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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700章16章 1朝禍起蕭牆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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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這一等就是數日下來;因為崔安潛的強令而重新收聚起來的各路官軍和藩兵,也隨著逐漸變熱的天氣兒變得心浮氣躁起來,而頻頻發生了爭鬥和毆釁事件。

 但是身為總帥的崔安潛,卻仿若是絲毫不為所動一般的穩坐釣魚台,甚至還有閑隙處置和發落了一批違犯軍規的將校、士卒;而將其梟首示眾或是站枷到營門處。

 然後又不慌不忙的驅趕來大批的民夫,就這麽當著城中守軍的眼皮底下,繼續加固和拓展起針對長安各處出入門戶的營盤;做出這麽一副鐵了心要長期圍困和攻略的態勢來。

 唯有長安南郭的三門是個例外;但是很快就有大隊的藩漢騎兵競相馳走於三門之外;然後輪番前來邀戰和叫罵不止;其中的黨項、回鶻、退渾和沙陀的旗幟交替往複,塵煙滾卷蔽日而十數裡之外悠然可見。

 只是在一直沒有得到足夠的回應,反而被射死了好幾騎試圖靠近城下喊話的人等之後,也就大聲嗤笑喝罵著奄然遠去,而留下一些輪番出現的遊馬快騎,來繼續保持著某種存在感。

 而在長安城中,剛剛領受過曹皇后賜宴的柴平,也在重新策馬槍往平康裡的長街之上;道理也很簡單。他雖然來到長安之後除了曹皇后傳召外,就深入簡出的謝絕一切的應酬交際,但也有出現個別例外的時候。

 對方就是昔日的夔州鎮守使,如今官拜左監門衛大將軍,樞密院直事,永興侯的葛存叔;也是早年於他深有恩義和情分的長輩,甚至還變相的幫過尚未發跡的大都督(周淮安)的忙;

 哪怕在主動引兵退出夔州而追隨黃巢北上之際,也依舊與之保持了相當親善的關系;入關之後更是歸在尚書令尚讓的麾下之後,依舊與太平軍往來不絕,也算是頗有淵源的老熟人了。

 如今更是在長安留司的麾下,提領監門軍左右率八營兵馬,算是城中義軍的一個舉足輕重的山頭和勢力所在;所以在籍故數次婉拒之後,於情於理柴平都有些盛情難卻了。

 因為對方打得是私家宴請和重敘舊誼的旗號。只是宴請的地方有些微妙,乃是平康三曲以南的廢蠻街,昔日初唐功臣衛國公李靖的賜第,輾轉到天寶權相李林甫手中的故宅,所改製出來的一所私家園子。

 但是至少也不是什麽形骸放浪的場所,所以柴平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好在接下來的馬蹄踏踏聲中,他的一行人等沿著皇城穿過了數處城坊之後,就看見了沿街中門大開的那所園子。

 沒有什麽彩樓燈花步障過街的奢華富麗接待場面,也沒有樂班演奏下的出門列隊恭迎人群,只有兩名翹首以盼的普通門士而已。這讓柴平不免松了一口氣,不然的話他也只能調頭回去了。

 然後,在前闌和烏頭大門內大聲的通傳當中,一身雲鶴卷草的交紋錦袍而顯得紅光滿面,精神爍熠的葛存叔也帶著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姬妾親自迎出了二門來;又親手把住柴平的手臂親熱的喊道:

 “小柴兄弟真是好久不見了。。今個兒當予我好好痛飲幾杯才是。。”

 “自然了,今晚上怎們客不論身份位階隻敘舊情故誼,細細嘮嗑一二才是啊。。”

 葛存叔是如此精神爽利的一路念叨著,將柴平一行引到了內裡庭院之中,淡淡月光下專門置辦好酒宴席次的涼亭之中。然後,才有清揚的琵琶和箜篌樂聲,在低頭端坐左近伎樂的彈撥下,空明清澈的響了起來。

 然後那些簇擁著葛存叔的姬妾,才帶著各色表情和眼神退散到周邊去;由數名家中蓄養的彩衣舞姬款步上前,而清喉唱唱的揮動似水寬袖而輕柔緩緩的且歌且舞起來。

 而眼見這麽一副局面,不由讓在廣府和江陵時,就習慣了與將士們一起觀賞集體表演和主持過文藝活動的柴平,恍然有些感觸起來。這就是這些進了長安城中的義軍將領們的生活麽;而據說這位義軍老前輩也其中風評最好,最為低調內斂的一位了。

 這時各種擺在名貴青白瓷器物中的傳菜,也相繼出現在了抵角相鄰的案席上;同樣是坊市難得見到走禽遊鱗構成的水陸佳肴。而柴平帶來的扈從軍士們,也被引到了四周的水邊、假山下的坐席上去,自有相應酒肉菜肴呈上。

 這樣既能確保足夠的觀察和監護視野,也方便住客之間當中說上一些比較私密的體己話。而著葛存叔倒也是個經歷複雜、城府老練的人物,一邊敘舊懷古一邊說著些新朝建立以來的朝野異聞,倒也是談笑風生而毫不膩煩。

 “柴兄弟啊,你還尚未有所家室之選把。。”

