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錦衣衛官差上前,一左一右的將沈寧從地上扯了起來。
沈寧柔美的小臉煞白,額角磕破了一大塊,鮮血將她本就纖細的面容顯得多了幾分嬌柔。
可是,美麗有什麽用呢?
在這個人命賤如草芥的時代,一個下人,生的再怎麽貌美也無法救她一命。
這時候,沈寧的心臟跳得更加劇烈了,她在想,如果睜開眼睛求求他們,他們能不能饒了自己呢?
她不確定,他們是不是在試探自己呢?遲疑的瞬息之間,身體已經被拖到了門口,怎麽辦,她該怎麽辦,誰能來救救她!
濃濃的絕望湧上心頭,她死咬著牙關,期待著奇跡的到來。
沈寧渾身無力的被人扔在了地上,她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被人丟棄的破衣裳,她的生死,真的不重要啊...
所以,那個高總旗,並非試探她,而是毫不留情的要她的命。
馮氏玉器行外面,天色已然昏暗下來,周遭的雪越來越大,雪花落在沈康的臉上,還未等落下便凝結成霜覆在他眉毛和睫毛上。
他喘著粗氣,臉頰也不知是因為跑的太累還是天氣太冷而泛著紅。
他一刻也不敢停,怕時候太晚不能進縣城,怕自己所預感到的成了真,他喉嚨裡全是冷空氣,乾澀的仿佛要裂開了。
更加可怕的是,他的頭一陣一陣的犯暈。
“馮家玉器行。”沈康手拄著膝蓋,實在是一步也邁不動了,他強撐著身子,雙腿木然的走到店門口。
“嘭嘭嘭!”
外頭一叩門,高怒微微蹙眉,他利眸一轉,給旁邊的官差使了個眼色。
那官差幾步走到門邊,側耳傾聽著門外的動靜。
與此同時,沈康也將耳朵附在門上,聽著裡面有沒有細微的聲響。
“大姐!我是小三!爹娘讓我來看看你!”
童聲童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高怒又是一蹙眉,看向了“鏗鏘”響動正在挖土的後院。
一個小孩子,本沒什麽可怕的。他大可以放他進門,可進門之後呢?他要殺了這個無辜的孩子嗎?
一旁被綁在座椅上的馮碩一一聽有人叩門,連忙掙扎著肥碩的身子,一邊扭動,一邊從喉嚨間發出“嗚嗚”的動靜。
高怒冷眼一掃,幾步上前,一掌劈在他脖頸上。
馮碩一並非想要給沈康示警,而是盼望著引起別人的注意,趕快找人來救他。可他的希望注定要落空,隨著高怒手起掌落,他眼前一黑,渾身癱軟著暈了過去。
這門。
沈康站直了身子上下打量,這門,分明是被慌亂之間嵌上的木板,他聽到了裡面的呼吸聲,有人無疑。
沈康突然發了狂,他張開雙手使勁兒的拍打著木板,就像小孩子撒嬌一般的哭喊道:“大姐!我是小三啊!你還在生氣嗎?小三不該偷吃娘給你煮的雞蛋,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大姐開門啊!”
高怒雙眸一凜,不能由著這孩子在外面哭喊,若是引起陸遠的注意就壞了。
他一擺手,示意官差開門。
那官差微微點頭應下,側身開門。房門打開的一瞬間,沈康目光平視,正看見那人手中的刀。
他臉上還噙著眼淚,這一路上摔了不知道多少次,一身青衣長衫上沾著雪,肩膀上也沾了許多飄落的雪,一看就是趕了許久的路。
他手指不自覺的撚著左邊袖口,局促的看著開門的人:“大叔,我找沈寧。
” 開門的人咧嘴一笑道:“進來吧,你大姐在後院忙。”
後院?
他暗自打量這人,一般的看家護院,不可能有這股子官氣,他渾身的神經都緊繃住了。
隨即,揚唇露出潔白的八顆牙齒,恍若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危險:“謝謝大叔。”
錦衣衛官差一側身,讓進了沈康。
當他的腳邁進這個門,他便是抱著拚死一搏的信念。
他要救沈寧。
錦衣衛用的繡春刀,繡春刀輕巧,外形狹長略彎,方便攜帶,適宜中段距離作戰。他在書上看過無數次,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
但他不能退縮,錦衣衛行事必定是通過當今陛下下發的駕帖而行動,就算他去縣衙報官,那也沒用,只能靠自己了。
進門以後,一股強烈的壓製感,從四面八方朝他壓來。他垂著眸,抬手撣撣自己衣身上的雪花。
屋裡的氣氛越來越沉,他余光看見一個男人轉身坐在了座椅上,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探尋。
沈康在思考,他該怎麽帶著沈寧脫身。
高怒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一陣寒風從門縫之間灌了進來,兩個官差將門板再次封好。這一邊,一個官差走上前來,將他的雙臂反剪著扣住,沈康一動不動。
高怒狐疑的看著他,問道:“你是誰?”
沈康終於抬眸看向他,面色從容並帶著三分笑意,緩緩的道:“沈康。”
“來此做甚?”
沈康被一雙鐵手狠狠的叩著,他微微抬起頭,鎮定自若的道:“帶沈寧回家。”
高怒微微歪頭,道:“你可知我是誰?”
他從這個孩子身上,看出了一股奇怪妖異的氣息。 他為什麽如此鎮定?難道他早就預料到了進門後將會看到的這一切?
反常,太反常了,難道這個孩子是王裘一夥派過來的?
“小子並不想知道。”沈康暗自腹誹,知道了還能活嗎?
高怒低低的笑了兩聲,將刀拄在身前,雙臂自然的交疊搭在刀柄上,抬眸掃視一圈。他倒要看看,是哪一尊大佛找來這麽個妖異的黃口小兒。
高怒輕笑一聲,放松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輕悠悠道:“聽見這小童說的了嗎,把那小娘們兒帶來。”
後院中的沈寧已經被送到了土坑裡,一鏟黃土夾雜著雪花潑到了她身上,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一個官差道:“可惜了這小美人兒。”
另一個官差鏟起土,嘩啦一聲傾倒在沈寧身上,道:“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紅顏薄命。”
“嗤...”他笑著道:“這回的事麻煩了,高總旗已經查到了這裡,現在是騎虎難下了。要不是這小娘們兒好端端的撞頭,咱們哪能衝進來,現在是無憑無據的,搞不好,俺們這一班兄弟都得跟著高總旗折進去,女人,果然還是柔順的好。”
“不會吧?查南陽玉的案子可是陛下的意思。”
“哼...陛下的意思是查,暗查。可俺們卻打草驚蛇了!”
沈寧雙拳緊握著,緩緩的睜開雙眼。
一雙桃花美眸看著鏟土的男人,聲音顫抖的道:“你是誰?我沒死,不要埋我!”
她半撐起身子,一手拄著地,一手扶著額頭,嬌弱的似乎隨時都能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