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俶把灰木部族的拜訪隊伍帶到聚落門口,親自拿起工具示范。他要修的路是土路,參照秦馳道的規格來造——除去表面的植被,把路面的土壤用大錘夯實,如果土下面有石塊,也要挖出來扔掉。
這就是所謂的黃土路或黃泥路,沒有往上面鋪石頭或石板的步驟,簡單實用。
羅馬人征服歐洲的時候,曾經建造過一些由石塊鋪成的豪華大道,他們挖掘並建造路基,用大小相仿的石塊鋪成路面,並以泥灰粘合。
這種公路在楊俶穿越之前經常被網上的一小撮人稱頌,說羅馬帝國世界第一,完爆中華。
楊俶當時正在阿爾泰一帶考察,帶隊哈薩克老哥的帕傑羅SUV拋錨了,隻好弄了幾匹馬。
這馬,它不肯走公路。
楊俶當時拉過韁繩,把高大的阿爾泰馬就往柏油馬路上帶,可這畜生偏不願意,走幾步就跑回公路旁邊的泥道上去了。
別人笑話他。
哈薩克老哥的漢語並不好,他的普通話裡總帶有一些含糊的類似大喘氣的發音:“這個馬啊,它在堅硬的公路上走呢,就好比脫了你的鞋,讓你在被太陽曬過的柏油馬路上跑步,你能開心嗎?”
楊俶恍然大悟,自己的確是犯傻了,馬天生就是在荒野和草原上奔馳的生靈,它們根本不需要堅硬的路面,那是給馬車和現代汽車準備的。
羅馬人當年騎兵弱雞,打天下全靠方陣步兵,自然不會去建“馬路”,於是造出了方便步兵行軍的石路,至於戰馬?
他們還沒來得及見識到後世的鐵騎軍團,就已經被各種蠻族車翻了。
楊俶未來是要以鐵甲騎兵打天下的,自然不會蠢到去建造不利戰馬行進的石路,類似大秦馳道的土路,自然是首選。
老工匠花了半個下午時間,終於掌握了馳道的修建方法,當即告辭,帶人離去,他們將從灰木部族開始,按照楊俶給出的路線朝這邊修路。
楊俶並不擔心他們學不會,因為有的人就算是開飛機也能從度娘上學會,自己親手指點,修個土路又有何難。
回到聚落時,尤麗婭還是帶著甄宓在吸貓,她們找了一堆枯枝編成中空的球球,用一根麻繩綁住,人站在獸欄外面,然後把枝椏球扔到裡面去逗小老虎。
貓科動物明顯對球狀物體嚴重缺乏自製力,被玩得團團轉,尤麗婭把球拿出來,它就齜牙咧嘴,不共戴天,把球扔進去,又身不由己,努力撲球。
楊俶說別玩了,明天隼翼一回來,就把它宰了下酒,聽說虎鞭大補,老楊我存起來大有用處。
毛妹把球兒迎面砸來,楊俶勉強躲過,然後把球沒收。。
這下子兩人一虎都很不愉快地瞪著楊俶。
“你讓她多玩一會兒怎麽了,”尤麗婭一甩金發,逼上前來,“你除了給她上課,教她寫字和算數,還會幹什麽!”
毛妹發飆,楊俶顯然是打算哄一下的,連忙賠笑道:“我這不是怕你們傷到嘛,虎這種動物真的不能當寵物來養,我之前不是解釋過……”
“解釋?我不想聽你大道理連篇的解釋,你說你像她這麽大的時候在幹嘛!”尤麗婭拽出躲到她身後小甄宓,七八歲的蘿莉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咬著嘴唇。
我……我當然是在做偉大的奧數題,背荷塘月色,學習少先隊員的思想品德課啦。
楊俶終於忍住沒把這話說出來,乾咳一聲道:“嗯,那以後每天給他安排幾個小時的課余時間玩耍?”
“楊俶,
你要搞清楚,她現在的主要生活是自由自在的享受童年,而不是被你這樣逼迫著教育,她不用造飛機,不用敲代碼,她應該在河灘上奔跑,捕捉蜻蜓,拿上魚竿去釣魚,在聚落的各個角落唱歌,明白嗎?” “明白,明白,”楊俶歎氣道,“可我教她的都是基礎常識,以後無論是否造飛機寫代碼,都能用上……”
“你是在把自己的理想強加到她身上!”尤麗婭當時這小暴脾氣就上來了,她抬起下巴,眉頭都皺成了一個疙瘩。
楊俶也被挑起了火氣——這怎麽成了我在強加理想。
他把手裡的木球一摔:“她是我河灣地下一代的精英,她和別人不一樣,你理解成強加也好,理解成剝奪童年也好,反正這課,我給她上定了!”
“你這人怎麽能這樣?”
“我這人怎樣?”楊俶生氣起來一點也不暴躁,他面色似鐵,聲音十分平靜,“你看看我們,看看河灣地,啊?有那麽多閑人來共享我課程,體驗全民教育?沒有!他們要為食物奔波,要建造更多的房屋,開墾更多的土地。我有的選嗎,我只能從最信任的那批人中選出一部分來實施精英教育。”
尤麗婭說不過楊俶,可她十分不甘心,緊緊攥住小甄宓的手,大喊一聲,搶了木球回去,走遠幾步轉身,狠狠瞪來,眼淚湧出眼角,順著臉頰往下淌。
楊俶咬咬牙,把一時心軟的衝動憋了回去:“行,今天我就不給她和辟疆上課了,你帶他們去玩,不過不準再靠近老虎。當然明天必須照常學習,知道不!”
