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京城南郊,洪興區京開高速向南,即將脫離京城范圍的公路旁,有一片佔地范圍極闊的別墅區。
在一幢獨棟別墅的後院裡,一位穿著月白色練功夫的老者,端坐在覆蓋了厚厚積雪池畔石台上,似乎渾然不覺零下十幾度的低溫,身體以幾不可察的幅度,輕緩地呼吸著。
老人留著很古怪的髮型,前面劉海剛遮額,兩側頭髮蓋耳,後面的頭髮卻是過了脖頸,兩道濃眉與頭髮,全都雪白發亮,令人稱奇的是,老人的長壽眉彎曲垂至臉頰下方。
這般形象,端得一副仙風道骨之姿!
忽然。
老頭兒微闔著的雙目猛然睜開,下意識地扭頭向北方看了看,旋即抬起右手掐指推算。
二十幾秒鍾後,老頭兒探頭探腦地四顧一番,起身鬼鬼祟祟,縮肩佝背,如兔子般敏捷地躥到了別墅的外廊下,急速衝進別墅內。幾分鍾後,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老人已然換上了牛仔褲、白色運動鞋,夾克衫式樣的灰色羽絨服,頭戴一頂鴨舌帽,拖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急匆匆地往小區外走去。
兩個多月前,當那一方珍貴無比令他垂涎欲滴,卻不敢生出納為己有之非分想法的端硯,被端硯的主人取走之後,這位玄法修為奇高的老玄士,便住進了這幢別墅。
他必須得時刻關注著端硯上的法陣運轉狀況。
因為,他害怕法陣的運轉出現異樣的話,會傷人性命——雖然不知道端硯的主人具體身份是誰,但他卻很清楚,端硯的主人絕對稱得上位高權重。
如若最終按照計劃,法陣自行分解,那就是兩全其美,老玄士便可以淡然揮袖,如雲遊仙人般離京而去。
可如果傷人性命……
雖然老玄士對自己的修為、玄法、法陣極為自信,可畢竟是在針對位高權重的當朝大員,且不說當朝大員的個人氣場強橫,更有可能拿著端硯到一些特殊匯聚龍氣、國威之地,從而直接摧毀法陣,以至於反噬傷及到他這個修行近百年,老成了妖卻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他最害怕的還是萬一,這位當朝大員被法陣害得丟了性命,甚至只是間接由法陣傷及了性命,那也不行啊。
天可憐見!
越老越惜命,以玄法害死一位當朝大員,在歷朝歷代,都是大忌。
如若不是在亂世,那麽幾乎沒有任何逃脫朝廷追殺的可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其實最早指的就是他們這類人。
眼瞅著還有一個月,時間就到了。
老玄士心裡早已踏實下來,在這兒住得也習慣了,很是舒坦。
不曾想,已然不再每時每刻關注法陣狀況的他,突然隱約察覺到了那一方端硯上布下的法陣,突然崩潰了!
不是自然分解!
老玄士急忙掐指推算,結果不是被那位當朝大員的氣場摧毀,也不是端硯到了龍氣國威匯聚之地,而是,被人以玄法,以強絕的修為,生生摧毀的!
這也就意味著,那位當朝大員身邊,出現了一位玄士。
而出現一位玄士,並摧毀了端硯上的法陣,也就意味著,那位當朝大員發現了,竟然有玄士,膽敢以玄法法陣,暗中加害他……
可要了親命咯!
老玄士一分鍾都不敢再在京城逗留。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雖然他自忖當今時代,莫說華夏玄門江湖,便是放眼全球,修玄者中能與他的修為比肩的,也寥寥無幾,想要比他更勝一籌的,那更是不可能存在。
可玄士修為再如何高深,玄法再怎麽精妙,又怎樣?
未能修成世間仙人身,
也不過是一槍撂倒的份兒,甚至一刀、一棍、一板磚,都能把他的老命給乾掉。這條老命莫說他自己,就是被世人所知,也知道是很金貴的……
所以,趕緊開溜吧。
而且,老頭兒溜之大吉的時候,連那位恭敬懇求他起壇作法的當朝大員,都沒有通知。直到中午時分,老頭兒已經遠遠離開了京城後,才找了處公用電話亭,給那位大人物打了個電話,將大概的情況簡單講述了一遍,然後告訴對方,萬裡江山處處江湖,就此別過後會無期,不用再找他老人家了。
中午時分。
京城的天空中陰雲密布,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即將到來的大雪。
西城某處老舊的小區裡,栽種著一棵棵挺立的蒼翠松柏,一幢幢有著上世紀八十年代風格的二層小樓,在周邊乃至這個小區中拔地而起沒多久的樓房映襯下,愈顯雅致、幽靜。
這裡,居住著很多為國家頂層教育,做出過重大貢獻的老一輩教授、專家。
其中一幢小樓前,停放著一輛黑色的奧迪A6轎車。
一身黑色西裝的司機,正站在車外一側低頭抽煙,時不時往院子裡的小樓門前看看。
忽然,房門打開。
一位穿著黑色風衣,戴副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子走出來,將房門關上,然後雙眉緊皺,加快了腳步走下台階,匆匆來到了小院外的車前,司機已然扔掉隻抽了半截的煙蒂,快步上前把車門打開,恭敬地請領導上了車。
奧迪轎車緩緩駛離。
車內。
年過半百的侯君齊闔目皺眉,認真地思考著什麽事情。
因為工作地點距離較近的緣故,他平時下班時間,經常會來父母居住的家裡吃飯。
剛才正在吃飯時,侯君齊接到了一個電話,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如此隱秘的一件事情,竟然會在關鍵的時刻出了茬子——以栗天峰的為人、秉性、交際,他怎麽可能,與草莽江湖中一些修行玄法的人接觸到,並信任這類人,讓這種人起壇作法,給他醫治根本算不上病的病?
