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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1000章60章 簫鼓流漢思(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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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王重榮還是下定決心,暫時放下不斷增兵的大禹渡東關,就此引兵北上以備萬一。而將他的長子王瑤委任為蒲州防禦使,留在蒲阪城中堅守以備來自蒲津橋對岸的太平軍突襲和攻擊。

 畢竟對於他這個河中節度使來說,就算丟掉了作為理所的河中府/蒲州全境;也不過是損失掉相應土地人口而已;但是卻不能接受自己作為起家根本的安邑、解縣鹽池有失。

 因為那也意味著他丟掉了,可以用來收買人心和維持軍隊上下凝聚力的根本性財源;那對於本非正常上位也沒有朝廷所代表大義名分的河中將門王氏而言,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災難和傾覆之禍了。

 君不見最好的例子,就是那在已經魏博鎮沿襲了三代人的韓簡;他只是在往河南擴張時在天平鎮吃了一場大敗戰,結果回頭就被那些魏博將門世兵們給拋棄了,落得有家不能回的身死族滅下場。

 只能一直取勝而不能輕易言敗,也不能稍微降低和減少對於部下的犒賞和監視壓製;就是奠定了藩鎮割據之勢的貞元以來,他們這些身為方鎮武人集團的首領;所要面對的一致問題和通病所在。

 但也沒有人能夠改變,或者說悖逆這個既成格局的趨勢。因為歷代下來的累累例子證明,無論是朝中的宰相還是威震一方的名將,但凡想要有所改變或是試圖這麽做的人,怕不早已經墳頭草長得數尺高了。

 作為鹽幫團夥出身的新興將門世家之一,王重榮當然也不會去犯這個天下之大不韙。所以他也只能選擇在虎狼之間割肉以飼一方,而為喘息和轉機所在了。

 於是依舊在京畿境內巡遊路上的周淮安,也再度接到了河中王重榮派來使者的消息,不由輕描淡寫的笑道:

 “這一次他又能拿出身麽條件來麽?不會又是那些財帛子女的老調重彈吧?”

 “包括河中府/蒲州全境(今山西省永濟市)在內,太嶽山和峨嵋嶺以南的河西、臨晉、猗氏、虞鄉、寶、解、永樂諸縣,”

 外聯主事李師成微微一凜道:

 “他倒是落的輕巧,拿著這些明顯守不住的地方做籌碼?”

 周淮安微微一笑道:

 “如今我軍已在大禹東渡打開了局面,而河中始終莫能奈何之,如果真要的話,我不會自己派人去取麽,又何須他的慷慨?應該還有什麽說法吧?”

 “這廝又稱若得罷戰,願為關內屏障河東,乃至征討那竊據北都的沙陀藩胡。。”

 李師成連忙恭聲道:

 “不若的話,他就唯有與那沙陀胡謀和聯手麽?。。”

 周淮安卻是再度笑了笑,將下文給腦補了出來。

 “主上明鑒萬裡!便是如此了。。”

 李師成低眉順眼道:

 “好啊,那正好一舉兩得,將彼此一並收拾了,還省的我軍再一路打過去。。”

 周淮安卻是不以為意的笑起來:

 如今的關內各路要衝接在太平軍掌握當中,而堪稱是四通八達的往來順暢;因此只要稍待時日積累起更多的力量和資源;從長遠時間上看優勢只會越來越明顯。

 所以不管他怎麽作妖,足夠積累足夠力量到時候A過去好了。相比河中正在進行這場不大不小的攻略和戰事,周淮安這段時間的注意力,其實更多是在大後方的治理和問題對策上。

 比如,在這段時間下來,無論是鎮反會、社調部還是敵工部,乃至是內部保衛處,都是碩果累累而成就顯著;這當然不是他們一下子人品爆發或是業績效率爆發式的緣故。

 而更多是太平軍平蜀和入主長安/關內,所帶來的諸多連鎖反應之一;再次之前就算太平軍席卷了整個南方半壁山河,但是依舊有人在表面上無力反抗。卻在私底下視而不見堅持以舊朝遺民自居。

 但是當西川小朝廷被連根拔起,曾經的天子都淪為了四處巡遊展覽的活例證之後,就算是最頑固不化和最鐵了心的人也不得不要承認,昔日威赫煌煌的大唐是真得乙烷。

 再加上太平軍北上成功擊敗了大唐最後殘余的河隴聯軍,入主有唐三百年的故都上京城之後;所代表巨大象征意義和心理衝擊。關於太平軍遲早要一統天下沒可能存在最後一點質疑和自欺欺人的僥幸心思,也隨之蕩然無存。

