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搞不明白這家人是怎麽想的?
甚至也無法確定,她們到底是怎麽樣的人。
不過她務必讓她們知道,以出身看人是太過片面。
唐王妃打定主要,她家的子孫後代都會被教育不要隨意輕視他人。
有句話說:莫欺少年窮。
每一個人的出生,又不是可以自己選擇。
想到這裡,唐王妃猛然笑起來,那笑容就如同花朵一樣盛開般的美麗。
因為她想起來,余穎曾經給她說過的一句話:投胎是個技術活。
對這一點她很認同的,沒有人不想投到一個好胎。
但不等於投了好胎,就一定有好日子過。
有不少人自己並沒有投上好胎,也有好日子過。
他們的一生,都是在努力走好自己的路,過上好日子,是後天努力出來的。
看到唐王妃的笑容後,談夫人終於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王妃為何而笑,但這個笑容很真實很溫暖的。
她最終還是解釋了一句,“其實當初之所以不換衣服,就是因為那時候在外面,作為女子換衣服比較不怎麽安心。”
“嗷!原來是這個原因,寧可凍著,絕對不可以走光。”唐王妃點點頭,沒有再說這個問題。
“我想問的是,我家妹子救了你們,你們可曾用平等的態度對待她?”
“......”
對於這一點,談家婆媳無話可說,她們並不願意和海氏保持什麽關系。
雖然婆媳兩個人是被救的人,但風骨不能丟,一個銅臭味十足的女人她們根本不願意多交流。
她們就拿出來家裡最值錢的肉干送去,算是報了所謂的救命之恩。
海氏曾經想著和她們好好說說話,最起碼不是被一直排斥在外。
但婆媳兩個人都是一臉的冷淡。
海氏不傻,能看出來她們婆媳的肢體語言代表了拒絕。
雖然她心裡是有些傷心,但她想起來父親的遭遇,就很快釋然。
在海上漂泊的日子裡,海父也曾經救過不少人。
被救的人有重恩義的,要好好回報的。
也有救上來後,恨不得從此劃清界限的人。
但海父在經歷很多後,在別人需要被拯救時,還是選擇救人。
當然那種用完就扔的白眼狼,救了一次之後,就不會再一次救助。
海父是那種隻行善事,不求回報的人。
但還是拒絕和白眼狼交集。
海父曾經說:“孩子,你要記住,在生活中你會遭遇很多次背叛,白眼狼有。”
“吃一次虧,遠離白眼狼,你會發現還是有不少知恩回報的人。”
海氏一直記著父親的話。
在白眼狼環繞的情況下,努力自己活得好一點。
即使談家的官眷有些過河拆橋,她還是沒有什麽生氣的想法。
甚至通過那一次,海氏算是知道京城裡的大部分官眷對她,是怎麽樣的態度。
連最被人看不上的官眷對上她,也是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她也不想著有一天,會和那些官眷們有什麽交情。
唐王妃有些感慨地說:“我沒有什麽想要多說的,在我眼裡,一個有著善心的人,就應該是值得尊敬的人。”
“而你們做的事情,讓我感覺到了沒有感恩的心,真的是令人齒冷。”
“這一點上,我家孩子說對了。”
“雖然那兩個肉干,在你們眼裡是能夠拿出來最貴重的東西,自認為對得起別人救命之恩。”
“但你們的心裡卻在鄙視自己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都得不到應有的尊重,你們是在讓一個人不願意保有善心。”
如果說剛才海寧的話,令談家人有些氣惱。
那麽唐王妃的話,讓她們自認為所擁有的風骨變得是支離破碎。
談老夫人聽後,一直挺直的脊梁有些挺不住,她的腰猛地彎曲下來。
她有些渾濁的眼睛看向唐王妃,留下一行淚水,跪下道:“老身錯了,請王妃轉告她,是老身的錯。”
“起來吧!我家妹子並沒有抱怨過你們,甚至沒有和我們談起過這個事情,但海家還有人記得我家妹子在京城吃過的苦頭。”
“而我們才知道,她曾經在京城吃過的苦。”
唐王妃並沒有想著追究什麽。
整個社會風氣都是這樣。
只是她剛才看到談家官眷一臉沒有錯的樣子。
她心裡是有些氣不過,就把整個過程完全說清楚。
唐王妃並不想著步步緊逼談家人,他們一家人算是異類。
據送料子的人說,談家只怕是最窮的官,連唐王府打雜的婆子吃的也比唐家好。
這一點上,唐王妃也是有些佩服談家人的,安貧樂道,能做到這一點,真的是很難的。
在聽說海寧和談家人對上後,她就連忙不去找高僧講解佛法,而是跑來跟著收場。
幸好來的及時,唐王妃的話說之後,讓談家女眷是心服口服。
說完後,唐王妃看向另一個女子。
她剛才笑得是前仰後合。
看到唐王妃時,她還是在一邊看著。
而今見唐王妃看過來,還是趕緊上前一步,行禮道:“王妃,萬福。”
唐王妃說:“起吧!這件事你知道就夠了,不需要再傳出去,你記得了嗎?”
