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塔裡昂的火把光亮如同受到某種冥冥中的存在操控著一般，變得越發地昏暗了，這讓李二很好奇，它們重新變亮又是從何時開始呢?

　不過昏暗的火光並不會對他在這個陰影中的奧斯塔裡昂城市活動造成太大的困擾，這點光亮足以照亮腳下的路，借助在白天的奧斯塔裡昂城中的記憶，他不會被一些道路上不起眼的小凹陷絆倒。

　這個世界的奧斯塔裡昂沒有月亮，但這些火光散發的光亮卻如同月光，並不刺眼，甚至還多了些月光所不具備的熱度，這種微小的熱量在夜晚代表著如同陽光般的溫暖。

　李二知道月亮發光的緣由，它並不能自行產生發散的光亮，但它清亮的月光都來自燃燒自己的太陽。

　走過一個經常經過的拐角，李二來到了一條顯得有些陌生的道路面前。

　影子畢竟還只是影子，它或許和白天的奧斯塔裡昂並不存在著哪一者更加優越，但白天的奧斯塔裡昂的路況經驗並不能完全套用到這個影子中的世界來。

　冥魂之力改變的或許不只是進入這個世界的活物，這個世界的奧斯塔裡昂本身也發生了一些不確定好壞的變化。

　具體來說嘛……

　李二記得自己經常走過的這個拐角，走出來之後就是一個頗為繁榮的十字路口，而非這樣一路到底的街道。

　白天的奧斯塔裡昂，這個拐角後的那一片天地本該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實際上，李二白天經過這裡的時候總會順便買上一份小吃，那種味道說不上特別好吃，但勝在特別，吃過一次之後就難以忘記。

　在這條一通到底的街道走了一會兒，李二就發現這裡也是他熟知的某個區域。

　經過某一小段路之後，他感到一陣無法抑製的強烈意願，於是他停了下來，苦苦思考自己走著的這條路在白天的奧斯塔裡昂究竟屬於哪一部分。

　那一定是他經常經過的某個區域，因為那個答案仿佛下一刻就要從他的腦海中閃過，從他微微張開的口中跳出一般。

　“啊！”

　他說不出那個答案，他對這座城市的了解還沒有達到那個程度。但他知道自己和這片區域的聯結究竟來自於哪裡。

　是諾崇，是娜塔莎，是那一間間妓院分布的街道，是無數嫖客和妓女們互道晚安的地方。

　當然，也是他近期資金的產生區域。

　只是原本那些人來人往的店面此刻都空蕩蕩的，它們沒有關上，因為在這個世界裡本來就沒有裝上用來阻隔的木門。

　在經過某一間黑漆漆的房間之後，李二被其中偶然射出的光線吸引了，那裡面有光。

　他猶豫了一小會兒，然後就直接走了進去。上一次遇到的暗色人群給了他些許信心，他相信自己能夠在這個充斥著冥魂之力的世界得到自己想要的力量——別的不說，至少那群圍一圈的暗色的人就沒有傷害他。

　他並不知道自己冥魂之印產生的變化意味著什麽，但目前來看不是壞事。

　走進散發著光芒的房間，他發現了光芒的來源——和那群暗色的聚集在一起的人一樣——房間內的牆壁上插著一根燃燒著的火把，比房間外的那些更為明亮，足以讓李二看清火光照耀范圍內的大部分事物和——人。

　是的，一個人。和那群暗色的人群一樣，李二看到那個火把下蹲著一個小女孩，渾身被一種黯淡的顏色縈繞著因而也顯得黯淡的小女孩。

　但她並沒有因為那種暗色而顯得陰鬱，和李二遇到的第一群人相比，她似乎已經更為強大。

　一邊放輕了腳步靠近，李二一邊思考著遇到的兩種存在。

　在這個世界裡，那一個小女孩似乎就足以當得上那一群人的分量，李二記不清那一群暗色的每一個人，但記得住他們作為一個整體的存在——相比之下，李二能夠看得清也確定自己看清楚了火把下蹲著的小女孩細碎的短發，好奇的神色。

　李二輕輕地靠近，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李二，她的視線始終沒有發生偏移，她看著的是她身前不知道何時出現的一個盆，盆內裝滿黑色的水。

　可是奇怪的是——如同在第一群人那裡遇到的那樣——火把下的暗色人影似乎不會和李二發生任何接觸，可是當李二靠近時，他們還是會不經意般地輕輕挪動，為李二留下一個恰好的位置。

　李二在女孩的身旁蹲下，她也慢慢地移開了，為李二留出了一個平等的位置。

　李二一開始並沒有去看身旁的那個女孩，她並沒有回頭查看李二，因此他敢於肆無忌憚地看著身旁的女孩。

　和一開始遇到的那群人一樣，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只是不是眨動的眼皮和微微顫動的睫毛讓李二確定，她確確實實正在觀察著眼前水盆中的黑色液體。她身體隨著呼吸起伏的幅度並不大，似乎她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地，怕驚擾了什麽存在。

　“她或是他們真的存在嗎?”

　李二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某種衝動，他用右手輕輕靠向女孩的位置，可是，他可以快速帶動的右手連哪怕擾動女孩垂落在額頭前的短發哪怕一下都做不到。

　“你真的存在嗎?”

　李二輕聲問道。

　這個女孩不屬於他記憶中的任何一個女孩，上一個這樣闖入他記憶中的人唯有小水。

　她和小水有什麽關系嗎?

　李二的手離她只有一厘米，可是不敢再靠近哪怕一點點，他害怕自己哪怕只是輕輕地碰觸到一下也會讓眼前的這個如同幻影般的女孩消失，如同在沉浸已深的夢境之中驟然驚醒一般。

　“你真的存在嗎?”

　李二不認識她，李二不認識那些在暗影之中的哪怕任何一人，可是他在心中卻無法再將自己的手指向前延伸這最後一厘米，似乎再向前就會出現什麽讓他必定後悔的結果。

　情況發生了變化，李二是通過那個女孩的神情發現的。

　她的眼睛微微收縮，因為呼吸而造成的身體起伏變大了一些。

　水盆中的黑色液體，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