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楊景斌神色間有些迷茫,雖然他聽得懂這些玄而又玄的話,卻不明白溫朔怎麽突然就神神叨叨起來,難不成,書符之前的準備工作中,還有一項,是必須先行進入神棍的狀態中?
看楊景斌的神態,溫朔不禁心生憤懣,這家夥沒有一點兒為人師表的樣子,我這才剛開始含蓄地提到錢,他就趕緊裝糊塗扮傻,簡直吝嗇-奸-詐至極!
總不能讓俺明目張膽地要錢吧?
那多不好意思?
俺這麽憨厚實誠又膽小臉皮也薄的人,如何能張得開口……好吧,這可是你楊景斌為人師表還裝糊塗想佔俺的便宜在先,不能怪俺這個做學生的不仗義在後,認錢不認人!溫朔一咬牙,頗有些難為情地說道:“您是不是,給我弄點兒經費?”
楊景斌愕然,神情變幻不定。
“算了算了。”溫朔旋即露出苦澀無奈和尷尬的神情,搖頭道:“權當做報答師恩了。”
“別……”楊景斌趕緊問道:“一張護身符多少錢?”
“哎呀,說什麽錢不錢的,咱們師生之間提錢那不是見外了嘛!”溫朔內心興高采烈,心想看來自己是誤會楊老師了,他還是挺識趣地嘛。於是胖子一臉訕笑地說道:“符籙不同,價不等,像我這種水平的,書符靈氣足,功效強,而且在未遇陰邪的情況下,其存放持續時間最多可達兩年之久。我有一說一,辟邪護身符委實算不得什麽高階的符籙,一張真正有效的辟邪護身符,比如我書的符,估計也就值一千多塊錢,最多不超過兩千塊,還附贈精妙的手法折疊。所以,我怎麽好意思要您的錢,再說我也不是職業乾這一行的,收錢的話,那豈不是等於默認了自己是個神棍?不行不行……”
楊景斌真的很老實,而且因為長期從事考古和研究這類特殊性的工作,所以性格上還有那麽點兒不太嚴重的孤僻怪異。只是出於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對這位學生的好奇,又有大名鼎鼎的富豪級收藏家李寧宇先生對玄學,對那位韓老先生的極力推崇,他才會在探知欲和想要解開考古謎團的迫切心理促使下,匆忙間做了些準備,想要驗證,並得到一些可能有助於考古研究的,真正的符文。
然而,準備的倉促,果然難免疏漏啊!
竟然沒準備錢!
而且他萬萬沒想到,玄學符籙,迷信的東西,竟然有如此昂貴的價格……
在楊景斌的心目中,已經深深地烙印下了溫朔善良憨厚、淳樸耿直又低調的性格,所以對於胖子現在所說的話,情商略顯不足的楊老師深信不疑,神情也就越來越尷尬,終於吞吞吐吐地說道:“難度太大了,這種事情,即便是我幫你申請經費,也不可能獲批,況且你現在只是一名大一新生,完全不符條件。我個人倒是可以買,但我沒想到,這麽貴,我……我其實沒錢,前些日子剛買了房……”
“您看您,我都說不要錢了嘛。”溫朔一臉鄭重地說道,好似楊老師這番話,簡直是對他品行的羞辱。
“是是,只不過……”
“行了行了,您先出去吧。”溫朔大大咧咧地一擺手,道:“我書符時不能被打擾。”
“哦哦,好的,我先出去,不打擾你……”楊景斌面露感激之色,往門口走了幾步,又忍不住試探著問道:“溫朔,這大概,要用多長時間?我在外面給你把門……”
“一個小時,足夠了,十張行麽?”
“行。
”楊老師腆著臉露出哀求的神情,道:“那個,你可別隻畫,哦不對,別隻書護身符啊,其實護身符書不書的不要緊,多書幾種其它的就行……” 胖子的底線被打破了,當即怒道:“收費!”
“可是我沒錢!”
