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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到廣夏門駐地當中的先遣軍統將柴平等人,卻是緊接著就召開了相應的軍官和士官們的學習會。
“用大都督千叮萬囑的話說,此次引兵出關赴京作戰,就是形同進京趕考的一時盛事!”
“因為,戰陣之上真刀真槍的敵人好對付,可是來自身邊和側近的明槍暗箭,來自親熟、友善的故舊之人的拉攏和滲透,乃至算計手段就有些防不勝防了。。”
“故此,面對進程之中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聲色犬馬的各般奢靡享樂的誘惑和浸染,我輩又當如何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來呢。。”
“如今大家的賞賜拿到手了,人也帶回來了;晚間還有一場宮內的賜宴呢!”
柴平說到這裡,卻是引得一片低低的嗤笑聲來
“日後更是保不得還有各種的大小宴請和招待手段,卻還請諸君先說說相應的心得體會,並且在事後就此寫出一份相應個人見解和對策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提聲道:
“我們的要求是什麽?”
在場眾多將校冷下下,才有人相機巨獸開聲道:
“豈不是,把遞來的蜜糖糕餅吃掉,刀槍暗箭奉還。。”
“大小凡事及時匯報,但有好處無不可對人言。。”
“不落單,不私授,相信組織,依靠集體集體;”
“有恩必酬,怨不過夜,有禮有節,不懼挑戰!”
“節欲惜身,自娛自樂。。”
“這就不用了,軍律裡可沒有明令限制將士們,去平康裡見見世面啊?”
柴平連忙擺手道。
“只是凡事一定要及時報備,再成群結伴而行,時刻保持著警惕之心,盡量在公眾場合活動。這樣有事馬上可以互為呼應,最不濟也能在事情和意外發生之後,有人跑出來報信一二,”
然而既然說到這個話題之後,氣氛就不由自主變得有些輕松快活起來了。而柴平籍著這個由頭笑差不多了之後,卻是又繼續正色道:
“如今長安城內雖然是大齊的治下,但是畢竟是作為舊朝都城數百年間,常年戶口數以百萬計,不知道還會殘留下什麽意想不到的危險和隱患來的;其他不說光是數月之前,就有朝廷大員和軍中大將,被人殺死在家宅之中。”
“更別說這城中還依舊大量留用了,數以萬計舊朝的臣屬官吏,保不準其中還有多少是心懷怨懟或是圖謀不軌,潛隱下來等待時機發作的存在。。”
聽到這話,在場一眾將校頓然收攏笑臉和聲氣,而肅然正襟危坐起來。柴平亦是頓了頓,等他們稍微消化和思慮了片刻才又開聲道:
“但是,我們要面對最大的問題和局面,除了這座巨大都會的複雜情況之外,也就是與太平軍治下迥然不同的風物人情,還有匯聚天下精華以供一地的浮華攀比和奢靡享樂之風氣。。”
“作為先頭人馬的我輩,又是如何面對和處理這種錯綜複雜的局面,獲取到有益的經驗教訓;這將決定日後大都督府進取這與南方風物完全不同的北地天下時,是否能夠以較少的錯失和代價,長治久安和深入治理地方的關鍵所在;”
“這也是大都督一再強調再三‘進京趕考’的良苦用心。因此,我等背負的不僅是自身的存立安危,亦是南邊數百萬家的士民百姓,數十萬太平軍將士的預期和指望所在,可謂是任重道遠了。”
“定不負大都督府所望,不負士民百姓之托。。”
眾多將校頓然呼啦啦的一片站起來,舉拳發聲誓道:
而在長安城中另一處,作為大都督府外聯主事高鬱,也被引進了一座私家園林之中;然後又在競相擁上前來的奴仆和侍女的恭迎下,穿堂過室的來到了後園當中。
