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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
《三國演義·第九十三回》薑伯約歸降孔明武鄉侯罵死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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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身為大唐新君也是最後一代末主李傑的勸降之旅,在經過了順政、長舉、河池、兩當、梁泉、黃花等地的相繼開城之後;最終還是被來自城頭上的西川節度使高仁厚,親手射向苫蓋的一箭,所終止在了大散關的關牆下。
然而這時候,太平軍的兵鋒距離隸屬於關內道的陳倉縣地界,也就剩下了區區一道大散關所形成的十數裡阻隔了。而從陣前輦車被攙扶下來的末主李傑,卻是不顧聲音嘶啞、身體疲累和驚嚇的滿身冷汗,滿臉謙卑的對著正在觀陣的葛從周道:
“庶人無能,不能令關內舊屬幡然悔悟,還請將軍恕罪則個。。”
“能夠做到這一步也夠了,你算是受驚了,還是下去好好歇息一二,日後還有所用處呢。。”
葛從周倒也沒有什麽多余顏色而淡聲道:
“多謝將軍。。多謝體諒。。”
臉色慘淡而鬢角灰白的末主李傑,亦是唯唯諾諾的不斷倒退點頭致謝著;直到離開了對方視線之後,這才恭順無比的在左右軍士看押和護送之下來到一個營帳當中。
隨後他取來案子上擺設的水壺,毫無體面和儀態的灌了好幾大口茶湯,從胡須和嘴角都溢出來好些;這才慢慢松弛下身體靠做在繩床上,長長出了一口氣。
回想著這些日子的遭遇,現在苟活下來的每一天,都是讓他覺得彌足珍貴和慶幸的事情了。畢竟,相對於他那位病重垂危,而不知道是否就在下一刻咽氣的兄長(唐僖宗),他無疑對於這些太平軍更有用處一些。
而這些為數不多的用處,也就是他如今得以苟活一時,乃至繼續存身下去的最大憑仗了。因此,不由他不謹小慎微而又竭盡全力配合那些人的一切要求,而賣力表現出自己作為舊朝末帝的最後一點作用和價值來。
至少相比那位直到最後一刻,都在旁人所羅織的謊言和虛幻中不可自拔,念念不忘想要中興振作的妄念當中皇兄;身為富貴閑人的他,卻是更早一步已經看透了大廈將傾的局面之下,已然積重難還的本質和根源。
尤其是在被楊守亮、周寶等人,通過行在政變而推上了監國主政的那短短一個多月時間裡,也讓他頓時明白了身為天子所面臨的是如何絕望的現狀。
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各有心思和盤算,只是想要借著天子的權威和名分大義,為自己的私欲而牟利。而少數還算堪用的忠臣良將,則是不是死的死、逃的逃,就是明哲保身之下與那些“保扶功臣”同流合汙起來。
因此,當皇兄帶著勤王兵馬兵臨城下之際,他也毫不猶豫的帶著文武群臣出降而跪請發落。因為他已經沒有更多選擇了,要麽被反水的守軍砍了腦袋奉做投名狀,要麽就是被攻入城內的官軍斬首居功。
相比之下,極盡卑微的到皇兄身前求死的舉動,反而讓他撿了一條命回來。但是苟活下來同樣是又代價的,僅僅是因為這位皇兄認為,讓他活著或許是比直接死掉,更好的懲罰手段而已。
那段時間裡,他只能滿懷驚恐而不敢甘怨恨的承受著一切,順應著那位皇兄的心意而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形容枯瘦而潦倒不堪,乃至神志不清的做出一些令人作嘔的行舉來,好通過看守之人讓皇兄安心一時。
然而來自上位者最大的折磨和懲罰,無疑是給於一個希望再毫不猶豫的奪走它,再在深淵的泥沼裡往複踩上無數遍。直到家國破滅前的最後一刻,那位皇兄還是把他玩弄在了某種惡意的股掌之間。
在臨時召見的口頭上所宣稱的,所謂托付身後事的詔書根本就不存在;而事後揭露出來的真相證明,在那些監管他的衛士手中,只有一份待到天子駕崩之際,就處決他以為殉葬的手劄而已。
