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妹贏了麽。

　　楊俶見倆妞跑走，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三下五除二用小木塊做了個帆船模型，往聚落門口走去。

　　奴隸們在河灣地的待遇不錯，起碼口糧管飽，生產積極性還不算低，這一天時間，土路已經有了雛形。

　　夯實的道路沿著河灣的產糧地分布。

　　道路在連接兩個聚落之前，首先要造福自家百姓，起碼村裡面街坊鄰居走街串巷得方便，然後才是通往另一個聚落的大路。

　　沿著河流發育的文明早期城市和後世的現代化工業城有著很大不同，它的特點是房屋沿河分布，河流既起到灌溉、飲用、排汙的作用，又同時兼顧了航運功能，所以這種城市的結構有著狹長的特點。

　　土路與河流平行，同時也和整個聚落的房屋走向一致。

　　楊俶走出聚落，再往前半裡，到了尤利婭帶著小甄宓玩耍的地方，這是一處河灘，尤利婭衝楊俶皺了皺鼻子，然後撿起一塊鵝卵石在蘿莉面前晃了晃:“看好哦～”

　　“嗯。”

　　少女在扁平石塊上吹了一口氣，然後壓低重心，探臂，開弓步——唰，石塊劃過一道筆直的線掠過水面。

　　旋轉的石塊在浪間輕點，打出七八個水花。

　　“你來。”尤利婭幫甄宓挑好石塊，可蘿莉的運動天賦和毛妹實在是沒法比，扔了一堆石頭，依然是噗通一聲，入水即沉。

　　甄宓有些喪氣，很快她發現了新奇的東西。

　　楊大首領把一塊巴掌大小的木頭放進水裡，薛辟疆在邊上撥弄著木頭上的奇怪麻布。

　　“感受風的來向，”楊俶拔起一根枯草，讓草葉在風的軌跡中飄開，“它能推動帆，而帆被固定在桅杆上，它將成為船的肢體，在水面上邁開步伐。”

　　風帆的知識對於少年來說還是有些深奧，他只能理解歌皮毛，不過楊俶的目的顯然不在於此，當他看到蘿莉咬著指甲踟躕靠近時，眼角閃過一絲得意。

　　哼，上鉤了。

　　“……所以呢，風帆的角度並非和風垂直才能獲得最大的推力，事實上和風的方向保持一定角度，船才能行進最快。至於原理嘛，以後你們自然會知道。”

　　楊俶不斷變換著模型帆船的風帆方向，當發現甄宓靠得足夠近時，再次祭出了殺器。

　　“要是碰上下雨或下雪怎麽辦呢，看，我們還能用獸皮在船中間搭個篷，可以用木板把船篷分隔成前後，前面放置桌子和炊具，從河裡釣魚，配上黍米來煮，而船篷後面呢……”

　　楊俶頓了一下，誘導發問，“想要在船上過好日子，船篷後面能放什麽?”

　　“長矛弓箭！”這是薛辟疆。

　　“床。”這是甄宓。

　　“答對！回去獎勵一杓蜂蜜。”楊俶摸著蘿莉毛茸茸的腦袋誇獎。

　　小甄宓拍手笑著，加入了擺弄模型帆船的行列。

　　尤利婭眼看甄宓被玩具拐走，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且蘿莉還特別開心的樣子，被楊俶往過家家的思路上引。

　　船的建材、動力、流線型原理，這是吸引薛辟疆的東西。

　　船裡面的布置、起居的安排、漂亮的裝飾，這是吸引甄宓的東西。

　　楊俶改變填鴨式教育，轉到發展興趣上來，首先讓他們覺得好玩，然後再慢慢把其中的原理剖析出來，分步講解。

　　毛妹來搗亂，發現三人不願鳥她，於是生氣，可聽著聽著，發現自己也陷了進去。

　　可惡，讓我玩一下。

尤利婭說。　　你玩石塊就可以了。楊俶說。

　　明知道是首領的花招，尤利婭還是搶了模型帆船擺弄。

　　可這玩意是楊俶零時拚造的，很不牢固，少女多用了點兒力氣，嘩啦，散架啦。

　　楊俶早預料到這個結局，也不生氣，對甄宓說:“啊呀，你尤利婭姐姐把小船弄壞了，不過沒事，哥哥改天再做一隻給你。”

