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去外面捉螢火蟲。”修斯特也站起身,他燕尾服的褶皺舒展開來,平滑地垂下,宛如絲緞般延伸流動。
“好主意。”奧奧跳動了一下,地板發出一縷回震的聲響。
原來這裡的夜晚藏著螢火蟲啊。聽到螢火蟲這個字眼,就總會讓人產生一種類似於峰回路轉的希望。無論多麽苦楚鬱悶的心情,這種毛茸茸的純白色的冰爽小星星也能撫慰。影影綽綽的迷幻蹤跡,夏日燒烤的滋滋聲,人們聊天發出的陣陣歡笑,玻璃杯觸碰的音調,還有那夜風擁簇皮膚的溫度,以及連衣裙的裙擺飄動的感覺,這一切都構成了安謐酷爽的夏天,沒有絕望的世界。
“聽起來不錯。”我冒出了一句話。我也是會時不時插一句話的,雖然大多數時候我都在聽,可偶爾吐露一句話便可以使心裡安穩,維持動態的平衡。
“好,那我們走吧。”奧奧已經急不可耐了,它原地轉了一圈,以排解內心的焦躁。
“我去拿個瓶子,好把螢火蟲收集起來。”修斯特轉身去拿瓶子了。他的背影清雋秀逸而又曲線溫婉,細碎的發絲別在軟軟的耳後,流出金色的粉彩,聚合成慵懶的音符,悠悠蕩蕩,消散在遠古。
不一會兒,修斯特就回來了。他拿了一個冰藍色的玻璃瓶,纖長的手指擁簇著瓶身,手指與透明玻璃交融為一體,指尖的汗滴模糊了手指的紋路,晶瑩透亮,光彩熠熠,照耀了一個銀河。我仿佛聽到了宇宙中存在的形式急速旋轉的響動,萬種年華交錯,迷失了封印的浮光軌跡。
“現在我們走吧。”奧奧微側著身子說。
“好啊。”修斯特應答著。說完,他回頭看著我笑了笑,對我說:“走吧,洛麗斯。”
他美麗的眼睛就那樣看著我,感覺快要被他的溫柔淹沒了。我的血液流動得順暢而又舒爽,呼吸平穩開闊,似乎身體的哪裡打開了一個閘門,渾身上下安謐澄澈,這好像跟剛剛大哭過一場的那種煥然新生的舒適感有點相似。
“嗯,好啊。”我跟上他們倆,默默地低著頭。
我們三個走出了城堡的大門,踏入了戶外。帶著水汽的晚風吹拂到臉上,怎一個爽字了得。
晚上的風跟早上的風不同,雖然缺少朝氣,可是卻有種跳脫世俗的感覺,從頭到腳都被解放,內心忘卻了藩籬。晚風有時也會讓人生發千帆過盡、滄海人間之感。不管世事如何沉浮變遷,都難以撼動這世界運轉的本質。任何的變化都可以歸為一,隻是外顯的面貌不同罷了。
“洛麗斯,張開雙手。”奧奧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我面前。我按照它說的那樣張開了雙手,它將一隻剛捉住的螢火蟲放到我手裡,頗有儀式感。
輕巧的絨毛沾到我的手心裡,癢癢的。
“修斯特不是帶了瓶子嗎?為什麽不直接放到瓶子裡呢?”我記得修斯特的確是帶了用來裝螢火蟲的玻璃瓶。
“先讓你感受一下嘛。”奧奧露出了傲嬌的表情,乾咳了兩聲,又說:“一會兒再放到瓶子裡。直接放到瓶子裡的話,你與它隔著堅硬冰冷的玻璃,它便不再是它了。”
我笑了。奧奧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