顯然那位皇兄就算到死,也不肯將殘破不堪家國之任交付到他手中,而是用生命與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是以,當那位暫代計相的新貴林深河找到了他的監押之所後,他也就真的大徹大悟了。
如今環繞在皇兄身邊幾乎還都是換湯不換藥的那些人;而其中真正心懷國家極少數有識之士,卻是根本不想改變或是害怕改變;乃至無力作出更多的改變,而想方設法的自謀出路取了。
結果,唯一一個能夠有所作為和給行在帶來變化的新貴;卻居然是賊軍派來的奸細;這可真是太荒誕不經了。所以,他最終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對方更加離奇的要求。
至少對他的境況而言,接替皇兄成為亡國之君在對方那邊或許還可以多活上幾年;但是繼續為大唐國祚愚忠到底,卻是要陪著命在須臾的皇兄隨時可能送命掉了。
就算是將來難逃一死,作為國家滅亡之際一個在史書中根本無足輕重的殉節宗王;與作為改朝換代之間順應天命投附新朝而在史冊留名,哪怕是留下身後罵名也好的亡國之君;也是完全不同的分量和結果了。
只要能夠活下去,他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失去了;也為此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比如像國朝初年為太宗所平定並虜獲的東西突厥可汗、高句麗莫王等諸夷酋長一般,穿戴青衣小帽在庭上端酒侍奉、起舞助興;
或又是效法隋末恭帝楊侑,禪讓與高祖李淵的舊例;或又是蜀漢後主劉禪的“樂不思蜀”典故,就此成為新朝優待舊朝遺族,而存亡續滅的一時仁德典范;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若能夠得以沿襲前朝的酅國公楊行基,即成少年早亡的隋恭帝楊侑家門故事,得以將李氏傳續血脈下去,乃至類比昔日手袋李唐優待的兩大國賓世族之一;就是他眼下可以可以期許和指望的最終目標了。
而就在這個“小目標”的驅使之下,他也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來自“太平賊”的一切事物和供養,並且努力配合著所有的要求,以為盡早救贖這個亂世之期,也算是為故國李唐的種種“贖罪和以為報償”了。
然而在大散關之內,就南面愁雲慘淡而淒風冷雨的悲涼氣氛了。雖然高仁厚以親手以出乎意外的神射之技,射中黃羅苫蓋而打斷了天子親自勸降;但是後續的負面影響,還是不可避免的在關城內擴散開來。
所以,身為西川節度使的高仁厚甚至夜不能寐,一天隻敢睡上兩三個時辰;而將大部分時間用在監督和鼓舞這些士卒身上了。 因為他擔心自己一旦睡得深沉了,那些家人和故裡都在西川的士卒,是否就在下一刻開門出降了。
因此,他更期待的是能夠堅守過這幾天,待到關內取得聯絡的援軍抵達之後,他就可以帶著這些西川軍馬的最後一點精華就此抽身而退。這樣就算其中有人萌生投敵之念,也就無處可去了。
而作為對應的則是在隨後數日之內,大量沿途征集和抽調而來輜重器械,也沿著嘉陵江上遊轉而進入橫貫散關道的故道水,一路以較小的平板拖船,最終抵達谷道口的散關城下;又變成了攻城準備中的預設陣地。
與此同時,又有一支以大量騎乘、騾馬代步的偏師,從興州的州城順政(今陝西略陽)進發,依靠流經西北向的西漢水所提供的後勤緇重運載力,就此進入祁山道而向著隸屬於河西道的天水方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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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與山南東道隔著個魯陽關的,河南道的汝州境內。張居言率領的河南別遣軍也再度擊退了不知道是第幾次,尾隨流民浪潮而來又混雜在其中;想要襲奪太平軍收容點救濟物資的地方武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