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美大陸之上,少數族裔面臨的種族歧視無處不在,中部地區的歧視無比嚴重,甚至會引發衝突和暴力;相對而言,兩岸地區則更加開放更加包容也更加多元。不過,歧視仍舊存在,很多時候,不是奚落、咒罵或者鄙夷之類的外露情緒,更多是內心深處的質疑、不屑和落差。
如此情況,在競技體育之中,更加劇烈,也更加明顯。在2011年的當下,陸恪依舊是目前橄欖球賽場之上唯一的一位亞裔球員,孤零零的獨苗,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對於普通新秀來說,兩場勝利,一場擊敗同區死敵,一場擊敗聯盟宿敵,勢必所有球迷都將讚不絕口;但對於陸恪來說,兩場勝利卻依舊不夠,球迷們願意表示讚揚和祝賀,球迷們也願意加入慶祝和狂歡,可是內心深處卻依舊拒絕認同。
懷疑壁壘,無比厚實。
喬納森面露苦笑地搖搖頭,“克裡斯,不要太激動了。我們都知道過去這兩周,這名新秀四分衛表現得十分不俗;但我們只是認為,他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新秀之所以是新秀,這還是有原因的。四大精英四分衛的新秀賽季也都是一團糟。”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放棄支持一位連續兩周帶領球隊取得勝利的四分衛,而選擇支持一位連續六年都沒有能夠扭轉球隊頹勢的四分衛?”克裡斯瞪大了眼睛,臉頰之上清晰地顯示出了自己的憤怒和不解。
“我只是說,在下一周的比賽之中,艾利克斯-史密斯會是更好的選擇。未來的話,也許這名四分衛還是可以成為49人的四分衛。”喬納森聳聳肩,絮絮叨叨地解釋到。
“耶穌基督。”克裡斯怒極反笑,氣得直接說不出話來。
不敢想象,克裡斯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上演的如此一幕。剛才在燭台球場,現場的瘋狂和肆意依舊歷歷在目,所有的球迷們都在狂熱地慶祝今天這場勝利;但回到“喬的酒吧”,卻是迎面一桶冷水,瞬間從夏天進入冬天,仿佛他們今天不是勝利了,而是輸掉了比賽一般。
喬納森也注意到了克裡斯那洶湧的情緒,雙手連連下壓,表示了安慰,“冷靜,冷靜,想想今天比賽的勝利,這是好事。”
“你還知道今天我們收獲勝利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輸掉了比賽,現在正在批鬥四分衛呢。”克裡斯冷嘲熱諷地說道,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尖銳和棱角。狂喜之下,當面就是一個棒槌,現在克裡斯也是滿肚子都是怨氣。
喬納森回頭看了看酒吧裡的其他人,“看來,我們的態度可是把克裡斯激怒了。”緊接著,其他人紛紛都起哄起來,喬納森再次看向了克裡斯,“怎麽,僅僅只是兩場比賽而已,你就已經成為那名四分衛的支持者了?我告訴過你,新秀球員的發揮起起伏伏,一切都還是未知數。這場比賽可以橫掃八荒,下場比賽就丟盔棄甲。”
“是的,我成為他的球迷了。”克裡斯條件反射地說道,說出口之後,不僅沒有嘴軟,反而感受到了一陣喜悅。
腦海裡回想起今天比賽的點點滴滴,心情再次開始激動起來,“他擁有一股不服輸的氣質,還有對勝利的渴望;在關鍵時刻,絕對不會手軟,而且還勇敢地挺身而出,肩負起球隊的整個重擔。這一份比賽氣質,恰恰是艾利克斯-史密斯所不具備的!”
“所以,是的,我支持他。我認為,49人的未來就在他的身上!”克裡斯堅定不移地說道,用力握了握拳,加重了自己的語氣。
酒吧之中,沉默了片刻,隨後哄堂大笑起來,仿佛這是今年最荒唐的笑話一般,爆笑不已。
“你們到底是怎麽了?也許,這是八年以來,球隊第一次擁有季後賽的希望……”克裡斯的話語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哈哈”的大笑聲就打斷了他的話語,“至少,我們擁有一個良好的開端……”又是笑聲,克裡斯不得不提高了音量,“而且還擁有一個充滿朝氣的優秀四分衛……”
爆笑聲,徹底失去了控制,似乎“優秀四分衛”這個詞戳中了他們的軟肋,狂笑根本停不下來。
“克裡斯!”轟轟烈烈的笑聲之中,安東尼-蒂諾佐抬起了右手,越過了洶湧的嘈雜,笑容滿面地打起了招呼。
“夥計們,你們表現出一些尊重來,嘿,夥計們!”安東尼大聲呵斥到,總算是將笑聲壓製了下來,“至少,這位新秀四分衛,為我們球隊取得了兩場勝利,他值得基本的尊重。”酒吧漸漸再次恢復了平靜,安東尼吐槽說道,“這可比去年要美妙多了。”
哄笑,真正的哄笑。2010賽季,舊金山49人五連敗開局,常規賽開局兩場比賽,先後輸給了西雅圖海鷹和新奧爾良聖徒。
“致敬那個四分衛(the-quarterbak)!”喬納森舉起了手中的酒杯,表示了慶賀,緊接著,其他所有球迷們也再次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酒杯,高呼著,“致敬那個四分衛!”