　　“哼，我也能做，還能做出比你這個大十倍的，”尤利婭說，“甄宓，看我等會兒就給你做。”

　　“好。”蘿莉面帶惋惜，看著往河底沉去的模型殘骸，用清脆的嗓音回答。

　　只是她臉上分明寫著仨個字。

　　我不信。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尤利婭支支吾吾試圖把話題扯開:“最近的菜式都吃膩了，楊俶你能不能再弄點兒別的好吃的出來。”

　　“當然有啊，烤虎裡脊、清蒸虎掌、油燜虎肋、紅燒虎肝，可食材呢。”

　　“哼，怎能這麽小心眼，食材我給你現找。”尤利婭找來一根魚叉，麻利的捕了幾尾鯉魚和草魚上來，交給楊俶。

　　這技能倒是不錯，楊俶抱著魚走了。

　　築路隊在傍晚遭到了襲擊，當時尤利婭正在和一名建築工討論人員輪班製安排的可能性，卻聽到河岸旁半人高的草叢中傳來半聲慘叫。

　　那名奴隸似乎被巨力拉扯，突然整個身子沒入草叢，沒了聲響。

　　“別想偷懶！”工頭蚯蚓足揮舞皮鞭怒氣衝衝地走過去，尤利婭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

　　蚯蚓足上次當了漢奸，向白石部族的斥候出賣了河灣地的情報，被虎牙收拾了一頓，等他養傷完畢，白石已然滅族。

　　分賞大會，幾乎各家男子都有戰功，只有他沒參戰，自然分不到土地和奴隸。

　　但之前的公田已經被楊俶兼並，不能給他勞作，於是安排了聚落巡邏員的任務，定期領取口糧，也算個公職人員，這回修路，自然來當了工頭。

　　可蚯蚓足踏入草叢，也是突然跌倒，沒再起來。

　　尤利婭盯了草叢半秒，把甄宓撥拉到一旁，然後抄起身側的短斧，壓低身形，衝身旁人低喝一身，帶了三個奴隸緩緩靠近。

　　三個奴隸手中只有簡陋的夯土石錘，臉上的神色既帶了些慌張，又有些畏懼。

　　他們怕未知的襲擊，也怕副首領尤利婭的呵斥。

　　尤利婭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可這草叢卻一片死寂，一陣怪風吹來，草葉倏然向兩側分開。

　　蚯蚓足雙眼無神，直直看天，已然殞命。

　　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兩枚彎刀似的獠牙。

　　帶著淺色斑點的圓臉在眼前驟然放大，怒雷似的狂吼炸響！

　　一頭巨大的劍齒虎。

　　尤利婭本能想去迎擊，可她手中的短斧在人類之間的肉搏中威力十足，對付力量和速度都有壓倒性優勢的巨獸，不行。

　　碎石斧斬開了劍齒虎的前肢，但這傷勢幾乎可以忽略，反而激發了猛獸的凶性，一撲一抓，獠牙擦著臉頰劃過，切落鬢邊一縷金發。

　　尤利婭從沒覺得死亡離自己這麽近。

　　劍齒虎一出現，三個奴隸就扔下石錘，沒命逃跑，丟下尤利婭一人面對巨虎，尤利婭仗著矯健的身手和戰鬥民族的血氣之勇與之纏鬥，幾個照面下來，手臂和大腿上多了一些劃痕，她聽到周圍一片亂糟糟的動靜。

　　呼喊聲、腳步聲、尖叫聲紛至遝來，可她卻不能多留意一分。

　　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盯住眼前巨虎的眼睛，否則，下一次撲擊，劍齒虎的利齒就能劃開她的喉嚨。

