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零章
照例防個盜……多擔待
因為害怕鴻臚寺、禮部裡面有小癟三搗亂,楊尚荊的信是寫了兩份的不說,還給胡濙寫了一封私信。
畢竟吧,胡濙和楊榮一樣,都是宣宗皇帝的托孤重臣,一個戰壕裡的老弟兄了,而且吧,他和楊榮當年還是同年,都是永樂二年高中的進士,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講,和他通個氣兒都是很有必要的。
楊榮現在留下來的遺澤,能用就用吧,正所謂有人不用過期作廢,別到時候菜市口哢嚓一刀的時候,他還想著誰誰誰那兒還有楊榮的人情呢。
所以,就在楊善楊思敬加了個班,寫了個奏疏給通政司送過去的時候,胡濙出了禮部,直接奔著內閣去了。
因為楊尚荊在信裡提了一句“據所俘倭寇交代,日本盛產金銀銅等物,戩不敢擅專,特下令封口,進報宗伯知曉”。
他胡濙老家是武進的,正宗的南人,不說出身什麽對江南士族在海上的勾當不說一清二楚吧,也比出身京師大興的楊善清楚多了,他很知道日本金銀銅這些個貴金屬特別多的消息,對於第三九三章
大朝會上,浙江都察禦史黃英異常賤格地站出班來,就給大家講了個故事,故事的內容簡潔明了,頗有一點兒兒歌的風味:浙江有座委羽山,山上有座太清觀,觀裡有個老道士,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把文昌帝君的塑像造成了本縣縣令的模樣。
這簡直太自不量力了。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生不開宗,死後成神”的規矩,哪怕是說誰誰誰天神下凡,那也是老百姓嘴上傳一傳,官方是不承認的,而且吧,只要做的不是太過分,官方也是無視的,你看看那些道教的神仙,什麽星君啊、太歲啊,哪個不是死後朝廷給追封的?再看看這個教派、哪個教派,哪個不是假托神仙之名開創的?
別的不說吧,就說祖天師,漢留侯張良九世孫,這出身溜得一匹,吊打百分之九十九的大漢子民,但是他還是不能直接稱宗道祖,哪怕他是秉承著漢朝整個朝廷的意志,或者說整個中原世家的意志,去給巴蜀給信奉巫蠱的野蠻人“開門,送教化”,他的天師道也沒敢說自己做祖師。
他的道統,是漢順帝漢安元年正月十五的時候,太上老君傳給他的,天師道的開派祖師,在官方上來說,實際上就是太上老君。
再說同樣溜得一匹的全真教祖師王重陽,他開宗立派的時候也沒敢直接打出自己的旗號來,假借的是呂洞賓、漢鍾離的名號,打的是“鍾呂門下”的旗號,這特麽還是宋末亂世裡面。
因為皇帝是“天子”,是“神”,如果突然蹦出來一個活神仙,那麽是不是就能和皇帝平起平坐了?這是中國自古以來的世俗政權所要嚴厲打壓的,畢竟哪怕是夏商周那會兒,大家還都玩巫教那一套的時候,“王”啊、“天子”啊之類的大拿,也是神權王權合一的,君權神授?不存在的!
說白了,老百姓再盛傳哪個大臣如何,本質上都是給朝廷長臉,畢竟……這大臣再特麽牛逼,最後也得給皇帝跪下不是?那不就是說,皇帝他老人家真是真龍天子?是天下最牛逼的存在?
總之,這一切都是有例可循的。
然而黃岩縣玩的比較大,也比較溜,他們直接把楊尚荊塑造成了活神仙了,這就有和朝廷打對台的嫌疑。
所以朱祁鎮當即就拍案而起:“竟有此事?簡直豈有此理!”
黃英點了點頭,一臉的謙卑:“回陛下,當真如此。”
朱祁鎮右拳緊握:“傳旨,將罪臣楊尚荊並太清觀道士盡數械送京師,以儆效尤!”
給個官兒啊、爵位啊、俸祿啊什麽的,他朱祁鎮給也就給了,畢竟“恩出於上”嘛,可是這直接給自己封神了,就是在搶他的飯碗,你說到時候黃岩縣士子、乃至整個江南的士子考試考好了,祭拜文昌帝君的時候,會想著他朱祁鎮麽?
偏生這幫南方人還就會考試,每年科舉都壓著北方人打,要說不用南方人做官他,他朱祁鎮也沒那麽大的能耐,所以別說楊尚荊本身就比較惡心他,還和他玩了一出三辭三請的戲碼,就是沒有那一出戲碼,也必須乾死楊尚荊,以儆效尤。
然後文臣的班中又閃出來一個人,神經兮兮地說道:“回陛下,少詹事楊尚荊對此事並不知情,剛剛知悉此事不久,便派人封了太清宮,砸毀了文昌帝君塑像,今日早間,請罪的文書便已經到了通政司,微臣不敢耽擱,只能將奏疏戴在了身上,還請陛下過目。”
朱祁鎮聽到這兒,就不僅僅是生氣了,他的眼神掃向通政司的左通政李錫,就發現後者低著腦袋,似乎是在觀察著腳底下的地面是不是有縫兒一般,根本就看不出是個什麽表情。
好嘛,這通政司左通政李錫也倒向了外朝了,要知道,當年坑於謙於廷益下獄,一大半的功勞可都在通政司裡面了,本來按照於謙的勢頭,再過個一年半載的回朝做個兵部左侍郎,那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到時候和李錫這個“夙敵”乾上一場,都算是很克制了。
然而這個當口上,李錫這個做左通政的,沒管住手底下的小貓小狗,直接把楊尚荊請罪的奏疏,或者說是脫罪的奏疏帶上殿來,這話說出來誰信啊?
換句話說,李錫這個濃眉大眼的,也選擇了背叛革命。
所以朱祁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坐了下去,旁邊自然有小太監將楊尚荊的奏疏呈了上來。
嗯,封了道觀,砸了神像,然後還順手把道士給拘了,這標準的忠臣,鄒書裡面一口一個“微臣”一口一個“罪該萬死”,簡直太特麽讓人感動了。
然而上疏的這個人叫做楊尚荊,如果今天朝堂上的局面徹底脫離了他朱祁鎮的掌控的罪名要找一個罪魁禍首的話,一切的罪責都可以歸咎於楊尚荊。
所以這些詞匯,是在惡心朱祁鎮。
“便是如此,他楊尚荊也少不得一個失察之罪……”朱祁鎮抬起頭來,語調放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下來。
然而他剛剛說到一半,就看見給事中裡面站出來一個膽兒大的,咕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也不抬頭,直接奏報:“回陛下,前日裡寧王曾上疏朝廷,言浙江有上應文曲星之人,寧王號涵虛子,便是如今大明的道士之中,也未見得有他老人家資歷老的,況且寧王曾與天師府四十二代天師交好,那委羽山太清觀的道士又是正一門下,如此做法,卻也稱不上忤逆。”
朱祁鎮一口氣沒緩上來,好懸沒憋死在那兒,太特麽糟心了,你這時候把寧王抬出來,你讓朕怎麽做?難不成派人過去,把窩在家裡修仙,老實的一批的寧王拿過來,治他一個妄言之罪?
特麽的你說的沒錯,寧王這輩分太老了,朕都得叫他一聲太叔祖,這天底下的道士,也就當朝的左正一邵以正等少數能和他談論談論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