而在這裡,早有許多表情各異而難掩揣測不安的老弱婦孺等候在了其間;又有做便裝打扮的大齊樞密院左承宣黃信,當先迎上來和顏悅色的道:
“高主事,第一批出京的人選都在這兒了,一應上路的準備都齊全隨時都可以走的,你且給點點名目。。”
“好所,那我們就馬上出發吧。。”
高鬱亦是矜持的點點頭。然後又掃視了一眼,這些穿戴明顯與身份嚴重不符的眷屬們,卻是沒有再說什麽。
很快就有一輛接一輛的車馬,將她們分批送了出去;然後又在城中沿著不同方向的路線繞走了一圈之後,才在逐漸降下的下午昏色當中,陸續駛入了太平軍駐留的春明門內。
然而,又變成了大開城門而出的輸送車隊,緩緩的向著南邊藍田縣的方向而去;又與正在持續前往長安城內的另一支運輸隊伍,就此波瀾無驚的擦身而過。
而在斑駁暈染的西沉日頭之下,身為大齊重臣的禦史大夫鄭漢章,也終於等來了這支隊伍已經安然進入藍田關內的消息。
然後才有部屬對著他欣然道。
“第二批的三百余人亦然上路了,憲台公這下可以安心了吧。。”
形容蒼老了不少的鄭漢章,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有些自嘲道:
“老夫對皇上信誓旦旦擔保過,要與這上京共存亡的;卻不想事到臨頭,還是免不得做了這些苟全的勾當了。。”
然而這名舊朝吏員中選任而來的部屬,卻是切聲寬慰他道
“憲台公這還不是為了大夥,而甘願令家眷以身犯險麽;入境得以去了這番後顧之憂後,大夥兒豈不是更能夠心無旁騖的為國出力,奮死報效了?”
鄭漢章卻是不可置否笑了笑,就將他給打發走去安排和聯絡更多的出城人選了。他自然知道對方在其中的厲害關系,以及可以上下其手為自己獲利的余地。
但不這麽做又能如何呢?一時的寄人籬下,總比一不小心就舉家橫死的結果好得多,雖然南邊那個周和尚,從來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畢竟,這些出城南下避禍的名額在某些人手中,也是可言變現成相應的財貨和人情的;而南下之後所需的衣食住行,供給用度,同樣是居中大有可操作之處的。
事實上,當黃王的大軍失聯,而崔安潛的河東軍出現在長安城外之後;這長安城中的人心就已然發生了許多微妙的變化,哪怕之前義軍曾經慷慨的賑濟和優撫過大多數人。
但是市井之中還是很快出現了許多根本抓不勝抓,針對大齊的辱罵、威脅、汙蔑的告貼,以及各種與官軍相關真真假假的謠言傳聞滿天亂飛。
而他甚至可從手下回報的蛛絲馬跡當中,隱隱感受到某種正在暗中醞釀,卻又抓不住頭緒的暗流和不安分的風潮所在。畢竟大齊佔據上京建國才不國金統二年的光景。
甚至他前呼後擁車馬成群的行走在,上朝和進宮的長街上時,感受到的也不再是單純的威風和體面,甚至還有幾分隱隱如芒在背和森然威脅的錯覺。
因此,他明知道這是南邊那位周和尚堂堂正正的陽謀手段,卻又不得不沉默坐視下去,並且還要暗中利用自己的權勢與之提供便利和協助。
趨利避害是人人的天然本能,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耐得住,嬌妻稚子的懇求於哭訴,而繼續無動於衷的將其留在可能戰火荼毒的險地之中呢。
就算是位高權重如他也不能免俗。然而這就免變相的受人於柄了,至少在一些針對性的事情上,他再也沒法在保持超然與中允了。
而在長安城外一條渾濁的外渠當中,一個麻布包裹的竹節也被幾名衣衫襤褸,卻難掩精壯與凶悍之氣的漢子打撈了起來。
不久之後又變成了正停駐在香積寺大營中,宰相都統崔安潛面前的幾份帛書。
“這便是城中金吾大將軍張直方,所冒死送出來的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