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巧不巧的是,當鞏一卦、袁鹿鳴攙扶著荊白,後面跟著一幫精神萎靡,臉上七竅血漬未除的玄士,回到了翟家大院正門前時,那邊,查泉習、俞泉風當先,弟子們跟在後面抬著湯泉寶的屍體,一眾玄士亦步亦趨地跟著,恰恰也來到了翟家大院的街門口。
所有人都愣住,一時間有些無措。
荊白等人盡皆皺眉,看著那邊被幾人抬著的湯泉寶的屍體,神色間閃過一抹困惑。
查泉習和俞泉風對視一眼,先行上前,抱拳躬身向荊白施禮,繼而一言不發地轉身拾階而上,一邊揮手示意弟子們,抬著湯泉寶的屍體當先跨入了翟家大院。
待這些人進入翟家大院後,荊白才輕歎口氣,一行人不急不緩地進了翟家大院。
翟家大院那處巨大石台下,聽得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眾人紛紛循聲看去,便自發地讓開了一條寬敞的道路,以便查泉習、俞泉風及麾下弟子們,抬著湯泉寶的屍體通過,一直繞行至主席台西側,再邁著沉重的腳步登上了主席台。
這一過程中,原本與他們共事的眾多玄士,背負著沉重的內傷,垂頭喪氣地紛紛回到了原先的座位。
他們在大院外時,就考慮過直接離去,丟不起這人啊!
可細想之下,又不能走。
一來他們想看看這件事最終會如何結束;
二來,就這般當著眾天下豪傑的面,不聲不響地離去,是輸不起的表現,那更丟臉,以後在這江湖上,還怎麽混?
湯泉寶死了。
在這場大規模的鬥法中,當場身死。
在場眾人無不瞠目、困惑,從先前的鬥法形勢來看,分明是湯泉寶一方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啊!
在眾人滿是疑惑地看著主席台上查泉習、俞泉風等師門眾人時,荊白一行也緩步走來,不為眾人所關注,悄然繞行至主席台東側,慢慢地登上了主席台,就在邊緣的那張方桌旁落座。
江湖眾人這才注意到了荊白也已經歸來,而且荊白一行,顯然傷勢極重,一個個面色蒼白,氣血虧損,七竅血漬未祛,模樣相當淒慘,像是隨時都會殞命般。
遠遠看到這一幕,溫朔輕歎口氣,轉身下房。
他知道,自己這次實實在在地站在了江湖的風口浪尖,再想要繼續沉默下去,就有點兒裝得過分,裝得令天怒人怨了。
“師父……”
靳遲銳渾身顫栗著想要跟上,卻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之前對於他的思維念力損耗,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在後期,已然是被動情況下的思維念力釋出,放佛被一種無形的巨大力量,牽扯著念力不斷地向外傾瀉。
“師兄!”鞏項趕緊上前攙扶,無奈身小力弱,攙扶不動。
溫朔扭頭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捏住了靳遲銳的腕脈,細細查看一番後,溫和道:“精力耗費太大,體虛乏力,你不用擔心,就地坐下修行吧,很快就會恢復體力。”
“是。”靳遲銳心下稍安,趕緊勉力強撐著盤膝坐好,五心朝天,闔目默誦法咒,體表一呼一吸,汲天地靈氣入體。
他立刻感覺到,今日的五行靈氣較之以往,愈發濃鬱了。
溫朔敏銳地察覺到了靳遲銳對於天地靈氣的汲取,便忍不住露出了詫異的神情看了眼靳遲銳。
“師父,怎麽了?”小鞏項輕聲問道。
“唔,沒什麽……”
溫朔搖搖頭,走到房邊,順著梯子下去,心裡一邊揣摩著靳遲銳的獨特的身體構造和天賦——這家夥,竟然能絲毫不受影響,就這般汲取極度不穩定的天地五行靈氣。
他的身體機能、思維意識與天地之間的這種默契、融洽,已然到了不受絲毫條件束縛的狀態。
如果把他扔到切爾諾貝利,是不是也能輕松汲取、釋出?
主席台上。
待眾人都已經回過神兒來,李複史和秦震已然登上了主席台。
不待誰發問,也沒容得誰解釋今日的鬥法狀況,湯旺突然衝到了李複史和秦震的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使勁磕頭,磕得砰砰直響,一邊痛哭嘶嚎著:“李老前輩,秦老前輩,諸位江湖英雄好漢們,我求求你們,為我做主啊……”
哭喊著,他扭頭又朝著台下所有江湖玄士磕頭、哀求。
眾人都懵圈了。
什麽情況?
查泉習和俞泉風雙眉一挑,用眼神示意弟子們,去吧湯旺拖走,這大庭廣眾之下,算什麽?
太丟人了!
