年紀這麽小還進了王府的儀衛司。”
史凡的隨口一問卻把臨安給問住了,見他為難、欲言又止的樣子,史凡讓他有話直說,絕對不可隱瞞,臨安這才老實交代道:
“爺,小的還是坦白交代吧,其實小的是靠關系進了王府儀衛司,我姑母是世子妃宮裡掌事的姑姑,正是靠著這層關系我才得到這個差事。所以,世子妃交代的事情,小的誓死也得盡心盡力。”
史凡這才明白,原來這王府的儀衛雖然不起眼,但總算是個體面的差事,又是在王府裡做事,沒有點關系可能還混不進來。為了謀到這個差事,有些人家甚至散盡了所有的積蓄。
“不要說得這麽嚴重,以後你要是想跟著我就跟著吧!”
史凡一眼就能看出, 眼前的這個小侍衛是個聰明的孩子。
十六歲,應該是讀高中的年齡。不過古代的孩子都早當家,史凡感覺得到,這個小侍衛顯然比那些大學生們懂事。
史凡雖然答應得勉強,但臨安已經十分心滿意足了。一個小小的護衛若是能得到了大爺的認可,跟隨在大爺的身邊當個侍從護衛,那相當於就是大爺的貼身侍衛了。
“大爺若不嫌棄,小的今後願聽候爺的調遣,不論上刀山下油鍋!”
“好是好,不過我有個要求。”
史凡說著,兩眼看著臨安,似乎在觀察他的真心。臨安面不改色,翹首以盼大爺的要求,似乎鐵了心要追隨史凡。
史凡的要求其實很簡單。他不喜歡人與人之間的等級觀念。
在他看來,不平等的關系一定會帶來隔閡,那樣就不能真正去了解對方,解決問題。如今回到了古代,雖說要消除等級觀念有點不靠譜,但還是想努力試一下。因此,盡量不要表現出不平等的關系,就是史凡對臨安的要求。
史凡這樣說道:
“你呀不要張口閉口,就是爺啊、小的啊,我聽著不習慣,以後我喊你臨安,你就喊我珠公子好了。還有,跟我說話的時候,不要卑躬屈膝的,要抬頭挺胸說話,明白了嗎?”
“啊?明……明白!”
史凡聽得出來,臨安肯定是一臉的錯愕和不解,或許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王孫公子,竟然會說出如此怪異的話,又或許他恐怕會深深地懷疑,這位史大爺是不是被人襲擊後,腦子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