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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1000章52章 魚貫度飛梁(中
“唐殘 ()”

緊隨著李存璋而來的一名士卒乘隙遞過一隻渾黑鐵鞭,只見李存璋棄牌迎面砸在兩名守兵身上,就單手抄起鐵鞭,虎虎生風左右輪砸的那些矛頭、撓鉤、叉把,頓時折斷、脆裂開來。

隨遂又幾無可擋的揮打在當前幾名退縮和躲閃不及的敵兵身上,頓時就是凹胸塌肩、骨捶肉爛的躺倒一地;而在他製造出來這個短暫城頭空白的刹那,又有數名太平軍登臨城頭,替他遮擋和蕩開遠處倉促射來幾隻亂矢。

而其中一名空著手的老卒,又從腰上的皮具裡抽出爆彈來,手腳麻利引著了對著左右兩側的城道。接二連三徑直揮投出去;又滴溜溜的滾砸在了那些從別處倉促合圍過來的守軍之中。

只見伴隨“碰碰”幾聲近在咫尺的轟鳴震響,以及交錯著雜亂無章的慘叫聲,在城頭上頓時相繼綻開一蓬又一蓬的灰煙;炸裂而起的殘破肢體和大片血水,潑灑在城道內壁上又噴濺出城堞來。

而在滾滾而起的煙塵彌漫之中,正當衝擊的李存璋等人也難免被波及;而在他舉手遮面的下一刻,篼盔防護不到的額頭上,就被碎片亂飛給打出了一個血粼粼的豁口來;袍甲上也被濺上細碎的爛肉血跡和嵌入物。

然而比他們更加淒慘的則是首當其衝的守軍;就在爆開數處間,儼然是在血肉狼藉而橫七豎八的躺倒了一地;因為相對狹窄的土質城道內側,變相的加劇了這些爆彈的威力,而撕扯開了密集擠在一處的人群。

然而打戰已經打得老的李存璋,又怎麽會放過這麽一個稍閃即逝的變故和轉機呢?只見他根本不去擦拭半邊臉不斷流淌而下的血水,就重新抄牌揮鞭的大步跨踏過那些屍橫枕籍的守軍,一鼓作氣的反殺向門樓所在。

不久之後,隨著這處由他開辟出來的突破口越來越大,而湧入更多手持刀牌和長短火銃的太平兵;又在李存璋的領頭之下團團包圍住了兩層門樓內,繼續負隅頑抗的殘存守軍。

然而從用槍杆和銃托砸出來的缺口中,眼疾手快投入的幾枚火油彈,以及稍後騰起的黑煙和焰火,慘烈的哀鳴和嘶吼聲,帶著撲打不掉的火焰掙扎衝出來的焦黑人體;就此宣告著這處城頭的最後一點抵抗就此瓦解。

然後,填塞和頂死了城門背後橫木壓石,也被預製的爆炸物所轟開,而迎來了蜂擁而入的甲兵之後;也意味這座蘭州州城就此走到了窮途末路的最後一刻。

因此半個時辰之後,在城坡之後一片哭天喊地的嚎叫聲和喧鬧紛紛當中,李存璋也了在州衙之中見到了想要放火而易裝潛逃,卻在廁下溝渠裡被捉住,而滿身惡臭與汙穢的蘭州刺史豆盧湛。

而到了此時此刻,作為他臨時副手的旅帥符存審,也終於松下了緊繃的面皮而微微咧開了嘴,意味深長的說道:

“此戰得定,當以李騎將為首功。。但是相應的乾系和責任,我也自會秉明上官,與君一體擔待。。”

因為,這也是作為客屬降將身份從軍助戰的李存璋,在太平軍體制下第一次獨立領兵作戰的結果。因為,作為這支偏師領頭的選鋒校尉杜洪,如今需要坐鎮狄道臨洮城,以監視和控制住就地投降的西軍降卒。

因此,直接掌握著這隻分兵出來奇襲蘭州的部隊當中,為數不多的火器序列的旅帥符存審;雖然名為佐副卻也是變相壓陣和督戰的監視者身份。

當然了,他們原本的策劃是冒充回歸的西軍殘部而賺取金城門戶;然而,在事到臨頭之際卻不知為何被守軍所識破;結果事先準備的偷襲行動,

在李存璋的身先士卒之下就變成了迎難而上的強攻。好在這場軍事冒險當中的再度冒險,總算是一波三折而又有驚無險的取得了相應的成果。所以,作為沒有能夠及時製止對方,突然熱血上頭式軍事冒險行為,而難辭其咎的符存審,也總算可以放下幾分心來。

然而作為當事人的李存璋,也只是牽動了面皮的傷口而慘淡的笑笑,卻沒有多少欣然和得意的顏色。因為這段時日親歷的攻戰,也給了他足夠的觸動和刺激,或者說是完全不一般的感受。