 所以,體現為現實當中的直接征兆和連鎖反應;就是有很多各方勢力的眼線和探子,乃至是由此產生的關系人等,就此自願或是不自願的,在身不由己之下相繼被揭舉出來。

 因為,這種大勢已去的絕望和自暴自棄心態之下,相繼有不同背景的人,紛紛從暗中站出來向相應部門自行出首,而將過往的人際關系和事物,給賣上一個好價錢,以換取在新朝存活下去的機會。

 因此,在這種相互揭舉和多多攀咬的瓜蔓抄之下,常常會鬧出來諸如好幾個的部門同時盯上和抓獲同一夥團體,結果發現大家都相互被對方給告發了,而出了諸如“我們之中出了一個不是叛徒”之類的笑話和鬧劇。

 而其中又難免牽涉到一些不是那麽要緊的乾系,或只是私下立場不夠堅定,卻沒有任何實質行動和危害結果的存在;所以,在鎮反會和社調部等幾個部門之間的處理意見,其實並不統一而需要周淮安的裁決

 此外,他還剛剛簽署了一份新出爐的系統性嚴打處置方案,以及加急處決和流放名單。道理也很簡單,在相對承平日久有年的大後方,比如距離較遠的兩嶺、湖南地方,再度冒出來了一些么蛾子之類的瞎幾把玩意。

 比如在災荒中利用信息不對等的優勢囤積居奇,想要牟取暴利和大肆收買人身契約;或是試圖勾結和拉攏、腐蝕基層人員,來為他們所進行變相土地兼並之事,大開方便之門;

 乃至是原本被推舉出來的代理人,這些年籍以宗族結社為由,打算重新回復建立起來新得豪強大戶雛形;而將太平軍派到鄉鎮、村邑當中的經辦人員,給變相的架空和孤立起來。

 這才過去多少年,新一代人還未完全成長起來,而童子營和少兵隊裡的成員也堪堪長大了四五期而已;怎麽就這麽快就有人遺忘掉了太平軍當年的行事作風和態度立場呢?

 或者說,這是在新朝時代即將建立和完全奠定之前,對於太平軍政權的執政基礎和心思底線,又一波潛移默化式的私下試探和觸碰麽?

 難道這些人是嫌脖子不夠硬,沒法膏潤了太平軍的大刀,還是格外渴望著邊境蠻荒地區的種芭蕉和鱷魚養殖事業添磚加瓦呢?

 但是殺人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震懾潛在的趨向和體現違法的代價;但是還有一些有所傾向但是卻沒有實際行動的存在,就不好毫無差別的一刀切了。

 他們主要是那些在太平軍崛起過程當中,因為受益匪淺的新興地域商人團體;其中不不是所有人都有緊跟時代的眼光和魄力,或者說是相應體制內舍棄舊事物的進取之心。

 因此,其中一些人在有了足夠積累之後,自然而然的會想要走回到老路上去。比如:想要通過在大量置業(主要是收買田土)來留下一份穩定傳世的家業。

 但是對於他們放任不管的話,將來又是新一批鄉紳、豪強的雛形和土壤了。對弈,周淮安總結了後世經驗教訓和得失之後,也毫不猶豫的在批示上做了相應的決定。

 眼下太平軍政權大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和選擇;要麽帶著全部身家遷移到長安來,作為一個遠離熟悉鄉土的普通富戶,在這裡安置下來,以未來都城居民身份重新生活下去。

 或者親自參加和投資,太平軍對於外域的征拓活動,這樣他們在番邦異域的土地上能夠戰友多少土地人口,那都是個人自家的本事和能耐,除了整體上的行事步調和利益協調之外,太平軍自然不會做太多的具體干涉。

 事實上,作為一個被從原本封建社會頂峰時期的王朝末世,大踏步快進到初級工業體系的太平軍政權;未來遲早要面對國內市場和需求飽和化之後;轉入對華夏文明圈以外的征拓和開辟,獲得新傾銷地和原料來源的長遠預期和潛在需要。

 因此這些受到引導的國內民間力量,也不過是某種意義上投石問路的先驅(炮灰)和試水而已。

 當然了,如果你明明有所余力添置家產,卻不肯為了華夏的對外開拓出力,也不肯來新都城做一個富裕有余的順民得話;那肯定就是包藏禍心而圖謀不軌的潛在反抗分子和異己勢力。

 那自然有鎮反會的一系列組合拳等著你;同時安南的甘蔗田和煙草種植園,或是海南諸島的鹽場和鳥糞石礦、夷州編管地的山林伐木場和礦山,同樣熱烈歡迎著你余生的發光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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