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滅黑血氏族之前,楊俶利用上半年的時間做了許多準備。
首先是打通與軒轅氏之間的道路,兩地相距大約兩百裡路,期間有一些小部族,在這段日子中紛紛選擇加入洛城或者軒轅氏,楊俶本來非常擔心發生衝突。
所謂遠交近攻,一旦兩國的領土接壤,那麽矛盾幾乎是在所難免,今天因為耕地引水問題吵架,明天誰家的牛跑到了對方的土地上吃了牧草,鄰裡間摩擦的原因和國家之間戰爭的導火索,並無大異。
只是軒轅酋長沒有打算和洛城進入對峙狀態,他在一次聚會上直接把長子軒轅眺送了過來,說是學習洛城的先進文化姿勢,其實就是做人質,把接班人放在楊俶手中,意思是咱們就是同盟關系,你也不必擔心我反水。
人家都做到這份上了,楊俶也沒什麽好客氣,他說我們兩地語言相通,且都是以農業發展為核心的政權,現在我這邊擁有更先進的技術和更高效的制度,所以不如合並吧。
這個合並不是說我洛城來吞並你,而是你們可以把人口分批遷移到洛城流域,這邊的上下遊都還有許多平原適合產糧,正待開發,目前洛城沒有足夠的人口,從去年到現在,確實總人數擴張了半倍,達到了四千五百多人,但距離控制整個黃河中下遊還差很遠很遠。
所以楊俶現在要做的是促進洛城與軒轅丘的融合,軒轅氏的統治階級還是按照原先的架構生活,至於普通民眾,一旦來到洛城,就會被指定到某個區域進行開墾,並享受優惠政策。
比如整個家庭移民之後,楊俶會派發木犁,並許諾使用巡邏隊保證他們的安全,與此同時,將派遣專門組織的建築隊幫助建造房屋,並定額配給各種生產工具,享受數量限定內的折扣。
軒轅眺本來去治理他移民後族人的那片區域,不然就真像是楊俶搶奪了軒轅氏族的人口了,其實並非如此,因為上古時期民族融合雖然簡單,但也不是一兩天可以完成的事情,所以楊俶給了個領主的冊封,可軒轅眺並不答應。
這少年說要學習楊俶的治理手段,不願去當領主。
按照軒轅眺的說法,真正令他覺得飛速成長的,是留在楊俶身邊,看他處理各種軍國大事,小到開庭審判,大到搭建軍製,再到處理人地關系,把利益合理地分配到各階層手中。
高屋建瓴,讓國家這部精密的機器高效運行,才是政權崛起的關鍵。
領主固然自由,但學不到洛城崛起的精髓,軒轅眺是這麽考慮的。於是楊俶把洛城大法官給他當了,法官這個職位好啊,平時處理人與人之間矛盾、團體與團體之間矛的機會很多,是個極佳的鍛煉機會。
於是軒轅氏族又派了另一個人來給搬遷的族人當領主,那就是已故七舅姥爺軒轅土娃的兒子軒轅驚豆,驚豆同志的性格和軒轅光有些相似,對世界充滿了好奇與向往,但是想比軒轅光又多了幾分膽怯和畏懼,本來這回來洛城當領主哪裡能輪到他,但考慮到對土娃同志英勇戰死的補償,軒轅德成選擇了驚豆。
莫角行自從上次被擊敗之後就積極嘗試與洛城聯系,一個月有三支商隊過來,帶著各種新奇古怪的小東西,試圖在城中售賣,價格低廉,婦女們很是喜歡。
楊俶知道後立即頒布了對外關稅法案,為莫角部落專門設置了一個商業稅,然後自己又開發了兒童專用玩具——足球加以推廣。
現在的技術沒法做出充氣的足球,無非是把皮革切成塊狀,縫合在一起,裡面塞進稻草用來踢,至於球的大小……由於手工製作的原因,各種不同。
楊俶當年上學的時候,班主任抓成績抓得緊,籃球與足球都是被禁止的課余活動,可禁令無法阻擋少年們的運動熱情,當時踢球的孩子們,會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兩端用水瓶擺出球門距離,再把瓶蓋扔地上當球踢。
這樣一來,足球這個運動就變了種形式繼續進行下去。
球類項目在洛城的孩子們中推廣開來後,莫角氏族想用其他東西搶走孩子的注意,那真是千難萬難,不過賣給婦女的衣物和化妝品,雖然被征收重稅,但還是銷量不錯。
楊俶身為一個騙小孩子錢的人,可鄙視騙女人錢的人了。
不過莫角氏族願意修好通商,那就意味著戰爭會在很久以後才發起,現在軒轅氏族主動加盟,後方穩固,時光匆匆,又到了秋初時候,楊俶開始進行社會架構的大躍進。
封建社會要真正拉開帷幕。
突然有一天,奴隸主們全部被喊到洛河城堡外面的空地上,近七百人聚集在一起,十分壯觀,大夥兒之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議論紛紛,三三兩兩聚集,河灣地的老人們站在人群最前面,等待首領的到來。
楊俶出現時,近衛軍也跟來了,之前騎兵對衝訓練時比較嚴苛殘酷,淘汰了其中十余名少年,所以近衛軍的編制目前是六十人。
