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川安離開之後,溫朔慢慢地喝著酒,吃著菜,一邊思忖著如何應對,如何……
在這般情況下,盡最大可能確保己方的勝算?
外面腳步聲傳來,溫朔扭頭看去,卻見是荊白的大徒弟邢一強,二徒陳敏峰,還有一位相貌清秀婉約,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邁步走了進來。
“喲,陳總,一強……”溫朔也沒起身,抬手笑呵呵地打招呼:“什麽時候到的?”
“溫總你好。”
邢一強最先到溫朔面前,握手打招呼。
“我們下午就到了,只是溫總你不喜熱鬧,無時不刻躲著圖清靜,而且翟家大院裡今天人太多,所以找來找去也沒見著你。”陳敏峰微笑著扭頭做介紹:“這是我的師妹,穆晨秋。”
“晨秋,這位就是咱們師父的至交,溫總。”
“唔,你好你好。”溫朔略顯詫異地起身,伸出了右手——他早就知道荊白有三個徒弟,但除了邢一強和陳敏峰之外,第三個徒弟從未見過,沒想到,是個女孩子。
穆晨秋伸出纖纖玉手與溫朔輕盈一握,抿嘴歪著頭笑道:“溫董事長鼎鼎大名,幸會。”
“客氣了……”溫朔擺擺手,繼而客氣地示意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正好開了個小灶,不去和大家夥兒熱鬧,那,我去再哪幾個杯子,咱們喝點兒。”
“我們吃過了,溫總你慢慢吃。”陳敏峰笑道:“我們就不打擾了。”
邢一強也開口道:“今晚月色不錯,咱們到山上走走。”
陳敏峰點頭往外走。
穆晨秋卻是看著也不再客氣,轉而坐下準備繼續吃飯喝酒的溫朔,道:“溫總,我能不能去你們公司實習啊?”
“啊,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溫朔隨口應了一句。
“一言為定!”穆晨秋面露喜悅。
溫朔怔了怔,心想這丫頭該不會當真了吧?她難道不明白什麽叫客氣客氣?
這可不能慣著!
胖子便微笑問了句:“那個,你學得什麽專業?”
“工商管理。”
“唔……”溫朔點點頭,道:“那行,什麽時候去京城了,找你師父或者師兄,到我的公司應聘吧。你別誤會,總要走一下程序的,我會和負責人打聲招呼,直接通過。”
“你的女朋友?”
“嗯。”
穆晨秋便笑眯眯地轉身往外走去。
邢一強和陳敏峰面露無奈,對溫朔微微躬身,抱以歉意的苦笑,便要轉身往外走時,溫朔忽然叫住了陳敏峰和邢一強,道:“陳總,老邢,你倆幫我一個忙,去把你們的師父,還有洪裳找來,就說我有急事要和他們談談。”
“好的。”
邢一強和陳敏峰沒有絲毫猶豫地應下。
穆晨秋卻歪著頭說道:“溫總,為什麽你自己不去,而是吩咐我的師兄去?或者,打個電話也好啊。”
溫朔抱歉道:“山裡手機信號不太好,需要到處轉悠著找信號,麻煩。另外,我不太喜歡熱鬧,也有點兒怕生,見著了陌生人會緊張,所以,就麻煩你的兩個師兄幫忙。”
穆晨秋還要說什麽,卻被陳敏峰的眼神製止。
溫朔扭頭不再看著師兄妹三人,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思緒再次回到了之前考慮的問題上。
沒過幾分鍾,院子裡便傳來了腳步聲。
“溫胖子,大家都在熱熱鬧鬧地喝酒聊天,就你跑得連人影都沒有,找你半天也找不到,這時候又把我們給找回來做什麽?”洪裳的嗓門兒格外大,人還在院門口,聲音已然鑽進了屋內:“嘿,聽說這翟家的人給你開了小灶,行啊!”
溫朔皺了皺眉,心想和這種大嗓門兒的家夥談一些隱秘的事情,能行麽?
再聽聽腳步聲,不止兩人,而是四五,唔六七個人……
溫朔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門簾一掀,寒風卷入屋內,溫朔眉頭舒展開來,面帶微笑地扭頭看向進來的人。
當先一人便是洪裳。
後面是荊白。
而之後進來的人,是馬有城、鞏一卦、洪勝藍……竟然還有秦震、秦落鳳、秦耀一家三代人。
溫朔端起酒杯喝下一口,斂去了裝出的笑容,淡淡地說道:“荊先生,洪大師,我有事和你們談……唔,馬爺您也坐,這事兒您早知道,興許也能幫上忙。”
“哼!”
秦震聞言,當即冷哼一聲,轉身往外走去,他的孫子秦耀也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在他心目中,極度可惡的胖子,然後轉身跟著爺爺快步走了出去。
秦落鳳神色平靜地微笑道:“我能幫得上忙。”
“你幫不上。”溫朔擺了擺手,一點兒面子都不給秦落鳳留。
“胖子!”洪裳不樂意了,斥道:“我之前不都和你講過了嘛,老秦值得信任!再說了,咱就算是出於人之常情,你也不能當著大家的面,把人祖孫三代人給轟出去吧?太不像話了!”
