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了。
不知何時密布夜空的陰雲散去,於是便有銀河貫空,繁星密布灑下星芒,一線月牙在星空中若隱若現。
高牆外那片空地上。
一個不足五十公分高,黑糊糊的影子,正在和一個白色的影子糾纏扭打在一起。
溫朔魁梧的身軀踩著牆頭衝到了邊緣,一眼便看到了下方正在和不明邪孽異物廝打著的小青,他顧不得多想,屈膝蹲下,然後側身直至地躍下了高牆,身體急速下墜的過程中,他單手在牆頭上使勁搭了一下,減緩下墜的速度和力量,旋即松開落地。
雙腳前部先著地,溫朔就勢一個前滾翻卸去了高空下墜後大部分的力道,隨即整個人便衝向了正在廝打著的雙方。
此刻,他已然看清楚了那邪孽異物的形象。
通體黝黑,像個幾歲大的侏儒小孩兒,赤身,動作靈敏,雙目空洞又或是沒有眼白的緣故,黑漆漆的,鼻子上倒是有兩個孔,一張嘴就露出滿口白牙,只是牙齒全都是尖利的,在月色下泛著森森寒芒。
尤為詭異的是,這玩意兒竟然有四條胳膊四隻手,時而如一隻狗般,四肢著地,從兩個肩膀上多長出來的兩條胳膊,則是如同螃蟹的鉗子般舉起來靈活地進攻。
它的手指上,長著鋒利如鉤的爪子。
在高速的攻擊中,這玩意兒嘴裡不斷發出噝噝噝、吭哧吭哧的聲音。
向來作為溫朔的女兒,起壇作法遇到特殊狀況時的鋒利尖刀,無論陰邪之氣還是陰煞之氣,都視作食物肆意吞噬,無往而不利的小青,此刻,卻極為被動,不斷被那黑糊糊的小東西抓撓出一道道恐怖的傷口,好在小青的軀體被抓裂,就會迅速恢復如常,但即便如此,小青也感受到了極度的疼痛,時不時會痛呼。
而且,那東西時而還會從小青身上咬下一塊來,乾脆利落地吞噬。
這讓小青更加的痛苦。
也讓聽到小青驚叫後,就以最快速度趕來的溫朔,怒氣大作,他像是一頭看到孩子遭遇攻擊的雄獅,怒吼著衝了上去,雄渾的真氣在體內大周天中,以一念千裡的速度高速循環,氣機蓬勃釋出附著在體表各處,以便讓他擁有真切觸碰任何邪孽異物的能力。
唰!
小青化作了一片薄紗,試圖避開那東西凶殘狠戾的攻擊。
那東西卻是一躍而起,揮動著四隻前爪,唰唰唰幾下,將小青化作的薄紗撕扯出了一道道傷口,並順勢咬下一塊吞入肚腹之中。
“去你媽的!”
衝到近前的胖子恰恰看到這一幕,怒火更甚,抬腿一腳把那剛剛落地,黑糊糊的東西給踢得飛起了四米多高,旋即縱身而起,一記凌空鞭腿,將那東西給抽得如同出膛的炮彈般,砸到了幾米開外的教學樓牆壁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溫朔落地,心中一個念頭猛然閃過:“這玩意兒,有實體,而且有分量!”
“這他媽就對了!”
“還好打了呐!”
胖子沒有害怕,反而愈發猙獰憤怒,大步衝上去,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看到那東西被踢到了牆上後,竟然留下了一片四濺的黑色汙漬,就像是一個水袋被踢到牆上爆裂開後造成的大片水漬。
而那東西,已然摔落在地,隨即發出嗚嗚嗚的怒吼和痛呼聲,彈身而起,如同一隻獵豹般撲向了溫朔。
被怒火燒得幾乎失去理智的胖子,不躲不避,一轉身乾脆利落地一記旋風踢。
啪的一聲。
那東西再次被踢飛到了牆上。
胖子隻覺得右小腿和腳踝處一麻,還以為自己被那東西抓傷了,趕忙低頭看了看,發現並未受傷。
只是,他裹住了全身的氣機,在右小腿和腳踝處,被生生撕開了幾道口子,而且,無形的氣機竟然不能夠在瞬息間愈合,並且在麻木之後,又有疼痛感傳來。
“媽的!”溫朔怒目圓睜,大步衝了上去。
管你是什麽東西!
敢欺負胖爺的閨女,非得把你丫大卸八塊再活活煉化掉!
不就是撕扯老子的氣機,爪子上帶毒嗎?
胖爺是玄士!
專治邪孽異物的狠主兒!
溫朔怒氣衝衝地殺過去,那東西的抗擊打能力極為強橫,哪怕兩次被溫朔抽得狠狠撞擊在牆壁上,迸濺出大片汙漬,顯然是受到創傷了,但戰鬥力依舊強橫,吱吱呀呀地怒吼著撲向溫朔。
這次,溫朔沒有抬腿踢,而是側身避讓,電光火石間,一把揪住了那東西的一條胳膊,任憑那東西反應極快地用其它五個爪子抓撓他的胳膊,狠狠地掄起來摔在了地上。
啪嚓!
