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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236章 再定三
而在交州內城一座聚集了不少義軍士卒的酒樓當中,亦有人喝了不少酒水而大著舌頭故作神秘的喧聲道。

 “聽說了麽。。。、管頭要做都護了。。”

 “都護又是啥勞子玩意。。能吃不。。”

 又有人詢問道,畢竟在他們的多數見聞之中,平日裡與這位管頭聯系在一起的,都是那些地方上收羅出來的吃食。

 “自然是不能吃。。”

 見到已經吸引了左近不少注目,說話的人更是得意的嚷道。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官位啊。。”

 “有多大,難道還能比刺史或是鎮將、防禦更大麽。。”

 另有略懂一二的人做驚訝道。

 “刺史、鎮將、防禦有算的了什麽啊。。”

 說話的人愈加不屑的抹抹嘴道。

 “就連那些威風八面的觀察或是經略,都比不上的。。更遮奢的所在啊。。”

 “知道節度使不,那可是連朝廷都不用怎麽理會,在自家地盤上想怎樣就怎樣的藩臣、鎮帥呢;這都護可不就是靜海軍節度使兼領的啊。。”

 “況且都護還能管得更多哩,直接轄製這偌大的南疆之地。。據說全天下也就一隻手數不過來的那麽幾個而已,比天下那些節帥還要稀罕的所在呢。。”

 這次啊在場傾聽的其他人,都不由炸了窩一般的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起來了。

 “那怎們豈不是要發達了。。都護這麽大的名頭,手下豈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個官兒了”

 “不會吧,這可是朝廷的官職啊。。做了朝廷的官,那還是我們義軍的頭領麽。。還能替我們窮苦人做主麽”

 “昔日義軍中,又不是沒有做了朝廷官職的范例。。比如。。”

 頓時就有人陰陽怪氣的接口道。

 “畢鷂子他們,可不就把怎們義軍兄弟賣了個好價錢麽。。”

 “放你娘的臭屁,管頭豈又是這種人。。他老人家可是說了要帶領咱們替天下窮苦人討出路的。。”

 當即有人按耐不住而破口大罵起來。

 “就是,就是;莫拿你那臭溝淹過的心思,去敗壞管頭的清譽和道理。。。”

 還有人急忙附和道。

 “誰不知道,人家最恨的就是那些欺壓。。。”

 “這是出自地方士民百姓的推舉啊,與那個狗朝廷沒有什麽乾系的。。”

 也有人在旁和稀泥道

 “也許就可以接納一二,也沒有什麽壞處了呢。。”

 “唬你娘的鬼呀,什麽叫做沒有壞處啊,我們是好生生為名請命的義軍,怎麽就一夜之間變成和官軍一窩子了。。”

 還有人勃然作色道。

 “回頭還有臉去見那些死在路上的老兄弟麽。。又怎麽和黃王、和大將軍府,和留守司的那些同袍交代呢。。”

 “又何必交代什麽。。這難道不是我們千辛萬苦打下來的地方麽。。”

 也有人不甘辯解道。

 “就算順便享一些福,的一些好處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曾鐵頭,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這時有人頓時叫破了他的身份,而

 “還想著回頭再去做你的官軍,繼續作威作福的欺壓良善麽。。”

 “這是什麽混帳話。。”

 被點出出身的曾鐵頭不有漲紅了臉怒道

 “我不是為大夥兒著想麽,卻是好心被做驢肝肺了。。在這裡我們難道不也要和那些豪強大姓共處,一起協力打擊那些土蠻麽,有了官身豈不是日後更加名正言順了。。”

 “少他娘的狡辯。這怎麽可以算到一處去。。”

 “滿口噴糞的東西。”

 “哎吆呀呀呀。。誰在丟我”

 “誰叫聊嚼舌頭的,活該你挨的好。。。”

 “你說甚,欺我拳腳不夠硬麽。。”

 “誰怕誰,信不信老子卵子都比你大。。”

 “打得就你個口無遮攔的。。”

 霎那間,他們就在一個突然丟出來的盤子刺激之下,紛紛不甘示弱的飽以老拳或是拳腳相加的鬥毆起來;隨即又隨著亂非的家什和器物的波及無關,迅速擴散成了一場席卷酒樓上下大多數人等,乒乒乓乓打砸摔滾成一片的全武行和大亂鬥了。

 如此之類的衝突隨著消息的傳開,竟然在不同的對方爆發了好幾起;但是作為義軍中層的大多數將官們,卻是還保持了相對的平靜,只是多少都各有心思而已。

 比如正帶隊在街市上巡視的軍主簿柴平,隨後就相當淡定的處置和發落了這些,在街上相互鬥毆而給義軍臉上抹黑的鼻青臉腫之輩;就算是有人為此叫屈或是抱怨也不作理會,當然在他心中所想的也無非就剩下“聽其言,觀其行”幾個字了。

 而在第二大隊所設立的救護營地裡,因為中了土蠻的藥箭正在養傷的鍾翼,也不出意外迎來幾名探望故舊,而開門見山的就此相詢道;

 “老鍾啊,你在領軍那兒走的最多,覺得這事能成不。。”

 “要我尋思著,這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啊。。”

 然而鍾翼看起來卻不像是樂見其成的樣子道。

 “你們還是穩一穩的比較好,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過於出頭和攪合。。”