 直到葛存叔說過了許多事情,柴平也微微露出一絲無奈顏色之後,他才正色亦然的歎聲道:

 “其實有人想要托請中宮保個媒,但又怕惡了你的心意就大家不好看了,所以就托我厚顏來試個口風了啊。。”

 而當柴平披著高升起來的滿身月華,而在燈火點點和蹄聲踏踏當中重新踏上歸途的時候,心中卻是充斥著某種古怪亦然的情緒。因為,居然又被尚在南邊坐鎮後路的那位大都督給料中了。

 那些滲透和深藏在大齊新朝之中的前朝余孽和遺老遺少們,在明裡暗裡諸多試探和籌劃手段都不能見效之後;果不其然的動起了通過聯姻來拉攏分化、腐蝕太平軍將領的主意了。

 擺在他面前的條件和對象也很優厚,有前朝金吾大將軍張直方的妹妹,有直學士裴渥和尚書左丞劉允章的女兒,甚至還有一位前朝廣德長公主與宰相於綜的小女兒。。。

 當然了,擺在明面上的理由也很堂皇,乃是為了促成新朝功臣勳貴與舊朝歸附的進一步融合;還能代表大齊天子施恩於下。因此,他們輕而易舉的就說動了大內的曹皇后作為保媒之人。

 當然了,擺在明面上的理由也很堂皇,乃是為了促成新朝功臣勳貴與舊朝歸附的進一步融合;還能代表大齊天子施恩於下,於今更是有所特殊的象征意義。

 因此,他們輕而易舉的就說動了大內的曹皇后作為保媒之人,就連作為一貫關系甚好而還算是“潔身自好”的葛存叔,也不免為之熱心奔走和打算起來了。

 而柴平亦可以預料到,一旦自己為首的先遣軍將接受了對方的“好意”,接下來就會一步步的各種手段,很容易隨之攀附和藉由施展而來;

 畢竟,有了妻子難道不要置辦家宅安身,不要奴婢服侍照料麽?不需要更多的進項來購置家什和滿足添置衣裳首飾的需要麽;而有了這些東西之後,是否需要與身份相乘的車馬代步,是否要符合低位的基本出行排場?

 這些東西可不會憑空就掉落下來的,然而一旦接受並且習慣然後,就很難讓人再割舍掉了。這時候,上有來自大內和官面上的賞賜和加官,下有有人上門來納仔投獻和求請便利,你還有多少毅力和決心去拒絕呢?

 只要被成功套路進去之後,你還能繼續與廣大普通士卒一條心,一個看法麽?這就就不動聲色的在軍中產生上下割裂和分歧所在,乃至就此潛移默化動搖了太平軍的主張和信念。

 既然對方已經出招遞出了軟刀子,那接下來該自己這邊拿出一個見招拆招的對策來了。至少明面上還真不能扯開了臉,這就是對方隱藏在大齊內部攪風擾雨,而令人無法放開手腳的弊端所在。

 光憑日常的嚴格管理和思想學習的耳提面醒可還不夠,身為領頭的軍將更要以身作則的謹防陷井和破綻所在;才能“保持初心,牢記使命”的將主次任務和戰略目標堅持下去。

 柴平正在思緒聯翩的浮想著,突然風中傳來了隱約急促的呼嘯聲,而他坐騎的黑駿馬突然慘聲嘶鳴揚蹄而起又將他掀倒滾摔在了地上。然後左近才爆發出急促的叫喊聲來:

 ”小心,“

 ”有刺客。。“

 ”敵襲。。“

 ”保護郎將。。“

 然後,隨著砰的沉悶一聲,一朵閃亮的焰箭,徐徐然的升起在了月光明澈的夜空當中。而摔得有些昏頭昏腦的柴平也被攙扶起來,就見對面道政坊街口的坊樓之下,驟然衝出許多持刃之人來。

 更多從坊樓上射出的咻咻箭矢,也相繼落在了柴平左右的護衛軍士之中,卻又大都被橫過來的坐騎,或是鞍具中抽出來的簡易折疊手牌,給紛紛擋格下來。

 與此同時被一起拿出來的還有套在鞍袋上, 事先裝好子藥的雙管或是三眼手銃,就這麽抵靠著坐騎和手牌遮擋住的縫隙,用力掰開燧石擊錘,對著藥池叩擊下去。

 霎那間劈裡啪啦的滾過了一陣爆竹燒開的聲響,而那些揮動刀槍撲殺上來的襲擊者,也像是迎面突然的紛紛身體一頓,而在月下幾乎淡泊不見血花迸濺中,驟然撲倒下來。

 而當火光大作的喧囂聲中,最近一隊巡城兵卒趕來之際,卻是看見在街口橫倒了一地的散亂屍體鋪陳和拖長的血跡,以及背靠著坊樓之下正在整好以暇收拾場面,而將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相繼從坊樓上拋投下來。

 而當太平軍的數團後援馬隊,也衝過了朱雀大街而抵達靠近皇城的道政坊之後,才有人對著正在給頭上淤青處抹藥的柴平請示道:

 ”郎將,我們是直接回營,還是就地召集更多人手來搜捕和追拿。。“

 ”這都放一放,我們先入宮。。“

 柴平卻是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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