鐵騎列陣,奴隸主們發現這些少年的裝備又變動了許多。
得益於冶煉技術的改進,青銅劍被加長到九十公分,也就是近一米長,大槍倒還是柳葉槍尖沒變動,身上的護甲,已經有了兩塊青銅片合並的胸甲,類似後世的胸甲騎兵,但厚度遠遠不及。
騎兵的小腿被護脛覆蓋,也是整體冶煉出來,因為考慮到衝陣的時候,正面會收到標槍箭雨的打擊,而陷入敵人的陣中後,小腿也是容易被步兵打擊的位置,所以這裡的防護不能少。
青銅盔已經全體裝備,這種頭盔十分難看,頂上還插了一根雉雞毛,沒錯就是一根,和什麽羅馬帝國滿頭盔一溜兒都是毛的妖豔賤貨完全不同,他們是有審美的人,我們洛城是沒有的。
至於為什麽插毛,主要是用於區分上下級,因為騎兵五人一小隊,五人中小隊長頭上的毛是加長的,在混亂的戰鬥中能一眼區分,如果編制亂了,底層士兵可以即時找到上級軍官,集結到他們的身邊。
所以近衛軍不但人數稍微擴充,裝備的防護能力也大有提升,起碼現在要是讓楊俶去正面衝擊敵軍的重步兵,在不計傷亡的情況下,一定能夠拿下。
奴隸主們自然而然地鴉雀無聲,他們預感到今天要有大事發生。
騎兵隊側立一旁,人馬宛如尊尊雕塑,只見楊大首領單騎策馬而出,來到奴隸主們的面前,用目光掃視一陣,然後說:“坐。”
坐,當然沒有凳子,但大家毫不猶豫,一齊坐到草地上。
“今天,我要取消苦役犯制度。”
下面頓時嗡嗡作響,大夥兒交頭接耳,面帶驚惶,一時間大腦還沒轉過彎。
雖然去年冬季首領就說制度會變,大家也知道這一天很快會到來,可真正到來的那一天,卻又顯得如此不適應,因為對這種制度已經依賴很深了。
中層統治階級的生活物資,幾乎全靠奴隸提供,如果奴隸被解放,其中一大部分人連做飯劈柴的人手都沒有了,這和當初南北戰爭時南方莊園主的心態類似,接下去拿什麽賺錢,拿什麽生活啊。
而南北戰爭時的北方,工業相對發達,由於地理原因,種植園也遠遠沒有南方分布廣泛,工人階級數量眾多,自然可以輕易放下奴隸制度。
所以近衛軍少年們面無表情,他們都是純粹靠軍事訓練養活自己的,和奴隸製的瓜葛極少,有也只能算間接聯系,自然根本不會有什麽情緒。
如果是後世王朝的君主毫無征召突然下達命令,那麽下層貴族很可能當場起來反抗暴政了,可楊俶是開國之主,第一代帝王,在奴隸主們心中近乎半神的存在,無論是積威還是信任程度,都是無與倫比的。
嗡嗡聲響了一陣,自然停歇,楊俶沒有去製止,然後大家幾百雙眼睛一齊看著首領,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楊俶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不過我將不予答覆。”
眾人一齊點頭。
“總之,生活會更好,解放苦役犯後,你們能獲得更多的食物,更多的武器,更多的財富,有朝一日上戰場——這一日就要到來了——你們的手下不再是衣衫襤褸的苦役犯,而是騎著高頭大馬,手持長矛的勇士。”
“就像他們一樣?”有個奴隸主指著近衛軍騎兵。
“沒錯,”楊俶用手在河灣虛劃一道,“你們當了一些日子的步兵,也看過近衛軍的戰鬥訓練,應該知道面對他們時,重步兵的下場是什麽。”
被車翻。
“所以解放的奴隸,將變成你們手下的佃農,你要把你們現在的土地分出一部分,完全交給佃農打理,與此同時,向他們收取地租。”
地租?眾奴隸主不理解。
“真蠢啊,你看本首領平時靠什麽過活的。”楊俶怒道。
大夥兒紛紛說你那塊試驗田上產出甚高,畝產十萬斤,能喂飽一個軍團。
“呸,春秋之季找你們要貢品都忘了?”楊俶突然覺得自己十抽二的稅收定得太低了,導致眾奴隸主還沒有什麽感覺,改天給他調整到十抽三去。
於是眾奴隸主紛紛醒悟過來,封建制度,本質上不是讓他們變成孤家寡人,而是換一種方式壓迫底層的勞動者。
原先奴隸的生產積極性不高,因為他們找不到生活的目標,人身自由全都掌握在奴隸主的手裡,所有產出也歸於奴隸主所有,他們自己只能像野獸一樣活下去,還能指望在生產之余再多乾點活,或者搞發明創造?不可能的。
但是一旦奴隸們變成了佃農,擁有了自己的土地,創建了自己的家庭,那麽一切都會改變,整個文明將會活力煥發,底層人民的財富必然會增長,楊俶將擁有更加精銳的核心部隊和更加優質的兵員去統一華夏。
這是出征黑血氏族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從半奴隸半封建社會邁入封建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