沒錢還談個毛線啊?胖子真想立馬走人,但畢竟是自己的班主任,不好把臉皮撕破,更不能徹底得罪,所以胖子肚裡能撐船,道:“那你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我……”
“您是考古專家,文物專家,可千萬別告訴我,您手裡就沒幾件兒寶貝……”溫朔眯起眼,右手往前一伸,大拇指和食指輕搓,右眼斜著一眨一眨,右眉毛一挑一挑。
楊景斌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明顯失望地說道:“溫朔,老師沒想到你,你竟然……”
“我更沒想到,您竟然……”溫朔氣呼呼的,神情更失望。
於是楊景斌剛剛對溫朔生出的些許不快迅疾消散,原本內心中差點兒崩塌了的胖子形象,又堅-挺地豎了起來——是的,本就是自己太貪心,人家溫朔已然答應不圖回報送符了,而且,溫朔之前還認認真真地為他概解了幾張照片中的符文,可自己這個當老師的,沾了便宜不說,竟然還得寸進尺,唉。
“對不起,剛才是我心生貪念,過分了,老師向你道歉。”楊景斌乾脆痛快地致歉。
溫朔沒想到,這位吝嗇奸-詐老學究的心態會如此耿直,而且是對己身的耿直嚴厲——世人做得最多的,就是不斷地給自己臉上貼金,最缺乏的,恰恰就是認錯的坦蕩和勇氣,於是往往自認為貼到臉上的金子,實質上在別人眼裡,是狗屎。
所以,無論楊景斌其它方面有多少缺點,僅憑此一項,就讓胖子心生欽佩:“楊老師其人品行之高潔,僅次於我啊!”
“楊老師,您這麽說的話,讓我何其難堪。”胖子尷尬訕笑。
楊景斌擺擺手,走回到辦公桌後坐下,掏出鑰匙打開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從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紅木盒子放到辦公桌上,又是一番猶豫後,在溫朔希冀的目光注視下,終於狠狠心咬咬牙,打開了盒子上的小鎖,掀開蓋子,輕輕揭開層層紅綢的包裹,露出了一枚深黃色的小葫蘆,大概有半截拇指那麽大,小巧精致。
“這是什麽玩意兒?”溫朔探著身子好奇問道。
“玉葫蘆掛墜,老物件……”楊景斌將玉葫蘆取出,托在手心裡,露出極其喜愛戀戀不舍的神情,還小心謹慎地往四周看了看,好似擔心被外人看到。
“玉?”溫朔撇撇嘴:“這玩意兒一看品相就不行,粗糙帶斑……”
楊景斌當即瞪大了眼睛,滿面怒意地斥道:“你懂什麽?這可是永樂年間皇室的東西,最好的田黃石料精工雕琢而成,至於上面看起來粗糙的褐斑,那是歷史的見證,是玉沁……你仔細看,這葫蘆墜兒的裡面,是空的,皇室的印鑒還在葫蘆內部!”
“值多少錢?”溫朔接到手中打量,很沒品地問道。
“錢?”楊景斌鄙夷地瞪了他一眼,繼而冷笑道:“京城最有名的收藏家馬有城,掌過眼之後,給我二十萬我都不肯賣!溫朔,我可得把醜話說在前面,今天把這枚葫蘆給你,是抵押,將來我有了錢是要贖回的,你可不能給我弄丟了或者賣了!那,一種符籙我要一張,一張一千塊對吧,你可著這些錢去書符吧!”
“一千塊那是親情價好不好?而且是低階的辟邪護身符,你當所有的符籙都那麽便宜啊?”溫朔氣憤地說道:“再說了,就這破玩意兒能值二十萬?得,您也別在我這兒抵押了,還是送給有錢的收藏家去抵押吧,讓他先給您二十萬,回來您給我五萬就成,我幫您書十張不同的高階符,再送您十張護身符……”
“你知道多少種符籙?”
“沒算過, 大概得幾十種吧。”溫朔隨口說道——反正楊景斌這種外行,不懂玄學符籙何其深奧,豈止是以筆勾畫出符文那麽簡單——符文的筆劃稍有改動,其效能就會有大不同,而且很多符籙還得與其它符籙共用組成法陣才生法效,更不要說,書符時誦咒作法,起壇作法使用符籙時,亦有不同的法咒、手決等等。
一聽溫朔知曉幾十種符文,楊景斌頓時激動得雙眼冒精光,猛點頭道:“這枚永樂皇室玉葫蘆掛墜,我送給你了,條件是,換你知道的所有符籙的符文!”
溫朔不說話,居高臨下斜睨著他。
“我沒別的意思,我隻研究符文……”楊景斌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了,便尷尬訕笑,道:“抱歉抱歉,是這樣,你也不用搞什麽起壇作法,也別去窺天機竊陰陽了,只要把符文給我畫出來,再給我寫出符文的概解就行。”
“密不外傳。”溫朔冷冷說道。
“這你放心。”楊景斌神情嚴肅,又多了些狡黠之意地說道:“玄學符文是迷信,怎麽能運用到專業的學術研究中?所以,研究不出成果,我不能說出去讓人笑話。即便將來成功了,那也是從浩如煙海的歷史文獻資料中抽絲剝繭找到的古代符文圖案,再經由各方面有力可信的佐證,推論研究出的學術成果,和你的玄法符文無關。”
溫朔撇嘴道:“也就是說,將來一旦有了成果,您能獲得學術上的成就和名望,卻沒我什麽事兒唄?”
楊景斌怔了下,咬牙道:“真能成功的話,給你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