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二沒有感受到任何溫度的變化，但將之稱為沸騰也不為過。從黑色的液體深處逐漸冒出一個個灰色的水泡，原先死寂的黑色液體似乎也因此擁有了一部分的活力。

　她是聽不到的，這一點從第一群灰色的人那裡就已經得到了印證，她也不會說話——或許只是因為他們兩個無法聽到彼此所說的話——但明亮火把下的那個女孩會和李二有某種程度上的互動。

　她能夠感受到李二的靠近，但不會因為李二的靠近而做出太大的動作。

　兩次遇到的陌生人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是如此地相似，李二不由得猜測這是否就是他即將在這個世界裡遇到的屬於自己的故事?

　手心裡對於黑色石頭的觸感還沒有消退，李二猜測自己或許能夠觸碰到那盆沸騰著的黑色液體，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一開始並沒有按照灰色人群的舉動行事，因此他手中的黑色硬石碎裂，石頭中有什麽東西就這樣融入了李二右手上的冥魂之印。

　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那種讓他感覺到整個右手都燃燒的力量或許就是冥魂之力，那種透過冥魂之印使他感受到的冥魂之力。

　如果他遵從周圍暗影中人的行為，和他們一樣投擲那條下水道中鑽出來艱難求生的蛇影，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惜選擇只有一次。

　經由第一次的選擇，他或許是得到了部分的冥魂之力——至少是有那麽一點的，如果他想要得到力量的話，又有什麽會比這個世界充斥著的冥魂之力更為合適呢?

　只是為何他無法直接得到冥魂之力，卻需要經歷這些奇怪的場景畫面?

　李二猜測這是他的外來者身份和冥魂之印的緣故。

　“被大量冥魂之力同時同化的話會變成怪物，”這是老國王對他的警告，“我這樣還算好的了，變換了怪物的形體，但我仍然擁有人類的靈魂，可是——”

　老國王的語氣很嚴肅:“一旦整個靈魂都被惡魔的力量所影響的話，他們才是真正地變成了冥魂之力下的怪物。”

　按照第一次處理的經驗，李二坐在了小女孩的身旁。

　他這才開始打量起身旁這個顯得有些普通的小女孩了。

　按照他上個世界公認的標準的話，這個小女孩或許算不上漂亮，頂多是擁有因為年齡而附帶的一些可愛，偏圓的臉型和相對於整個頭部偏大的雙眼使她的威脅性降到最低。

　“就算我和她的父母有極大的仇恨的話，看到這樣的小女孩恐怕也會有那麽一瞬間的消散吧。”李二想到。

　只是小女孩並沒有搭理李二，她忙著觀察盆中沸騰著的黑色液體。

　很奇怪，盆中的液體或許並不是正常的沸騰，仔細看起來的話，倒更像是一條或是許多條魚從深水處浮起時帶動的水泡——他小時候隨鄉下的小夥伴去河裡釣過魚，他並不是個好手，但也隱隱約約地記得只要有氣泡浮現，水中就必定會有大魚遊動。

　小女孩的眼睛甚至也算不上大，至少是遠遠小於同年齡該有的一般標準，當她緊張地看著水盆的時候，她的兩隻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這一點對她來說並不難，只要輕輕用勁就行，她的眼睛本來就很小。

　咕嚕咕嚕咕嚕……

　水中冒著氣泡的頻率越來越快了，仿佛黑色的水下有什麽東西正要浮出。李二也不知道是光線的緣故還是什麽，他總有種水盆之中將要竄出什麽巨大的、有威脅的野獸的感覺，這種感覺導致他駐足不前。

　小女孩的嘴微微張開，李二猜自己一定聽到了那麽一聲:“呼……”

　當然，他並沒有聽到，如果不是一直看著身旁的小女孩的一舉一動，他也一定想象這種聲音，至少他是不會在一個未知的冒著氣泡的水盆面前做這樣的近乎是無意義的舉動。

　呼——

　小女孩一定更用勁了，李二看到她的腮幫子有那麽一瞬間快速地鼓起然後又消散，她一定用盡了力氣。

　李二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黑色液體表面將要破掉的那個氣泡竟然晃晃悠悠地從黑色的睡眠提高了一小段距離，這不敬讓人想象:只要為它施加的外來力量再大一些，這個黑色的氣泡也就不會就這樣離開液體表面一小段距離之後直接破碎。

　呼——

　李二並沒有聽到任何來自那個小女孩或是盛放著黑色液體的水盆的聲音，一切都來自他內心實時的補充。

　小女孩的第二次嘗試也宣告失敗，但她並沒有氣餒，甚至還因為自己舉動引起了一部分的變動而感到驚喜。她更加堅信了自己行動終將成功。

　呼——

　呼——

　呼——

　……

　李二看著一次次嘗試又一次次失敗的小女孩，暫時沒有行動。

　該怎麽辦呢?是學那個小女孩一樣就這樣吹下去，還是就這樣直接離開?在第一次的暗影眾人附近，他也並沒有學他們那樣丟出自己手中的石塊去打砸遠處的那條蛇。這一次也要這樣嗎?就這樣離開。

　可她的行為又怎麽可能成功呢?

　李二又不是沒有進行過這樣的娛樂，往水中添加洗滌劑或是其它能夠起泡的東西，充分地攪拌均勻之後，用一根中空的管子或是其它什麽能夠使嘴中呼出的氣體經過的縫隙沾滿處理過後的液體，這樣吹出來的氣泡又漂亮又持久，它們能在空中隨風漂流很長時間。

　小女孩的附近甚至都沒有任何用於吹氣泡的工具，似乎她打算就這樣將水中冒出的那一個個氣泡的脆弱吹去，讓它們因此得以漂浮在輕松的空氣之中。

　掃視四周——當然，他看不到其它人或是生物——李二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 他乾脆撲倒在水盆之前，靠在那個小女孩旁邊，待她吹氣之時也同時助力。

　呼——

　呼——

　呼——

　這一次不再是來自心中的吐息，他卻卻實實地聽到了來自自己的有節奏的呼氣聲。

　他並沒有碰觸到身旁的小女孩，雖然他不太敢，但也不會因此太過刻意地避嚴，但他始終沒有碰觸到身旁的小女孩，他也因此得到了“他們和自己不是屬於同一個世界的人”的結論。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經由李二和小女孩共同努力而吹出的三個小氣泡就這樣逐漸漂浮起來，慢慢地飄到了那個小女孩的身旁，仿佛幼獸正在圍著母親歡快地撒嬌。

　李二眼睛一亮，這樣似乎有效！

　於是他繼續吹著水面上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