 “這只是地方勸進的個都護之名而已,而朝廷也早已經與我輩相去甚遠了。。

 “不要總是念念不忘過往的舊事,官軍的身份要是還能過得去,我們又何須各自淪落到那般地步麽。。”

 “如今的前程將來還要繼續指望那位呢。。他想怎樣咱們就怎樣追隨好了。。千萬莫要做了他人的槍使啊。。”

 “都尉,怎們這可怎麽辦啊。。”

 而在城南後營駐地裡檢查器械的蘇無名身邊,亦有人迫不及待開口道。

 “管頭他要是做了啥老子的都護,那咱義軍還是義軍麽,將頭那兒又當作如何。。”

 “這事什麽時候又輪到你們來瞎操心了。。”

 蘇無名卻是毫不猶豫的打斷道。

 “將頭那兒且不說,自管頭帶領我們以來又可曾走錯過路麽。。”

 “既然是未曾有過你又何須七繞八彎的擔心個鳥。。”

 當然他說這話的時候心中也不是那麽的完全踏實,而下定了決心要面見那位好好的勸諫一番才是呢。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老吳。。”

 而在城外負責打掃清理戰場兼對那兩座大京觀,消毒封閉善後的左營都尉吳星辰那裡,就有人更加乾脆直接的多了。

 “軍中上下現在都是管頭的人,底下的大多士卒也是習慣聽從他的號令。。要是一夜之間大夥都變成官軍那就可笑了;”

 “俺可是全家都慘死在官府手裡,恕我斷然不能與之兩立的”

 “或許我們的早做準備了。。不然到時候怕是措手不及的。。”

 另一個人幫腔道。

 ”要不要聯絡在外的呂都尉那頭。。“

 “準備個啥。。準備毫無情由的與自己家兄弟拚上一場。。還是拉了人馬就跑麽;”

 吳星辰卻是毫不客氣的狠瞪了他們一眼厲聲斥道

 “你以為還是你們山寨子裡,一言不合就敢並當家的那些作派麽。。”

 “我們是替天行道的義軍,聽了這些許風聲就按捺不住心思了。。你學的那些道理難道都是學到狗身上去了。。”

 “給我滾下去禁閉十日,重新把那些小冊子裡的基本道理,給好好的念叨念叨明白了才能出來。。”

 當然了,他在心中也不免暗自嘀咕著;

 “和尚啊和尚,俺都這麽信你、挺你了,到頭來可千萬莫要令人失望啊。”

 另外,在大羅城內的一處臨時征用的民家裡,重新相聚而正在小酌的霍、葛、張結義三兄弟,也同樣免不了議論起此事來:

 “老三,你在領軍帳下扛纛的時候多,可曾見到有過類似的意思啊。。”

 因為功勞而新轉為右營副都尉的霍存當先問道:

 “大可說說看,也可讓我們兄弟三好好合計合計。。”

 “大兄你這話有些不夠穩妥啊。。”

 同樣升遷為新營校尉之身的葛存周,卻是微微皺著眉頭道。

 “老三既然身為帳下的扛纛,偶有所聞或許事關軍主的私密和機要,有些東西不好說也不能說的。”

 “是是,是我失言了。。”

 霍存亦是以為然的浮了一大白才道。

 “我也是心中有些沒底的,不比老二你靠得更近還有機會得到指點呢。。你給我的那些兵書和批注我也看了,真是字字珠璣道理深入啊。。”

 “不過,國美啊,以你看來覺得這事成不成呢”

 然後他又繼續道。

 “我自然不是那個意思,你也知道當初是我在曲周鄉裡也是殷實人家,卻給區區一個崔太公逼的沒活路,才出來投了義軍的。”

 “勿論官軍還是義軍的名頭,其實看的不是那麽要緊;只要能夠繼續為咱們一般的受苦人出氣,為我們兄弟謀得一個安身立命的前程。。就好。。”

 “大兄的心思我自當明白,。。”

 葛存周亦是歎了口氣道;這位兄長自從換了門庭而滯塞前程開始通達之後,無非是患得患失之間擔心選錯了邊而已罷。

 “但那位領軍的格局氣量當遠不止於此的;只要我們事事同心戮力以赴,就不乏存身之資啊。。又何須拘泥於一時呢。。”

 “你說的,也是這個道理啊。。”

 霍存點點頭道又灌了自己一大杯,臉色愈發的熏然起來。

 “只是早年蹉跎的怕了, 稍遇事情不免就有些放不下了。。”

 “要說跳蕩隊的王天明(王彥章)那小子也是個性子暴烈的,已經為此打了好幾個人,而吃了軍法進勞役營去了。。。”

 隨即張歸霸也順勢轉而言他道。

 “據說他進去前還放言,凡事領軍自由決斷的,容不得有人敗壞他名聲,就算日後出來了還是要繼續打的。。”

 “當初總覺得這廝不夠妥貼總愛生事。”

 霍存卻是微微感歎道。

 “現在看來,倒也是個頗為有心思的人兒啊。。”

 隨即他們就接到了各自護兵的通知,卻是那位別號“虛和尚”領軍,下令召集眾將官在府衙當中稱有大事要宣布,並邀請了城中父老的代表前往觀禮和見證了。

 於是他們不由面面相覦的在心中咯噔一聲,而表情變得略有些沉重和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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