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發生的情況歷歷在目,一切都好像是剛剛發生的事情一般,鹿鹿清楚地記得那個司機開車撞過來時臉上的獰笑,同樣,她還清楚地記得父親在躲不過的時候猛然推開她時的情景。
九歲的孩子已經具備了獨立思考的能力,鹿鹿明白,爸爸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就像五歲的時候,媽媽毫不猶豫地離開他們父女倆跟著村裡那個二流子跑了一樣。
重新回到病房後,呂向波看著微微鼓起的被子,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兒看上去要比她的實際年齡成熟一般,無論自己怎麽逗趣兒她都不笑,更不說話,雖然她一直沒有開口問自己的父親,但從她的眼神中,呂向波知道,這個女孩兒是知道的。
胡瓜就站在病房門外,側耳傾聽著裡面的動靜。
裡面,呂向波輕輕清了清嗓子,說道,“鹿鹿,你媽媽現在在哪兒,能和我說說嗎?”
本來她也不抱任何希望,從昨天她開口說話的那一刻起,無論自己怎麽問,她就只是一句話“我叫鹿鹿,今年九歲。”
只是這一次,她的話音剛落,鹿鹿就說道,“你把剛剛那位哥哥叫過來,我和他說幾句話。”被窩裡發聲,有些甕聲甕氣。
呂向波愕然,隨即反應過來,忙走出去,對胡瓜低聲道,“她想和你說。”
胡瓜擺擺手,“你先出去透透風,剩下的交給我吧。”又聊了幾句,胡瓜回到病房然後在呂向波坐過的凳子上坐下,對鼓起的被窩微微一笑,“我叫胡瓜,你可以叫我瓜蛋兒。”
“我爸死了,對不對?”鹿鹿一下子從被窩鑽了出來,她的語氣很平靜,心如死灰般的平靜。
胡瓜點點頭,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對!”
鹿鹿的眼神灰敗的不像是她這個年齡段該有的,不過胡瓜的講述也是平靜的,“就在今年的六月二十四日,我的父母在出去上工的路上遭遇了一場車禍,半掛貨車為了躲避一輛逆行的農用三輪車而側翻,拉了半後鬥的水沙把他們倆拍成了肉餅……鹿鹿,能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嗎?……”
鹿鹿微微低著頭,眼睛沒有焦點地盯著淺綠色的PVC地板,聲音輕輕地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鹿鹿的父親叫鹿國強,西甘人,是在建的雲海書苑小區的鋼筋工,前兩天,因為工頭偷工減料,鹿國強就把這件事情寫了份材料遞到了建設局的質監站,然後當天晚上父女倆就被工頭給從工地上給趕了出來,工頭倒是並沒有克扣鹿國強的工錢,只不過父女倆從工地出來沒多久,就遇到了倆毛頭小夥子,小夥子搶光了他們的一切,包括手機和銀行卡以及剛剛拿到手還沒捂熱的23560元的工錢。
胡瓜又問了她家人的事情,鹿鹿只是說爺爺奶奶也沒了,母親那邊卻隻字不提,最後被胡瓜問的急了,她道,“哥哥,你和姐姐的話我聽到了,你真的願意收養我嗎?家裡的家務我可以全包了,我還會煮飯,洗碗,我今年已經九歲了,再有不到十年我也就長大了,我可以給你當媳婦兒。”
胡瓜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鹿鹿的瞳孔很黑,黑得很純淨,他鄭重地說道,“嚴格來說,不是收養,是我們在一起生活,以後我是你的親哥哥,你是我的親妹妹,你……願意嗎?”
鹿鹿眼眶發紅,用力地點了點頭。
胡瓜微微一笑,“等會兒我們就出院,還有,能和我說說昨天那場車禍嗎?”
這一次,鹿鹿只是說道,“那個趙興旺是工地的小工頭。
” 胡瓜心裡一動,曹大志是蒙縣一霸, 之前,李秀梅的丈夫郭軍就是在曹大志的工地打工出的事,最後連根毛都沒給,後來是劉玉平為了睡李秀梅,找到和他有不正當利益關系的水廠老板王永發幫忙,才要回了三十萬郭軍的賣命錢,如果這個工程是曹大志承包的話,有偷工減料的事情不稀奇,鹿鹿父女被搶也不稀奇,父女倆突遇車禍更不稀奇。
隨即他就又想起了昨天那個趙興旺的奇怪舉動,為什麽車上的酒氣很大,他的身上反而卻很淡,這可不是換了件衣服就能夠說明的,還有,為什麽他離開後又跑回事故現場,這並不是當時人們所猜測的惡趣味,而只是為了回來查看女孩兒父親到底死了沒有。
這樣一來,趙興旺算是自首,《刑法》規定,酒駕致人死亡,承擔事故的主要或者全部責任,涉嫌交通肇事罪,依法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而趙興旺的做法卻能夠叫所有知道這件事情內情的人毛骨悚然,曹大志有的是辦法讓不聽話的人隨時死掉,還能讓你得不到一分錢。
想到這裡,胡瓜脊背一陣陣發涼,看來邑州是不能待了,蒙縣也夠嗆,要不,明天一早兒就帶著鹿鹿先去趟薊州,躲兩天再說?等風聲過了再回來,反正鹿國強的屍體也已經停在了醫院的太平房,到時候找帥得很過來幫忙取回就是,到那時候,谷裡的監控也安好了,咱再從桃花谷取把AK回來,也就不懼他曹大志了。
嗯,就這麽乾!
想到這裡,他猛然站起來,按鈴叫了護士過來,直接開口道,“我們要出院,你趕緊給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