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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522章 盡是將軍鎮撫功(續
策馬呼嘯而過的張東手起刀落,斬斷的頭顱隨著噴濺的血水而起,又潑灑在其他近在咫尺尚且不及反應的幾張同伴面孔上;然而他們只能徒勞的吼叫和驚呼著,用手中參差不齊的刀槍對著掠過的人馬身影揮舞在了空處。

  然而這時在不遠處再次停下馬來的另外一火太平騎卒,已經從馬背搭鉤上取下帶著皮套的專用連弩來,對著他們咻咻然的飛速攢射起來。劈頭蓋腦的短矢刹那間就釘在了他們頭臉、胸腹上,在接二連三慘叫著的相繼摜倒在地。

  雖然這些騎乘步卒尚且無法像是正規騎卒一般的衝鋒陷陣,但是他們同樣練就了另外一套相應配套的作戰方式和策略;比如在馬背上走走停停的行進間,對拉開距離的敵人進行射擊騷擾和壓製手段。

  一旦敵人出現動搖和崩潰,他們就會飛速的就近下馬抄起長刀和短茅,而變成步戰的突擊隊型殺入到其中去。而這時候的騎卒,就變成了替他們掠陣和牽製的角色。

  因此,張東僅憑這帶出來的兩火騎卒刀槍弓弩輪番並用,輕而易舉的殺穿了這股百余名官軍數次,而令其潰不成自群身卻毫無損傷;

  最終,當他挺動架在馬背上的短矛,將第四名猶自呼喚悍戰的官兵,給橫挑而起又踏於馬下之後,這股還算頗為頑強的官軍終於徹底崩潰了。

  然後,張東又策馬追上前去,用矛杆、刀背相繼敲擊、拍打和橫掃在那些逃開的潰兵身上,乃至縱馬將一人撞倒踹飛到一邊去;又在馬背上張弓射死了一名一心向往草叢裡鑽的官兵,這才讓余下的敗卒紛紛停下腳步來,乖乖束手跪地做了俘虜。

  只是當場審問這些俘虜的來歷,他才知道這些官兵居然是來自西邊洋州境內,隸屬於州司馬兼城防使於衷麾下的團練兵?

  而當張東帶隊牽引著著馬後這二十多名束手而行的俘獲,回到了安康縣附近的一座土坡上時,卻是霍然的心中一驚;因為,就在他外出偵測敵情的這段時間裡,低矮的縣城牆外依然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大隊武裝給包圍了。

  要知道安康縣城本身就是坐落在一處群山之間的河谷盤地中,漫山遍野的茶樹、桑樹還有桐油樹和漆樹,環抱著河谷平地中的大片田野;只是這些田野大都被焚燒和踩踏過了。

  而安康縣城就正好扼守在南北向穿過谷地的漢水支流上,同時將西南向的通州道,西北向的洋州道,東北向的商州道和東向的房州道,給連接起來。

  然而相對於張東前出偵察西北向,方山關所在的洋州道,這些敵人又是從哪一路冒出來的呢?要知道商州和房州境內,都算是太平軍駐兵的勢力范圍,而隸屬於山(南)西道的?(南)通州路,則只有相當狹窄的山路而已。

  然而,張東也沒有心思來多想當即吩咐道:

  “乘著賊軍還未發現,所有人等就地休息和取食,回復一些馬力再說。。”

  然後他取出配發的單眼長筒鏡,對著城下的情形仔細觀摩起來;半響之後他才重重籲了口氣,對著那些蹲靠著坐騎安靜就著水壺裡的加糖茶湯或是酒水,吞嚼著魚松和油渣餡的豆麵團子,或是給坐騎喂食乾草塊的騎卒們道:

  “城外至少聚集了十幾隻不同的旗號,我們可以乘著其中的間隙衝一衝,”

  然後,他又抽刀來到那些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坐在地上的俘虜面前,就帶頭眼疾手快相繼揮手斬下;在一片驚呼、慘叫和告饒聲過後,他對著那些難以置信被斬斷牽引繩的俘獲道。

  “且放你們一條生路好了,我太平軍可不是胡亂嗜殺之輩。。趕緊自行回到鄉裡去安身吧。。”

  “但若是下一回再在戰陣上見到爾等,就莫想再有輕饒了。。”

  片刻之後,在低矮的山包和樹叢遮掩下,牽挽著坐騎的張東等人,也慢慢摸到了圍城大隊人馬的邊沿上,而看著他們推著倉促打造好得的長梯、大排和覆土的小車,開始向著城牆趨攻而去。

  然而當他們在張東暗默數著數字之間,緩緩逼近到了低矮殘破的城牆外四五十步內之後,突然整個殘缺不全的牆頭就像是驚醒和泛活了過來一般的,人影密集綽約的起身攢射出許多箭矢來。

  一時間就像是在毫無遮掩的城下曠野中吹過一陣疾風,而將許許多多畏縮前進的身影給貫穿射倒在地,余下未曾受傷或是中箭的人,也就像是被刮倒的稻禾一般頓然匍匐撲倒了一地。還有人大呼小叫的丟下手中的器物轉身就跑。

  “就是這時候,上馬衝過去。。”

  張東頓然急促喊出來。

  霎那間,他們這隻小小騎隊就像是離弦之箭一般的飛馳而出,越過略微不平卻被暴曬的硬邦邦的田野,迎面將靠得最近一股數十名敵軍人仰馬翻的撞飛、踹踏衝散開來。

  卻又去勢不減像是剛磨利的尖刃一般,殺入另外一股服色雜亂的敵軍之中,將其砍殺踹踏的慘叫哀鳴連天之後,頭也不回的再度衝進下一陣敵從中,又從中滿身浴血的插穿切割開來;撲向另一支猝不及防的敵軍。