栗天峰應該是極度厭惡、排斥,視草莽江湖中那些書符念咒的玄士為騙子啊!
如今法陣失效了……
侯君齊不得不迅速做出各方面的調整安排,但,又該怎麽做?
他心裡一團亂麻!
工作上,一些職務、崗位上的人事安排,個別政策的調整、推行,必然會受到來自於栗天峰的強勢阻撓,從而完全壞掉他長期以來布局安排的大事。
再有一個月,一個月就可以事成定局了啊!
侯君齊怎能不急?
更令他焦頭爛額,甚至有些害怕的是,當栗天峰知道了己身是受玄法所害,而法陣所在是那一方端硯時,必然會第一時間猜測到,是他侯君齊在背後搞的鬼。
栗天峰對此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如果在有限的小圈子裡,栗天峰直接公開了此事的話……那他侯君齊將會面臨來自於各方面的強勢打擊。
因為這種事,這種行為,是大忌!
昨晚上發生的事情,今天上午栗天峰卻沒有絲毫的動靜,這讓侯君齊想想,就愈發緊張。
怎麽辦?
栗天峰是如何與草莽江湖上的玄士,接觸到的?
他又是怎麽察覺到問題的根本所在,去找玄士出手相助的?
到了他們這種地位的人,過往的所有經歷,日常的所有事物,接觸到的所有人……將他們早已歷練得極為圓滑,一旦做出決定時,又極為有魄力。
所以侯君齊下車時,便決定了先做什麽,該做什麽。
下午兩點。
侯君齊在參加兩點十五分的會議之前,走進了栗天峰的辦公室,並示意秘書出去。
栗天峰如以往那般,好似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微笑著說道:“君齊,找我有什麽事?”
“天峰。”侯君齊走到栗天峰的辦公桌前,皺眉很認真地說道:“你我沒必要再繼續猜測,裝作不知情,私下做動作了。事已至此,咱們談談條件吧。”
“條件?”栗天峰也沒有再繼續裝下去,微笑著往後仰了仰身子,道:“說來聽聽。”
“一會兒的會議上,你的提案,我不反對。”侯君齊極為乾脆地壯士斷腕,道:“之前我擬訂的一些人事的安排,我也不會再插手,但你也知道,我不能支持你,只能做到不反對。”
栗天峰笑著點點頭, 忽而又道:“吃一塹長一智,我真擔心,將來你會在給我來這麽一手。”
“我沒那麽蠢。”侯君齊沉聲道。
“行吧。”栗天峰很是大度地擺了擺手,道:“事情雖然做得犯了大忌,也很卑劣,但至少,你沒有加害我的心,只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使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你我畢竟還是有同門之誼,況且侯老又是我最為尊敬的師長,僅憑此,我也不能拿捏著這件小事不放,君齊啊,咱們本該攜手共進的,何至於走到今天?”
侯君齊苦澀一笑,搖了搖頭,道:“因為我們都沒有錯,也都有錯。”
“是啊!”栗天峰起身,抬腕看了看手表,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但願將來退休後,你我能把這些事情統統拋到腦後,重新找回當年求學時的友誼。”
“那是必然。”
侯君齊微微一笑,跟隨著栗天峰一起走出了辦公室。
他和栗天峰本來就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他們這種人,也很少會有這正的朋友,或者敵人。
無非是一種利益、條件的交換罷了。
但正所謂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神仙很討厭沒有資格參與,卻偏偏參與到他們這種層次鬥爭的小人物——神仙可以大度不理會螻蟻,也會心情不好時,隨便抬抬腳,碾死地上歡快找食兒的螞蟻。
侯君齊這次損失極為慘重。
所以這天晚上,侯君齊知道了昨晚,一個叫做溫朔的年輕人,送栗洋回了家,而且在家中待到很晚,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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