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前頭的徐聰發覺王陸安不見了,連忙抬眸四下尋找,宋淵笑問:“徐兄,您這是找王兄?”
“是啊。”徐聰問道:“你可見到陸安了?”
宋淵道:“方才見王兄與人交談,似在隊尾。”
“好。”徐聰慢慢的讓隊伍先行,王陸安與張閣迎面跑來,徐聰問道:“這位仁兄是...”
“在下張閣。”
王陸安道:“這位張兄是秀才之身,特來參加晨練,想要強身健體的。”
徐聰略微驚訝,然後道:“張兄,晨練的確能鍛體,但若服上幾枚丹藥,那就更加事半功倍了。”
徐聰平素最愛以丹藥送給相熟好友,身上經常帶著丹藥瓶子。
他隨手從袖子中拿出一個瓷瓶遞給張閣,道:“這是常春觀玄一道長煉製的朱丹,食後飄飄欲仙氣力大增,兄台試試。”
王陸安連連稱讚道:“是啊,玄一道長煉製的丹藥遠近聞名,縉紳們大為追捧,時常一丹難求。”說話是吹捧這藥,但也是告訴張閣,這個丹藥價貴,心中希望他不要接受徐聰的豪爽饋贈。
張閣接過丹藥,問道:“這...別是五石散之流啊。”
五石散源於秦而興於魏晉時代,是名士們極為追捧的藥物,可以短時間提高*能力的壯陽之物,使人神志開明,讓人渾身飄飄欲仙,可到了最後,人們卻是死在藥下。
甚至到了唐代,丹藥還是被文人們追捧著。
我們耳熟能詳的詩仙李白便是其中之一,其詩作中也有體現,如:早服還丹無世情,琴心三疊道初成。更有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李世民死因乃是“服胡僧藥,遂致暴疾不救”唐太宗死後,憲宗、穆宗、敬宗和晚唐的武宗、宣宗等幾位服丹而亡的皇帝們前仆後繼的以身試藥。
唐代以後,人們便知曉其傷人不淺,逐漸不再服食。
至於丹藥在大明的再次興起,真是要感激我們當今陛下嘉靖皇帝。似乎由古至今每一個皇帝都有一個不死夢,並且每一位皇帝都認為自己與眾不同,絕不會步前一位的後塵,終生尋不找長生不死之藥。
當朝,嘉靖心系修道人人皆知,下面的官宦必然追捧,這風氣也就自然而然的興起了。
張閣還算這些人當中比較清醒的,得知了“朱丹”的功效,不但沒有為其所動,反而詢問了這麽一句。
他這麽一問,王陸安便更急了。他抬眼四下看了看,廖明輝已然數日未來書院,今日晨練依舊不見他...徐聰的藥,便數廖明輝用的最多。
王陸安平素很少主動服食丹藥,但在徐聰這位狂熱愛好者的帶動下,也免不得用上幾丸,可自從廖明輝病倒,他卻是一丸也不再碰了。
二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徐聰,王陸安是尷尬,張閣倒是坦然。
徐聰笑道:“哈哈,你們且看這丹藥朱紅似血,這是朱砂煉製的,朱丹之名也是由此而來。此藥只會強身健體,不會傷人的。”
張閣心想,朱砂乃是安神之物,大抵是不會有甚的差錯,拱手感謝,收下了瓷瓶。
徐聰笑道:“哈哈,張兄用完了丹藥再來尋我,我白送給張兄便是。”
“這。”張閣看看王陸安,又看向徐聰道:“這怎麽使得。”
徐聰豪爽的一揮手,笑道:“銀錢換來之物,沒甚的稀奇,張兄不必多思。”
張閣拱手道:“兄台真也慷慨。”
徐聰連忙拱手回禮:“張兄秀才之身,
在下哪敢托大,快快收好丹藥,咱們跟著晨練吧。” 開玩笑,他一個童生,哪敢接受秀才的禮,真讓人頭大。
晨練一個時辰,沈康對諸位同窗拱手笑道:“今日便到此處,諸位明日再會。”
宋淵幾步跑上前去,笑道:“三郎,養浩兄走後你更少出門了,若不今晚咱幾個聚上一聚?”
沈康與他一同往回走,笑道:“即將年末考校,你便不急?”
“急甚?這功夫廢寢忘食念書,多是臨陣抱佛腳,我觀你不也是照常念書?”
沈康笑笑,除了照常念書,還能做什麽?又想著他們幾個近來因為王麓操家中出事,也都緘默許久,若是幾個少年熱鬧一番,或許能解解王麓操的煩悶。
“好。”沈康道:“今日昏食來攸居吧,我來做東。”
“哪能讓你使銀子,還是我來。”
沈康道:“別爭了,下回你來。”
“恩。”宋淵撓撓腦袋道:“也好。那就說定了?”
“恩,說定了。”
行至攸居門外,宋淵與他分道揚鑣,沈康進了攸居,王麓操、白啟常與江柳愖早已在院子裡等他。
江柳愖道:“又去晨練?”
“恩。”沈康自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就著寒風脫下上衣綁在腰間,衝洗著身上的汗水。
“劉術呢?這小子怎地又不在?”江柳愖道:“讀書之人,身邊哪能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事事親力親為,成何體統。”
沈康利落的清洗好身子, 叉著腰道:“我讓他回家去看看大姐,問問是否有重活兒要做。我換身衣裳,立馬出來。”
“快去吧。”
沈康進門去,江柳愖與白啟常道:“這劉術一個人始終忙不過來,得讓沈三再尋個伺候的人才行。”他瞥了一眼弄雨,道:“便是這弄雨,也知道緊著伺候自家公子再忙旁的。”
啥叫便是弄雨...弄雨連連微笑,心裡翻著白眼。
白啟常斜睨了弄雨一眼,道:“先去講堂等我吧。”
弄雨點頭應下:“是,公子。”說著,背上書袋,走出門去。
見弄雨走遠,江柳愖兩眼一耷拉,道:“白夫人還是愛護白兄的。”
白啟常輕聲“恩”了一聲,道:“是啊,恨不能讓弄雨每日十二個時辰都黏在我身邊,將我一舉一動都告知於她,我那二位兄長卻都不如我這般,得此“愛護”。”
說話間沈康已經換好衣裳,背上布袋清清爽爽的走出門來。他幾步上前,笑道:“幾位兄長,月前家中賣蟹,三位兄長竭力相幫,前幾日始終忙著二兄去往武學之事,沒能及時感激。今晚我做東,在攸居請幾位用些家常便飯,三位可得賞臉啊。”
“啊...”王麓操是擔心家裡,實在不想來,但想著沈康做東,也不好拒絕,便應下道:“唯恐家母擔憂,用了飯食得趕快回去。”
“那是自然。”沈康笑道。
江柳愖倒是高興:“行啊,這多事之秋,真真讓人生厭,是得松快松快了。”
白啟常道:“既然如此,愚兄便卻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