這一下,摔得極為結實。
那東西好似終於被摔得重了,一時間六肢全部癱在了地上,活像是一個詭異的大蜘蛛。
溫朔忍著胳膊上酸麻迅速轉化成的痛楚,神情猙獰可怖地一腳踩在了那東西的胸腔處,同時俯身伸手,揪住了那東西的一條胳膊,狠狠地一扯一拉,竟是生生把那東西的一條胳膊給撕扯了下來。
呼……
一股黑霧從那東西肩膀斷了的地方噴湧而出。
溫朔反應極快地後退,但覺得手裡一空,剛剛扯下來的一條手臂和爪子,化作了黑氣消散開來。
溫朔再次後退兩步:“青兒,躲遠點兒!”
說來話長,其實從交手到現在,不過才過去十幾秒鍾的時間,重新化作人形的小青,正準備要衝過來幫忙,卻聽到了父親及時的喝止聲,當即停步,懸在一米多高的半空,警惕地注視著地上那一團濃濃的黑霧。
溫朔迅速意念內斂察體,並促動體內真氣,封堵經絡細脈,以防體表附著的氣機上,沾染了可能存在的毒素後,在循環中侵入體內,同時,以意念和體表氣機,去查探那種導致酸麻和劇痛,以及導致氣機不能瞬間恢復的,是什麽毒?!
“媽的,血煞毒?!”
溫朔打了個機靈,幸虧自己反應快,理智尚存沒有被怒火完全衝昏了頭腦,及時封堵了經絡細脈,否則被這玩意兒循環入了體內,保不齊就會丟了這條國寶級的大命啊!
想到這裡,他屏息抬右手,咬破食指尖,憑空書符,氣機裹氣血生機,霎那間書符三道。
盡皆五雷驅煞符!
中指一動,在食指指肚的傷口處輕挑出一滴鮮血,旋即屈指輕彈,將那一滴鮮血彈射入了那團久久不散的黑霧中。
三張五雷驅煞符在電光石火間,衝向黑霧,瞬間擴大,竟是將整團直徑超過一米五的黑霧完全籠罩,落下,裹住。
嗷嗚……
淒厲的慘叫聲從黑霧中傳出。
一道黑影從黑霧和三張五雷驅煞符的卷裹中,猛然躥了出來,那東西渾身被五雷驅煞符的玄法效應攻擊著,劈裡啪啦地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火花,飛一般向遠處逃竄而去。
溫朔趕緊大步追過去,卻見那東西忽然一沉,消失不見。
遁地了?!
溫朔揮手製止正待要追出去的小青,讓她先回到玉佩中,繼而獨自走到了那黑東西消失的地方,蹲下身仔細查看一番後,微皺著眉頭起身,邁步往回走去。
那東西,確實有實體,因為重量很明顯,少說也得有二斤重左右。
但要說它有實體,卻又是能夠遁地消失不見,而且地面上看不到絲毫痕跡,這說明,它的身體是不受實物阻擋,完全可以直接穿牆而過的。那麽,它為什麽不能穿牆而過,去殺武玉生呢?
那東西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為什麽會帶有濃烈的血煞毒?
為什麽,它已經攻擊過武玉生幾次了,憑借血煞毒的毒性,一點點就足以要了武玉生的性命啊!
溫朔從迷宮中穿過,走到了食堂的正門前。
神情高度緊張的靳遲銳,兩手攥著大把的符籙,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四下亂瞄,心裡卻在淒淒慘慘戚戚地祈禱著各路神仙,千萬別出現什麽可怕的東西發起攻擊啊,師父隻讓我拿符籙站在門口,卻沒教我怎麽用符籙防禦、反擊啊!
見到師父回來,他大喜過望,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邁步就要迎上去,卻被溫朔抬手製止:“別靠近我!”
“啊?”靳遲銳愣住。
“離我遠點兒!”溫朔的語氣不容置疑,走到台階旁,拿起剩余的黃裱紙,迅速折疊、裁剪出符紙,繼而調墨,並滴入了幾滴自己的鮮血,然後揮毫書符一十六張。
十六張符籙分別以內八卦、外八卦,均勻重疊著鋪在了台階上。
然後,溫朔將小青喚了出來,讓她也忍著劇痛,將正在侵蝕她的血煞毒剝離出體,可把小青給痛得直哭,因為,把血煞毒素一點點剝離出來,難免會帶出血自己的肉啊!
看著小青受這般痛苦,溫朔心如刀割,卻顧不得去安慰小青,他默誦法咒,單手掐訣,意念引導體表氣機慢慢脫離身體,匯聚成線,旋轉著形成一股好似龍卷的氣流,將小青身體上剝離出來的血煞毒卷入,繼而呈螺旋狀態,底部探入剛剛布好的法陣中間。
而氣機中沾染的少許血煞毒,也被氣機裹挾著落入法陣。
溫朔一口唾沫精準吐在法陣中央,食指隔空一指法陣,口中喝一聲:“令!”
噗!
火光驟現!
火苗呼呼而起,旋即熄滅。
一十六張符籙組成的法陣, 消失不見,符籙也沒有了,連灰燼都沒有。
地上,唯余下了一個小小的,大約直徑有半厘米的暗紅色小球,亮晶晶的。
溫朔俯身撿起那枚小球,仔細打量著,一邊說道:“行了,沒事兒了。”
小青委屈地看看溫朔,又看看靳遲銳。
“小青,你,你受傷了?”靳遲銳滿臉不可思議地上前關切道,又看向了師父。
溫朔擺擺手,道:“這玩意兒太凶了,身體攜帶有血煞毒,我今天太大意,差點兒著了道!也確實沒想到,那東西會來得如此早,根本沒給我們做好準備以逸待勞的機會。”
“那,那東西呢?”靳遲銳顫聲問道。
“跑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