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都過去了,也不知風雲哥哥的寒毒現在治得怎樣?”日漸黃昏,杜如月望著西沉的太陽,暗自思量。
“中原的事聽說了沒有,杜師妹?”房外護法的郝世昌師兄問道,他是路驚鴻的三弟子,性子十分溫和,與誰都說得來。
杜如月一愣,問道:“中原發生了什麽事?”
郝世昌笑道:“北邊的契丹已經跟石重貴那個大晉皇帝打起來了,聽說德州已經陷落了。(注1)”
杜如月臉色一變,急問道:“那鎮州(注2)呢,鎮州怎樣?”鎮州是防禦燕雲十六州的邊防重鎮,既然契丹南下攻打中原,決計不會放任鎮州不管,任其威脅他們的後路。而鎮州,就是由杜如月的父親杜重威統兵鎮守。
郝世昌搖搖頭,答道:“這個倒不知道,揚州離鎮州那麽遠,如今北上的運河又不通,消息傳過來,總要一兩個月的時間。杜姑娘,你怎會這麽緊張,難道你有什麽親人在鎮州麽?”
杜如月勉強一笑,心中憂心忡忡,不管怎麽說,杜重威都是她爹,杜家的那些人,都是她的骨肉血脈。
郝世昌突然想起揚州城的那些傳言,心中一亮,問道:“杜師妹,莫非成德軍節度使杜重威真是你爹?”
杜如月微微點了點頭,郝世昌安慰道:“杜師妹,鎮州乃是北方的軍事重鎮,城牆高大堅固,又有雄兵數萬,不會那麽容易被攻下來的,你放心好了。”
放心,杜如月又如何能放心下來?德州何嘗不是北方軍事重鎮,城牆同樣高大堅固,城中兵卒加上民壯,也不下數萬,不也被契丹人攻克了麽?德州被攻克,與他緊鄰的鎮州會好過嗎?
“郝師兄,北方發生了什麽?你快告訴我!”杜如月抓住郝世昌的手臂,急道。
郝世昌心中一蕩,柔聲道:“杜師妹,你莫急,其實我所知也不多。我聽說契丹是去年十二月出兵的,兵分東、西兩路南下入侵中原。
東路軍由契丹的大汗耶律德光親自率領,召集契丹精銳鐵騎,又盡起幽燕十六州兵馬,總計五十萬,以燕王趙延壽為先鋒,大將楊光遠為策應(注3),耶律德光坐鎮中軍南下,一舉攻破了德州。
西路軍則是由一個什麽偉王率領,據說有二十萬鐵騎,攻打代州,也不知攻下沒有。”
杜如月面色蒼白,心緒煩亂,不知如何是好。她才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出來行走江湖也不過大半年,幾時遇到過這等事,隻覺得怎麽做都不是,一時間束手無策。
在焦急彷徨中又過了兩天,李風雲等人終於出來。
李風雲的十二條經脈盡數打通,非但如此,原來沉澱在經脈中一部藥力,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化為了內力,讓李風雲的實力大增,節省了他數年苦修的時間,在三流高手中也算是頂尖的了。
“風雲哥哥,我該怎麽辦?”見到李風雲,杜如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
李風雲一把捉住杜如月的肩膀,問道:“如月,莫急,發生了什麽事?”
“契丹打過來了!”杜如月急道。
“契丹打到揚州了麽?沒那麽快吧!”李風雲不解,問道。
“當然不是,”杜如月解釋道,“契丹大舉南下,已經攻下了德州。”
“那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德州在哪兒?”李風雲摸了摸後腦杓,感到莫名其妙。
“哎呀,你這人怎麽這麽笨呀!”杜如月跺腳道,“我爹就駐守鎮州,德州離鎮州可不遠。
” 路驚鴻折了根樹枝,隨手在地上畫了幅地圖,指著鎮州、德州道:“鎮州在這裡,德州在此處,兩地的確不遠。”
又對杜如月道:“杜侄女莫慌,據我前幾日得到的消息,鎮州還未被契丹軍攻破。”
杜如月稍安,又擔憂道:“賊酋率領五十萬大軍南下,鎮州就算一時未被攻破,又能堅守到幾時?”
“五十萬大軍?”路驚鴻啞然失笑道,“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契丹東西兩路兵馬,總計才不過二十多萬,哪來五十萬之多?”
杜如月睜大眼睛問道:“此話當真?”
路驚鴻答道:“我騙你做什麽?一定是我那些徒弟道聽途說得來的消息,整個中原,數千萬人口,一下子也未必湊得出五十萬兵馬,契丹又哪來五十萬大軍可調派?杜侄女,你想知道北方戰事,問我好了,我總比那些不成器的弟子知道得多一些。”
杜如月聽了路驚鴻的話,暗想:“契丹總共出了二十多萬兵馬,除去西路大軍,耶律德光最多也就十多萬人馬,這十多萬人馬,也不可能全都去打爹,圍攻鎮州的了不起只有幾萬人馬。鎮州城池高大,我爹手中又有三萬兵馬,再加上民壯,怎麽也能湊出五六萬人來,憑城據守,應該不會那麽快被打敗。”終於放下心來。
路驚鴻在地上又添了幾筆,將地圖添完整,道:“據我得到的消息,契丹兵馬分為東西兩路,東路是主力,由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親自率領,大概有兵馬十八萬。
其中契丹的精銳鐵騎有十萬,是耶律德光的中軍,由耶律德光親自帶領。
燕王趙延壽率領五萬幽州兵馬為前鋒,業已經攻佔了德州、貝州,兵鋒直指向南樂。
叛將楊光遠率領三萬人馬為側翼,掃清周圍的殘敵,鎮州就算有事,面對的也只是楊光遠的三萬兵馬。”
路驚鴻又點著忻州道:“契丹的西路兵馬則是由偉王耶律安端率領,領兵五萬,從雁門關入關,攻克代州,下一步很可能要攻打忻州。忻州若破,耶律安端進可取太原,退可策應楊光遠取鎮州,穩定後方,到那時,鎮州才是真正危險了。”
李風雲奇道:“難道石重貴那廝沒有什麽動靜?我聽說,他可是將牛皮吹得啪啪響。”
路驚鴻微微一笑,道:“他怎會沒有動靜,我聽說,他已經派出使臣,前往契丹營中求和去了!”
