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拿憲兵司令來施壓,一邊是拿外界土匪勢力來施壓,方德正和陳首勝的話讓王守信感到措手不及。
老實說,王守信之所以敢冒這麽大風險,本身是有一定把握的,因為方德正和陳首勝並不是一路人。加上他還有意將尚志雄摘出去製造矛盾,這些人在利益不均的情況下,理應狗咬狗才是。
不曾想,方德正和陳首勝這兩個家夥居然能一拍即合,聯起手來對付他。
這下局面就被動了,王守信剛剛放話擴編勢在必行,可這兩人以勢相挾,卻是不給他絲毫退路。
此刻若是服軟,就等於是當眾自打耳光,以後這些人必然越發得寸進尺。可若是繼續強硬下去,一次性出走三分之二幹部,這後果他又承擔不起。
“團座,其實陳營長和方營長對擴編一事還是很支持的。”賈先聲再次跳出來當和事佬,目光與方德正和陳首勝碰撞道:“這只是個會議,大家意見相左完全可以坐下來討論……”
“還討論什麽討論,從原有編制調兵那就是抽筋放血,還討論個屁啊討論!”陳首勝見王守信孤立無援,底氣一下更足了,語氣中對王守信不乏輕蔑之意。
倒是方德正聽到賈先聲這話一下子警惕了起來,等著賈先聲把後話說完。
“陳營長,我這可是為你好。”賈先聲一臉笑容朝陳首勝走去。
陳首勝雖然瞧不上賈先聲,但還不至於傻到在這個時候得罪賈先聲。畢竟他的本意並不是拉王守信下台,而是爭取自身權益。
賈先聲心裡有底,走到陳首勝身邊附耳低聲道:“結黨營私藐視長官,言語恐嚇以勢相脅,這幾條罪狀只要你走出這個門,立馬就會被坐實。他方德正有局長舅舅撐腰,你難道指望幾個土匪為你打抱不平?”
陳首勝一聽這話,目光下意識便凝視向賈先聲,小心臟不禁砰砰亂跳了起來,似乎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賈先聲拍了拍他肩膀,臉上笑容不減,轉過身看向方德正道:“方營長,開個會而已,這就要遞交辭呈會不會太草率了點?”
方德正警惕性高,賈先聲和陳首勝耳語時的臉上表情變化,都在他的注視之中。
他不知道賈先聲都說了什麽,但陳首勝內心動搖這是可以確定的事情。
“我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見而已,團座要是執意采取拆東牆補西牆的辦法擴編,那我只能選擇向池本司令遞交辭呈。”方德正看了陳首勝一眼,尋求共鳴道:“陳營長,我想在這一點上,咱們的看法應該還是一致的吧?”
“我……”陳首勝一時拿不定主意,目光在王守信和方德正身上來回遊蕩,片刻後卻還是一咬牙與方德正達成了共識。
賈先聲偏頭看向王守信,無奈聳了聳肩表示已經盡力。
王守信也是心領神會,局面能有這麽大的扭轉,賈先聲可謂是功不可沒。他自然不敢奢望方德正和陳首勝的態度會突然發生一百八十度逆轉。
“你們嘴上支持警備團擴編,卻又不肯撥出兵員做實質性表示,那你們倒是說說,這編制,該怎麽擴!”王守信就驢下坡,緩緩坐回位置,將這個問題反拋給方德正他們。
“陳營長,咱們坐下說。”賈先聲有意套近乎,現在王守信態度不再強硬,陳首勝和方德正也就沒有離場的借口。
兩人對視了一眼,陳首勝也不客氣,大大咧咧便坐回位置,只是坐下後卻並沒有要回答王守信問題的意思。
方德正同樣坐回位置,大有深意的看了賈先聲一眼,心中暗歎,這個上不了台面的鄉巴佬,居然還有幾分道行。
不過想對他耍小手段,這可還遠遠不夠!