溫朔看了眼站在那裡同樣一臉忿忿的洪勝藍,皺眉到:“勝藍,你出去,到院門口守著,別讓人隨便進來。”
“我……”
洪勝藍想要反駁,卻被父親狠狠瞪了一眼,旋即想到自己也算不錯,至少還被委以了一項任務。
比之秦耀,嗯,更受胖子的信任。
不知不覺間,洪勝藍心目中已然將這個令他厭惡的胖子,抬高到了一定的地位,甚至比父親的地位,在某種層面上還要高——當然,他自己不清楚,也不會承認。
“老洪,面子值錢,還是人命值錢?”溫朔冷冷地說道。
“面子!”洪裳毫不猶豫地說道。
溫朔無奈,這面子和命在每個人心目中的定位高低,是不同的。有些人確實會把自己的面子,視作比性命、金錢,甚至親情還要更重要的東西。
這談不上對錯。
所以他覺得給洪裳一點兒面子,看向依舊是風度翩翩,氣度不凡的秦落鳳,歎了口氣,頗有些語重心長意味地說道:“秦先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想必老洪已經把一些消息透露給你了,沒辦法,他就是這麽信任你,卻絲毫不考慮一旦你再次背叛他,欺騙他,會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姑且不說你值不值得信任的問題,從實際出發,你的修為已經不在,就別把自己陷進這類紛爭中了,秦老爺子修為不足,秦耀年齡還小,何必?”
這番話說出來,洪裳頓時一臉的尷尬和難堪,滿懷歉疚地對秦落鳳說道:“老秦,溫朔說得對,你,你這次就別攙和進來了,明天還指不定鬧出多大的陣仗,唉,都怪我腦子笨,想得少,不該把這些事情告訴你,更不該……”
“老洪,別說這些話。”秦落鳳微笑著擺了擺手,往前走了兩步,神色平和地對溫朔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擔心什麽,對當前的局勢,也看得很清楚,信麽?”
溫朔皺眉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秦家三代人,出現在玄門江湖大會上,站在荊先生和老洪的身邊,就能為你們增加一些勝算。”秦落鳳微笑道:“不論我們出手與否。”
“可是,這會給你們帶來極大的凶險。”溫朔眯著眼認真地盯著秦落鳳。
“這不重要。”秦落鳳搖搖頭,正色道:“重要的是,你們必須贏,如果你們輸了,老洪和他的兒子、徒弟,都會有生命危險。而這,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的。”
溫朔眼瞼微垂,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秦落鳳說得有道理——當前玄門江湖凋零,玄士少得有些可憐。
所以,秦家祖孫三代、三人,站在他們這一邊,就是一股強大的助力,就能夠提升荊白和溫朔他們這一方的勢!一些左右搖擺不定的江湖玄士,就得多掂量掂量。
可他實在是無法信任秦落鳳。
萬一這家夥在關鍵時刻突然反水了,這他媽找誰說理去?
到時候也沒辦法說理了!
因為,關鍵時刻,己方陣營中出現反水的勢力,那將是致命的——會讓諸多左右搖擺的玄士,立刻倒向對方。
就在溫朔躊躇時,荊白微笑著打圓場道:“溫朔,我覺得秦先生值得信任,人這一生誰還沒有過犯錯的時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秦先生與洪先生數十年至交了,我相信洪先生,也相信秦先生。至於你所擔憂的哪些情況,無妨。”
於是溫朔瞬間做出了決定。
自己沒得選擇了。
在場幾人中,只有秦落鳳真的明白了他的擔憂,而荊白、洪裳,直到現在都還稀裡糊塗得按照之前的分析、判斷,認定了玄門江湖大會上,江湖玄士們會保持中立或者站在他們這一方。
所以,自己不能把秦落鳳推拒出門,萬一把秦落鳳推到了對方的陣營中,那就更他媽完蛋了。
“荊先生,我們都大意了。”
溫朔歎口氣,輕聲把自己目前的擔憂,以及玄門江湖現狀,還有翟川安透漏有玄士晚上離開臥狐嶺的消息,還有自己的推測,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一遍。
他說道:“即便是杞人憂天,我們也要提前做好應對不測的準備。而且,我現在越來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大了。”
洪裳和荊白全都神情嚴肅起來。
這,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湯泉寶做了這種惡事,怎麽還有臉去和玄門江湖人士交流、討論,如何掩蓋自己的罪惡,如何逃脫正義之士的懲罰?
馬有城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內心波瀾起伏。
這趟來得,真值了!
身為玄門江湖的外人,能夠親自參加這種大會,還能夠如此近距離地知道一些絕密,甚至明天還要見識到一場很可能數百年都未曾發生過的大規模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