酒吧氣氛又一次熱烈起來。
安東尼再次招了招手,“克裡斯,過來,今天我們一起慶祝勝利。來,我給你和你的小夥伴們來一杯啤酒,記在酒吧的帳上。”
克裡斯沒有再多說什麽,朝著吧台方向走了過去;傑夫和內特也緊隨其後,丹尼落在了最後面,目光灼灼地看著喬納森,始終不願意移開,猶豫再三之後,揚聲喊到,“那個四分衛,他有名字,陸恪,他叫做陸恪。”
不是隨隨便便的某個四分衛,而是陸恪,獨一無二的陸恪。
瞪圓了眼睛,丹尼和喬納森四目交接,氣勢轉換之間,丹尼慢慢地、慢慢地與小夥伴們匯合,來到了吧台旁邊;留在原地的喬納森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端起了酒杯,猶如謝幕的喜劇演員一般,朝著四周的球迷們,鞠躬、敬禮,再次贏得了一片喝彩聲。
站在吧台裡,安東尼熟練地拿出了高大的啤酒杯,打開了旁邊的開關,黃油般的啤酒開始灌滿,蓬松的白色泡沫似乎帶著淡淡的小麥香氣,“不用理會他們。”安東尼的語調無比輕松,“他們就是一群白癡,比賽直播的時候,他們一個比一個起勁,刺耳的尖叫就像是十六歲的少女。”
犀利的吐槽,讓傑夫等人都紛紛笑了起來。
“老實說,這四分衛確實是一個能乾的家夥。最後六十六秒的進攻,我不想太誇張,但事實就是,我看到了阿隆-羅傑斯。”安東尼沒有掩飾自己的驚歎,分別將灌滿的啤酒,一杯一杯地放上吧台,“我可以想象燭台球場的反應,到底多麽瘋狂。”
“你真應該前往現場的。”克裡斯感歎到,“關鍵時刻,陸恪的表現,真正的大心臟!”
“你們應該看看他大學賽場的表現。”傑夫雀躍地加入了話題,“他職業生涯的第一場比賽,替補球員,臨危受命,球隊落後三個達陣,上場之後,僅僅只剩下不到一節比賽時間,他完成了四個達陣,實現了驚天逆轉。比起今天這場比賽,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的?”不僅僅是安東尼,克裡斯也好奇起來,“我以為他在大學時期籍籍無名。”
“是的。”傑夫和內特交換了一個視線,雙雙點頭,“當時,陸恪上場的時候,所有人腦海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家夥到底是誰?球隊教練到底再想什麽?整個球場,超過三分之二的球迷都紛紛退場,根本沒有人抱希望。丹尼也轉身離開了。”
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丹尼大方地點點頭,“我離開了。那時候,我腦海裡唯一的想法就是,這愚蠢的比賽,我不想再看下去了;但現在,我跟隨著那個無名小卒四分衛,來到了舊金山,成為了49人的球迷。”
傑夫、內特和丹尼都是應屆畢業生。
玫瑰碗落幕之後,他們暫時擺脫了球迷的身份,回歸現實生活,彼此之間的聯系也漸漸斷了。
八月初,陸恪加盟舊金山49人的消息,著實讓傑夫亢奮了一把機緣巧合之下,傑夫在舊金山找到了工作,現在,他又可以再次回到橄欖球的世界裡,每周的比賽日都加入全城狂歡之中。
經歷了第一周的大勝之後,這一周,傑夫先是巧遇了內特,而後又得知丹尼在矽谷工作。
兜兜轉轉,他們又一次齊聚一堂,成為了陸恪在職業聯盟裡的第一批球迷。真正的球迷。
“和我說說,那場比賽到底是怎麽回事?”克裡斯無比興奮地說道,“這是他的第一場比賽?”
“對,但他沒有絲毫的慌亂,仿佛已經在那片球場之上磨煉了十幾年一般。”內特和傑夫,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回憶起來。
漸漸地,漸漸地,坐在吧台附近的其他球迷們也聚集了過來,側耳傾聽,加入討論。
關於這名華裔四分衛,所有一切都太過神秘,也太過神奇,支離破碎的資料片段,根本不足以拚湊起故事的脈絡;現在,忠實球迷親口講述當初比賽的一舉一動,對於其他球迷們來說,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在諸多噱頭和名號之下,“陸恪”的形象漸漸變得豐富飽滿起來。不是來自於傳聞,不是來自於媒體,也不是來自於
圍繞在傑夫等人身邊的球迷,越來越多,最開始的三、五個,而後發展到十幾個,來來往往,好不熱鬧。夜幕漸漸降臨,比賽的熱潮卻漸漸洶湧,“喬的酒吧”僅僅只是舊金山的冰山一角,全城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