“警備團擴編無非就是兵員問題。”方德正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撐在桌上的手十指交叉著,樣子看起來頗為泰然自若。
“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遵化八鄉六鎮壯丁那麽多,隨便拉個百十號人還怕拉不到?”方德正冷冷一笑,故意給賈先聲和王守信出難題。
“你說的倒是輕巧,有那麽容易你怎麽不去拉壯丁?”王守信微眯著瞳孔,他和方德正可是明裡暗裡交鋒過無數次,對這個毒蛇一樣惡毒的家夥,他可是深知其難纏程度。
先不說能不能拉來那麽多人,就算是真拉來隊伍,不到一個月時間憲兵司令就要來檢閱部隊,到時候難不成指望讓一群烏合之眾接受憲兵司令檢閱?
再說了,壯丁要是有那麽好拉,警備團何至於到現在還連編制都湊不齊。
“我二營目前人手剛好夠用。”方德正裝傻充愣,擺明了就是不想出力。
“我一營任務重,可沒那閑功夫拉壯丁。”陳首勝見方德正目光看來,跟著附和了一句。
王守信臉色發黑,有這兩個一唱一和,兵員問題再爭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而且拉壯丁這事兒說的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尤其這事兒還得讓賈先聲去做,賈先聲可是剛回來沒幾天,對局勢尚未認清,這事兒要做起來難度又將增加。
更何況招兵買馬那是要軍費的,一次性拉來上百號壯丁,這筆軍費誰給?
王守信微眯著瞳孔沉思,一時間又陷入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
“拉壯丁這事兒我可做不到。”賈先聲突然說道,這個時候說這種話頗有對王守信補刀的意思。
方德正和陳首勝等人聽到這話都笑了,雖然還算克制,但王守信卻都看在眼裡。
沒等大家多做反應,賈先聲又再次苦大仇深的低聲補充道:“大哥,擴編不是小事兒,靠拉壯丁來擴編更是兒戲,我看要不……還是算了吧?”
“算他媽什麽算!”王守信氣的火冒三丈,這賈先聲到底是哪頭的,有這麽胳膊肘往外拐的嗎?
“老子說過,擴編勢在必行。”啪的一聲,王守信拿出配槍拍在桌上,擲地有聲道:“誰在敢蠱惑軍心,老子先斃了他!”
“擴編,一定要擴編。”賈先聲被嚇了一跳,好像母雞被嚇出雞蛋一樣急忙獻策,可底氣卻又不足道:“但未必非要擴一個營吧?”
眾人看賈先聲那副受驚過度姿態,全都感覺好笑,就連王守信都有點恨不得先給賈先聲一槍的衝動,只是賈先聲接下來的話卻讓眾人再也笑不出來了。
“二營才一百來號人而已,我看以其拉壯丁來擴編三營,倒不如先把二營補充起來。反正都是壯大警備團,這樣一來不僅面上更好看,而且還有助於池本司令檢閱部隊。”
“補充二營?你想去二營?”王守信楞了一下,意識有些反應不過來。賈先聲說這話看似情急,且為他著想,實際上主動去二營可不亞於往虎口裡送。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是一臉恍惚,尤其是方德正,臉上笑容瞬間就凝固了起來。
方德正怎麽也沒想到,這樣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家夥,居然敢主動要求進入二營,這簡直是向他發起赤裸裸的挑釁,是來下戰書啊?
這人是真傻還是假傻?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
賈先聲點了點頭,一臉的天真,好像完全不知道去二營對自己有多不利似得。
“你去二營我可給不了任何保障,你想清楚了?”王守信緊鎖著眉頭再次確認。
他有些看不懂賈先聲,畢竟剛才賈先聲還是一副軟弱可欺姿態,突然這麽積極主動,他還真有點消化不了。
“我什麽都不懂,去二營也好向方營長多學習學習。”賈先聲臉上笑容不減,態度倒是堅定。
王守信點了點頭,但心裡卻一點底氣都沒有。因為賈先聲現在勢單力薄,就這麽進入二營,那就好比是一根肉骨頭丟給方德正這頭豺狼,他真怕賈先聲會被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團座貴人事忙,顧不上各部情況,你要來我二營,有些醜話我可得說在前頭。”方德正見狀突然插了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