　　情況卻愈發不利，兩頭、三頭、四頭劍齒虎的影子出現在築路隊的附近！

　　領頭的劍齒虎最強壯，與尤利婭廝殺，其他劍齒虎大開殺戒，驅散奴隸，消滅僅有的幾名河灣地族人。

　　來不及組成陣型，人類的個體戰鬥力真的算不上厲害。

　　況且這批人根本不是精銳的獵手或戰士。

　　“副首領，接著！”有個族人被劍齒虎撲倒，他的腹部已經開了個幾寸長的口子，鮮血淌了一地，卻用盡最後的力氣，把手中的長矛朝尤利婭扔來。

　　尤利婭舒臂接過長矛，正好看到那族人的眼睛閉上，最後一絲神情如此堅定。

　　保衛築路隊，保衛聚落，保衛河灣地！

　　這是他的家園，這是他的故土。

　　少女架矛，撤步一挑，正好巨虎撲來，矛鋒借力，點在它下巴上，而後少女翻滾躲開，雖然沒能對巨虎造成多少傷害，但人類只要手握長矛，就有了和猛獸對抗的底氣。

　　“來啊！”尤利婭大喊，“讓我看看你的虎皮是不是適合做大衣！”

　　心中卻是不停念叨，楊俶，這邊亂成這樣，你怎麽就沒看到?讓你做魚你就真的拚命去做了，什麽都顧不上了?

　　快點給我過來啊。

　　尤利婭聽到甄宓輕輕叫了一聲，於是連忙回頭，發現蘿莉三步開外站了頭小一些的劍齒虎，劍齒通紅，殘留著殘碎的肉塊和器官組織，朝她緩緩逼近。

　　甄宓雖怕，但為了不讓尤利婭分心，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尤利婭上前救援，剛邁出兩步，後背卻挨了一下，隻覺得喉頭一甜，一口血湧了上來，卻被她強行壓了回去。

　　這時候吐出這口血，氣勢就散了，大家全都要完！

　　劍齒虎可不講究什麽騎士精神，偷襲和伏擊是拿手好戲。

　　入秋了，北方的食物匱乏，食肉的猛獸遷移南下！

　　河灣地的築路隊，正是缺少自保能力，且集中在一起的劍齒虎的食物。

　　尤利婭眼看著劍齒虎撲向甄宓，隻恨自己沒法及時爬起來，擋在她的前面。

　　楊，你教了好久的小姑娘，我沒能幫你看住啊。

　　一道黑影掠過，劍齒虎痛嚎一聲，跌倒一旁。

　　小西伯利亞虎不知從哪裡鑽出來，身子半伏半蹲，十隻爪子根根跳出，宛如十把鋒利的小匕首，它身上的毛整個炸開來，體型仿佛大了半倍，就這樣擋在劍齒虎和甄宓之間，分毫不讓！

　　虎群的進攻似乎停止了，它們圍成一圈，觀看這場殘酷的屠殺。

　　劍齒虎vs小西伯利亞虎，和它身後的小姑娘。

　　體型相差巨大，結局必然毫無懸念，尤利婭無法插手，她被兩頭劍齒虎逼住，分身乏術。

　　毫無征兆，劍齒虎疾電似撲來，這一撲若中，小西伯利亞虎定然十死無生！

　　“嗷嗚。”小老虎生氣地叫了一聲，探出爪子，一巴掌呼了過去。

　　“啪。”屍骸落地。

　　那頭劍齒虎徑直倒飛出去，近半噸的身軀居然在這一擊之下凌空而起！

　　小西伯利亞虎瞪著自己的爪子發呆……貌似沒打著啊?

　　屍體上插著一柄車輪似的巨大石斧，正中前額。

　　包圍圈的一側火把亮起，虎牙還保持著投擲完畢的姿勢，在他身旁，薛辟疆的長弓已搭上白羽。

　　楊俶面目扭曲，他手中長矛往前一指，高呼道:“殺，一個不留，河灣地的獵手們——”

　　“嗬！”身後人頭攢動，石矛利斧，一並向前。

　　河灣地援軍，集結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