“好,好,好,我們走,你別來找我,擺好你的首領架子,指揮好你聽話的手下去吧!”尤麗婭一連說了三個好,然後頭也不回,拉著小甄宓朝聚落門口跑去。
“喂……”楊俶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愚蠢的斯拉夫小妞,腦殼裡都在想什麽呢,完全不講道理啊!
土路已經開始施工,楊俶爬上首領棚屋的房頂,借著零散的群星之光,和那邊施工人員點亮的火把,依稀可以看到毛妹帶著蘿莉在築路隊附近走著,偶爾蹲下,在草叢中摘起幾朵野花。
哎,人生啊。
“嗷嗚。”
楊俶的沉思被打斷,獸欄裡的小老虎開始嚎叫。
“餓了?”楊俶從房間裡拿了一塊大大的蹄髈扔給它,“吃頓好,明早上路。”
第二天清晨,楊俶被隼翼中氣十足的嗓門叫醒。
“大首領,你讓我來剝虎皮?”
“沒錯,這頭小老虎的花紋你肯定沒見過,而且隻受過普通的箭傷,獸皮應該能非常完整地剝下來。”楊俶看隼翼快活的表情,已經猜到他必然是找到了錫礦,不過錫礦分布廣泛,倒不是太值得興奮,讓他料理了小老虎才是正事。
隼翼接過楊俶遞來的特種鋼匕首,緩緩比劃著。
大首領把長矛上的神兵拆下來,暫時交給自己使用,可見對虎皮這件事非常看重,隼翼終於忍不住疑惑,小心問道:“大首領,我已經聽說了你英勇神武,大戰虎群並活捉小虎的的事跡了……可是這小虎在哪兒呢?”
“唉,你看你這眼神,還狩獵隊長呢,”楊俶嘲笑著拍打隼翼的肩膀,“邊上這麽大一個獸欄,裡面這麽高一根木樁,拴著這麽顯眼的一頭小老虎,你居然看不到?”
說罷就拉著隼翼往獸欄走。
隼翼的表情古怪,但是被楊俶無視。
獸欄就在首領棚屋旁邊。
裡面是空的。
楊俶看著大開的獸欄柵欄門發呆。
木樁上拴虎的繩子斷了,顯然不是老小虎自個兒咬斷的,斷口整齊,不是石刀就是石斧。
木柵欄門口還留著細碎的木枝,楊俶認得這些樹枝,是昨天尤麗婭用來做逗貓的球兒的材料。
楊大首領與狩獵隊長面面相覷,神色各異。
發生了什麽自然是不言而喻。
好啊你個敗家娘們,這虎皮披肩放到後世五十萬起步,還是有價無市,你就這麽給它整沒了?
好氣哦。
楊俶心中痛罵,可表面上卻只能微笑,一把從隼翼那裡奪回匕首,親切示意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隼翼擦著腦門上的汗珠,說突然想起築路隊那邊喊我幫忙保護呢,貌似是昨晚發現狼群的蹤跡,所以這會兒就不打擾大首領您了。
說完一溜煙跑掉。
狼?狼在這個巨獸橫行的年代能翻出幾個浪花?
楊俶也不計較隼翼的說辭,直奔尤麗婭的棚屋而去,走到門口,卻發現裡面傳來陣陣笑聲。
從門縫往裡一看,楊俶差點把眼珠瞪掉下來。
那頭小老虎被解開了繩索,正在和一大一小倆姑娘玩耍。
老虎躺在地上, 露出肚皮,尤麗婭蹲在旁邊給它撓癢癢,小甄宓咯咯笑著,拿出幾片肉干逗弄小虎。
“不會有壞人要吃你了哦,”毛妹不經意間躲開了小老虎咬住手臂的企圖,按住腦袋把它推了回去,“等會兒就放你走,你可要保證不來偷羊了,甄宓,你說對不對?”
“我們已經沒有羊了……不過不要緊,只要你來玩,我一定會歡迎的。”蘿莉說。
歡迎?這是未馴化的猛獸啊,狼成年了都會傷到試圖馴養的主人,何況虎這種處於食物鏈頂端的強悍貓科猛獸。
楊俶把木門一推,衝了進去,隨手抄起一根木棍,就要往小老虎身上敲。
毛妹大叫一聲,前來肉搏,兩人打成一團,楊俶一不留神,被少女咬住手臂。
“臥槽你屬狗的!”
“噲刨(快跑)!”毛妹含糊不清地喊道。
甄宓打開窗戶,把小老虎放了出去。
楊俶擺脫了毛妹的糾纏,衝出棚屋,卻已經追趕不及。
“你的披肩沒了。”楊俶說。
“是嘛,”尤麗婭得意洋洋,她抿嘴叉腰,一邊走著,一邊身子還顛阿顛,“我、不、心、疼!還有,今天我來給甄宓上課!”
“啥?”
“老師輪流當,我就教她怎樣保衛施工隊,走,甄宓,我們去築路隊那邊。”
喂,你們分明是要去采野花。
尤麗婭笑意盈盈,拉著甄宓從楊俶身前走過,順便伸出拳頭,在他胸口輕輕來了一下,挑了挑眉毛,那意思很是清楚明白——這回可是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