不曾想,齊伍春再次站在了湯旺的身旁,阻攔任何上前的人。
“是他們,他們兩人,殺死了我的父親……”湯旺扯著嗓子尖利地向所有人哭喊著訴苦、訴冤:“就在剛才,就在鬥法最關鍵的時刻,我,我不是玄士,我不懂他們鬥法的過程,可是所有參與的人,都指責了他們兩個人,他們是我的親師叔,是我父親的親師弟,他們倆吃裡扒外,他們暗算偷襲我父親……”
“你們要為我做主啊!”
全場皆驚!
查泉習和俞泉風,在鬥法最關鍵的時刻,出手暗算,殺死了他們的師兄湯泉寶?!
也難怪……
之前鬥法的局勢,會出現那般令人不可思議,形勢急轉直下的狀況。
這他媽也太狗血了吧?
為什麽?!
精神頹廢,卻強撐著坐在邊緣那張方桌旁的荊白,一臉的錯愕和茫然——什麽情況?
這變數,竟然是查泉習和俞泉風?
在荊白的猜測中,變數出現的最大可能,只有一個人,那便是從最初就站在了小房頂上,仿若置身事外,坐山觀虎鬥的溫朔。也唯有溫朔,最擅長精心謀劃的陰謀詭計,往往與無聲處起驚雷,給人出乎意料的打擊,並一擊而中。
但萬萬沒想到啊,會是查泉習和俞泉風,在最最關鍵的時刻,在即將取得一場必將震動江湖,影響江湖百年風雲的大規模鬥法的勝利時,放棄了所有可觀的必然的巨大利益,選擇了背叛和出賣,倒戈一擊,將他們的師兄湯泉寶殺死。
這,是哪怕作為敵人的荊白,都無法想象,也想不明白的行為。
因為任何人都想不明白,俞泉風和查泉習這麽做,對於他們個人來講,有什麽利益?
有多大的利益,能與取得大勝之後的利益相提並論?!
查泉習和俞泉風靜靜地站在主席台上,距離哭嚎訴冤,祈求天下江湖玄士為其主持公道的湯旺,不過幾米遠。
他們的眼神中,滿是憐憫和……
一絲不易被察覺的譏諷。
他們不急於去解釋,就讓這個師侄,繼續痛哭嘶嚎哀求,直到他明白了現實的殘酷,江湖的真諦,明白了這種行為是多麽得愚蠢後,自然會消停下來。
終於。
在強烈的痛苦和不甘刺激下近乎失心瘋的湯旺,察覺到了自己如此悲慘淒厲的行為和祈求,並沒有引來絲毫的同情。
他神情茫然地癱坐在主席台上,無助地四下張望著。
卻得不到一雙同情的眼神。
站在他身旁的齊伍春,同樣神情茫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該做點兒什麽了——這,便是江湖嗎?玄門江湖複興後的樣子,就是這樣嗎?
難怪,師父曾經多少次提及過,江湖……其實沒什麽意思,複興與否,他都不想參與進去。
可江湖就是這樣,不是你想不想進入,而是,你根本走不出。
李複史長長地歎了口氣,在靜悄悄的大會上,輕聲開口道:“查泉習,俞泉風,這次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你們的師侄又如此這般憤怒、傷心欲絕,在全天下的玄士面前,我想,你二人總是要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唉。”查泉習搖了搖頭,移步上前,神色慈祥中透著些許的哀傷,彎腰伸手攙扶湯旺。
這次,神情木然的齊伍春,沒有阻攔他。
但湯旺卻狠狠地甩開了查泉習的手。
查泉習面露一絲苦澀笑容,繼而看向會場眾人,神情悲愴地說道:“我與師弟泉習,和師兄湯泉寶,自幼生活在一起,修行玄法,打拳健身……師兄弟之間的感情比蜀川的山高,比長江的水長,這次,大家也都看得很清楚,我們甚至可以違背自己的良心和道義,不惜拚死一搏,與荊先生為敵。雖然,我們知道荊先生是對的,可是師兄弟之間的情義,讓我和泉習不得不,幫親不幫理。”
說到這裡, 他低頭看向師侄湯旺,輕聲道:“師侄,你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這些年來都做了些什麽嗎?”
湯旺一臉的迷茫和恐懼,抬眼瞪視著師叔。
俞泉風也踏步上前,神情悲愴中又透著憤怒,冷冷地說道:“同門師兄弟,縱死又如何?可大師兄他,不應該在關鍵時刻,使用師門至寶師門令,不惜將師門令毀滅在這次的鬥法中,以保全他的性命,他作惡而得來的利益……”
“這,是我師兄弟二人,無法容忍的。”
“那一刻,我們二人才終於明白,大師兄湯泉寶,心裡根本沒有師門,也沒有我們這些師兄弟、師侄、弟子……他心裡,只有他自己,以及他的兒子,他的孫子,孫女的安康、幸福!”
“豈能容他繼續這般,將師門代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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