因為他已然意識到了,往昔那些號稱勇冠三軍或是萬人敵、百人斬的存在,再怎麽武藝高超或是勢不可擋,在這些新出現的火器戰陣面前,也難免如土雞瓦狗一般的脆弱不堪。

而一個出身將門家世而弓馬嫻熟從征多年的悍勇銳士,在一個只要半年、乃至數月光景就能訓練和培養出來的銃手面前,並不會比其他人更加堅持的久一些。

而在戰場當中能唯一夠影響限制他們的,也就是用以武裝和訓練的財力物力,以及個人所能攜帶的子藥上限而已。

但是相比過往那些攜行箭矢有限,而射完數輪就要停歇回力甚至不得不轉為近戰預備隊的弓弩手,這些銃手的優勢卻是又在太過明顯了。

尤其是在長途跋涉之後,他們攜行的子藥依舊能夠放射出比弓弩更多的頻次來,而需要付出的不過是端舉列隊,往複扣下扳機的哪一點力氣而已。

而一旦讓他們就地完成土木作業,而形成相應的掩體和車陣;就算是佔據優勢數量的傳統遊騎或是藩騎,也未必能夠完全衝得動他們的陣腳。

至於要出動防護更加精良的甲騎和親衛來對付他們的時候,那也意味著無可選擇或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就算是最終取得了勝利和戰果,那也是得不償失的代價。

但是相反的是,一旦被這些形成規模的火器之師,在陣前給阻擋下來之後;那就算是最精悍的西涼鐵騎,或有時朝廷的甲騎具裝,同樣也要飲恨當場。

更何況他們還有爆彈和火油彈,以及炮車這種,不但能夠催城破陣,也對於坐騎來說天然具有震懾和驚嚇效果的克制之物。

也可以說,如果之前這位符旅帥在城下按耐住火器陣列,而不再予以支持和援手的話,就算是以他李存璋之勇力和統領之能,也有很大概率就此陣沒城頭的。

因此,他也是在有些明白,那位把他給弄到如今境地來,原屬北地大將出身的李罕之,為什麽會如此奮不顧身甘為太平軍攻殺在前。

因為在錯過了這個最後的光景之後,也許將來的天下格局之中,就沒有他們這些武夫逞勇顯能的余地了。

——我是時代的分割線——

而在數日之後的長安城中,周淮安也有些詫異的反問道:

“那個李存璋居然靠一個加強混編團五百人,就把蘭州治所金城打下來了?”

“回稟主上,自然不只是這五百太平將士;另有自狄道就地征募的臨時輔卒一千,以及自西軍降俘之中甄選出來的八百自效兵丁,作為附從的聲勢。。”

在旁的米寶當即回答道:

“盡管如此,那也算是個斬將拔旗的驍勇人物了。。也值得鼓勵和作為榜樣弘揚一二了;”

周淮安繼續感喟道:這李存璋不愧是五代留名的人物,就算是換了一個舞台和背景,照樣能夠給你玩出花來。或許可以在那些西軍降卒當中,甄選出一些來給他統率?

隨後他的關注力就轉到了沙盤上被標出來,代表攻略方向的幾條水陸輸送路線上,繼續開口道。

“如今本軍輸運能力,大概能夠在西北路以一支偏師最低標準,保障到多遠的距離和程度?”

“回王上,如今本軍西線作戰依靠祁山道和渭河谷道的輸運,以萬人規模的最低需求為基準,大概可以維持到涼州境內,為最終的停止線。。”

作為當值參謀組的組長之一連忙回答到;

“初步預計以最終奪得張掖守捉為分野;一旦進入姑臧草原之後,由於當地的民情複雜和地勢、道路狀況,轉運成本和損耗比將急劇上升。。”

“因此,如今督府於西線推進的數部人馬,在就地補充和籌集的同時,也多少都不得不降低了火器編成,以減輕輸送和維護的壓力。。”

“居然是涼州啊!這也足夠了。”

周淮安點點頭確認道:心中卻是想起來了後世學過的諸多與涼州相關的詩詞名著。

“。如果能夠挾勢將涼州一鼓而下固然很好,但是如果實在力有未逮,也沒有必要繼續勉強的,一切都尚且來日方長的。”

但不管怎麽說,依照沙盤上呈現出來的趨向,以關內道為核心的四塞體系已經基本鞏固下來。就剩下劍南三川和關內之間,靠近河西隴右的一些邊角之地,或許還有些官軍或是土族勢力的殘余;但也無傷大局了。

因此接下來的下一步目標和階段性戰略。除了維持和穩住以朱老三地盤為介入點的河南道局面之外,就是想辦法先把佔據潼關的河中軍,這個隔斷東西的最後釘子給想辦法拔除掉了。

而這個關鍵點,就要落在了諸葛爽為首的河陽軍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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