  從城牆上看下去,就像是有猛獸又橫衝直撞在大隊敵軍之中,隨著相繼倒下的一面面旗幟,而踩踏出一條曲折迂回的血色路線來,最終向著城牆突進過來。

  而城下之敵這才亂哄哄的反應過來,在大呼小叫聲中想要進行圍堵和攔截,一些布置在外圍的零散馬隊也聞訊集結和聚攏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看起來緊閉的老舊城門突然在塵土飛揚中打開了,而殺出來一支甲光閃爍的鐵流;只見他們飛速向前迎面撲上那些倉促掉頭和返身的攻城之敵。

  就在接觸的那一刻揮動起連片的長刀大斧,肆意砍殺的這些當面敵軍慘叫連天的凹陷進去血色的一大片;僅僅是幾刻摧枯拉朽似得戰鬥之後,他們就已然與敵從中突出來的馬隊匯合做了一處。

  而在他們周旁很大一片范圍內,除了亂糟糟奔逃的身影,已然沒有能夠成建制存在的敵軍了;然後這才緩步下來交替掩護著退入到城頭弓弩的遮護范圍內。他們甚至還有余裕引火之物,丟在沿途遺棄的長梯和大排上。

  而牽挽著滿身汗水淋漓而皮毛顫顫,幾乎已經脫力坐騎的張東,卻是略有些遺憾的看著那些如同潮卷一般重新漫上來的敵人;

  可惜這次可以出擊的人手還是太少了,不然這番內外呼應的臨時夾攻,最起碼也可以動搖和殺散這一陣的敵軍,而令其只能敗走重整。

  只是在退進城門又用橫斷物堵塞起來;繼而清點人數的時候,才發現當初隨自己出擊的兩火二十一騎,隻跟著回來十六騎,此外還有一個人折了馬蹄摔下來,只能放棄坐騎由接應的士卒攙扶回來。

  然後心中不免黯然的張東,卻又有些驚愕的發現自己居然還多跟了幾個尾巴一起回來,赫然就是被放走的那些官軍俘虜中人。不由他驚問道。

  “你們為何會在這兒。。不是都放走了麽”

  “實在是回去鄉裡都沒活人了,當初跑出來也為了討口飯吃。”

  其中一名官軍俘虜用一種無奈且憨實的表情懇求道。

  “是以所行跟著您老一路跑過來,還望給條活路不是。。只要能天天吃上煮麥飯和鹽菜就好了。。”

  “正是如此,俺只要吃個囫圇飽就好了。。”

  “就算逃回鄉裡去,也是免不了再被抓丁從軍的,只怕還要吃軍法、丟腦袋的。。”

  其他人亦是連忙附和著點頭如搗。

  張東不由越發驚訝的打量了下,看起來身體瘦弱而貌不驚人的對方,對方居然能夠靠兩隻腳跟得上戰馬的四隻腳,這也是一種難得的天賦和本事了。

  然後他解下自己鞍具上剩余的乾糧袋,丟給這名俘虜一包炒面乾道:

  “給他發件刀兵,若能在城頭活下來的話,就暫且編到隊裡去好了。。”

  這時候,城內突然嫋嫋的升起了好幾陣的黑煙來,張東不由歎了口氣道:

  “你等表現和報效的機會來了。。”

  ——我是分割線——

  而在江陵的大講習所中,一個新的消息再度引發了諸多師生之間的議論紛紛:

  “編撰科的李思遠。這次是出了什麽狀況了。。怎麽就突然被掃地出門了啊。。好歹也是潭州之地小有名氣的士人和師長啊。。”

  “他不是在襄州新版的講習所中,鼓吹大都督要有所區別對待,以便鼓勵有所良心和道義的鄉賢,為各級官府所用麽。。所以觸到大霉頭了。。”

  “豈有此理,那真是個自己的作死的貨了;殊不知這些所謂鄉賢的道貌盎然背後,各種男盜女娼惡貫滿盈的的事情還少麽;”

  “就是,大都督府好容易才把此輩鄉紳、豪強、大戶之屬給收拾下去,自此不複為民間苦厄和患難;卻不想竟然還有為人師表之輩,願意為之鼓吹和張目麽”

  “大都督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鄉賢鄉願本位一體兩面,都是裹挾民意以逞私欲的德之大賊;哪個狗日敢再拿鄉賢說事,就請他滾蛋回家去找鄉賢作伴好了”

  “還好大都督府強調過,不因言獲罪而濫刑於人的;不然的話放在往昔的舊朝官府中,就算夠不上殺頭那也是破家流放三千裡的重大罪過了啊。。”

  “那有怎麽樣,眼下此君被去除公職發落回家之後,還要在各地衙門中通報以為警效;莫說這一輩子的前程都沒有了,只怕上了相應黑名單後,就連日後親屬人等想要仕途,都要被另眼看待了啊。。”

  “這可是比殺人砍頭,更加誅心的長期懲罰啊。。”

  “那也是活該他自找的才是。。好好地日子和前程所在不要,得了失心瘋才會為那些為大都督府所鎮壓和鏟除的彼類說話。。”

  “這廝是腦子進了水了吧,若是這些鄉賢之輩重新在都督府得以大用,那因為出身微寒而被壓得無法出頭的我輩,又算什麽。。”

  “難道要乖乖的把自己好容易爭取到的位置和權柄,拱手相讓給這些不事生產,坐而食利的蛀蟲和碩鼠之輩;這廝千真萬確的該死。。”

  “按我說,合該查他三代暗中與之勾連的乾系,進而舉族列入永不敘用之屬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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