李風雲張大嘴巴,道:“這樣也成,耶律德光那廝肯同意?”
“你說呢?”路驚鴻反問道,“如果你將對手打個措不及防,招架不住,對手對你大喊:‘別打了,我先喘口氣。’你會同意嗎?”
李風雲搖搖頭,道:“當然不會,老……我才沒那麽笨,先將他按倒在地,狠揍一頓再說。”
蘇語儂忽然想起李風雲猛揍魯青雲的事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路驚鴻笑道:“這不就是了!不過牛皮吹得啪啪響的不是石重貴那小子,石重貴雖年輕氣盛,但還沒有那膽量。吹牛的景延廣(注4),他說他準備好了十萬口橫磨劍,只等契丹人上門,如今契丹兵馬打上門來,卻不知他那十萬口橫磨劍又在何處?”
李風雲聽路驚鴻說得有趣,不覺“哈哈”大笑。
杜如月依舊有些擔憂,問道:“那個什麽偉王是什麽人,打仗厲不厲害?還有那個楊光遠,他又如何?”
路驚鴻解釋道:“偉王耶律安端這人是契丹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的弟弟,他打仗的本事究竟如何,我也不知,我是江湖中人,江湖上的事我或許知道一些,這些國家大事,我又怎能知道得那麽多?不過我想,耶律德光既然命他率領西路大軍,應該不是無能之輩。
至於那個楊光遠,他本是中原晉朝的東平王,平盧軍節度使,石重貴繼位後,又改授他為壽王,冊拜為太師。可謂是位高權重,可是不巧,他得罪了景延廣,於是景延廣上奏石重貴,說他現在編練兵馬,而馬匹不足,不如從楊光遠那裡借兩百匹戰馬。這話其中暗含挑撥的意思,暗示楊光遠兵強馬壯,是國之大患。
那楊光遠聽了,倒也硬氣,說道:‘這些戰馬都是先帝賜給我的,現在為何要拿回去,是不是懷疑我要造反?’,他的意思是,他楊光遠能走到今日,全是靠他一刀一槍拚出來的,你石重貴能當上皇帝,我的功勞也不小,你現在卸磨殺驢,就是想逼他造反。
於是,楊光遠帶著他的子侄部屬反叛了晉國,投靠了契丹。”
路驚鴻知道李風雲粗鄙無文,所性將話裡話外的意思解釋得清清楚楚,免得他不解。
李風雲“哈哈”笑道:“這個景延廣,果真是成事不足,敗事那個什麽。石重貴那小皇帝攤上這麽一個人,真算他倒霉。”
路驚鴻搖頭道:“這件事倒也怪不得景延廣,楊光遠早有野心,景延廣只不過是將他的野心暴露出來,楊光遠見事情暴露,又沒把握能篡位成功,這才投降契丹。最多只能說景延廣推了他一把。
楊光遠投降契丹,將中原的虛實都告知了契丹,這次大戰開局中原晉國被打得這麽慘,楊光遠可說是功不可沒。”
杜如月恨聲道:“可恨這奸賊!恨不能殺了他!”
李風雲道:“你要殺他, 我一定幫你!”
杜如月抬頭望著李風雲,輕聲道:“風雲哥哥,鎮州那邊,我始終放心不下,我打算回鎮州一趟……”
李風雲打斷她的話,笑道:“好啊,我陪你去,鎮州如今這麽熱鬧,怎能沒有我李風雲?”
杜如月心中一陣喜悅,隻覺得心頭暖暖的。
路驚鴻笑道:“師弟,既然你要跟杜侄女回鎮州,師兄也不攔你,好男兒志在四方,是該四處闖蕩闖蕩,但是注意,兵荒馬亂,處處需小心行事。
好在你身上隱患已去,以後只需日日練功,藥力自然會一點點消解,呆會兒你隨我來,我將本門的基本內功心法傳授給你。”
“多謝師兄!”李風雲喜道,“只是,不能陪師兄回清平鎮了。”
路驚鴻擺手笑道:“這算什麽?師兄一個大活人,自個兒就去不了清平鎮麽?”
蘇語儂一顆心兒被眾人弄得火熱,插嘴道:“風雲小哥,我也隨你去鎮州。”
虞不全臉色一沉,喝道:“你一個女兒家,去那種地方做什麽?你當你的本事都學齊了麽?”
蘇語儂嚇得吐了吐香舌,低下頭去。
注1:契丹與後晉之戰,時間及其細節因劇情需要,與史料略有出入。
注2:鎮州,又稱恆州,具體位置可請教度娘,起點好像不許上地圖。
注3:楊光遠為策應之事為筆者杜撰,後面圍城等情節皆為虛構,不過,杜重威坐守鎮州,任由契丹人隨意擄掠卻是實情。
注4:此處詳見第二十章,裡面詳述了景延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