那人聽後,就是一愣。
她心裡原來打算說出去的。
談家曾經讓她受到呵斥,讓她顏面無光。
自認為抓住把柄的她,當然要大肆宣揚一番。
想不到唐王妃竟然不讓說,讓她有些無法接受。
“現在鄙視商家的官眷可真的不少,不單單是談家人。”
在唐王妃的目光下,她有些目光不定,因為她也是鄙視商家女。
那些成為官眷的商家女,從來就不是她的座上客。
“我不希望鬧出人命來。”王妃說。
這句話一出口,那個夫人點點頭,把心裡原本的打算放棄。
“妾身聽王妃的話,絕對不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我發誓。”說到最後,她舉起手來。
唐王妃聽後一笑,說:“那麽,夫人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說完她帶著人走開。
而那個一直旁聽的人。
也帶著手下的奴仆走人。
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閉上嘴巴。
而談家一家人是臉色不好看,硬撐著回到自己家。
回去之後,談老夫人就大病一場。
她躺在床上,沒有別的事情,想了很久。
這一次海寧和唐王妃的話,對她的觸動不小。
現在回過頭看,感覺特別好笑。
如果當初她們婆媳換了衣服,只怕不會大病一場,也不會花掉積攢的錢財。
甚至因為救她們的人出身商家,就看不上人家,完全忘記救命之恩。
這真的是夠白眼狼的,老夫人下了這個結論。
她曾經遭遇過別人對她的排擠。
為此,她在心裡不高興。
可在海氏這件事上。
她做了和曾經她討厭的人會做的事情。
如今看來,她已經把自己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一類人。
還是今天唐王妃的話,終於讓她明白過來,她變得是如此討人嫌。
當初她到京城時,那些官眷一個個嘲弄她是鄉巴佬。
根本就不願意和她說話,嫌聽不懂她的土話。
久而久之,她們一家成為京城裡的另類。
她曾經是被排斥的一員,和京城裡官眷們是格格不入。
現在的她,竟然和那些曾經嘲笑過自己的人,一起去嘲笑另外一幫人。
是什麽把她變成這樣?
老太太一時間想起兒子曾經念過書本上一句話: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
還真的是,她有些想要哭。
同流合汙啊。
她當時是怎麽想的?
覺得要是自己和海氏拉上關系,只怕是更加被人排斥。
作為一個當娘的,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舉動,給兒子的路上設置更多的障礙。
其實現在想清楚了,只怕她的這種行為令人心寒,談家人根本就沒有什麽感恩之心。
這對一個禦史來說,簡直就是人品受到質疑。
談老夫人躺在床上,恍然而悟。
她在兒子科考時,一心希望兒子做個為民請願的官員。
當兒子成為禦史後,她內心深處一直是很為兒子耿直而驕傲的。
這些年來,她一心想著不要墮了兒子的英名。
其實是在拖兒子的後腿。
她有些無力得出這個結論,真的是很無奈。
她現在知道,那位已經是變成郡主,只怕並不需要一個老婆子的懺悔。
但她還是要做點什麽,把自己做的糊塗事做個交代,就打起精神來,招來兒子。
她半坐在病床上,對兒子說:“兒子,當年救過我的人,就是現在的慧郡主,你還是不要再去追著她彈劾,記住了嗎?”
“娘,你說什麽?”談禦史問。
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親媽?還插手朝廷上的事情。
老夫人自顧自地說:“當年在山洪裡,救出我和你媳婦的人,是慧郡主。”
“娘不會要求你做別的,你已經彈劾過慧郡主,就不要接著彈劾,你忘記當年娘是怎麽要求你的,為民請命!”
談禦史跪在地上,有些迷糊。
他年紀不算頂大。
但多年來活得是一直很辛苦,整個人比較顯老。
“娘,你說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慧郡主救民於水火之中,你為什麽要彈劾她?”
“她不是牝雞司晨嗎?”
“牝雞司晨!”談老夫人整個人想通之後,聽到這個詞,她嘴角浮出一絲冷笑。
“那又怎麽了?當年你娘我,也是被人說是老母雞打鳴,要不是我牝雞司晨,怎麽能把你爹留下的土地保住?你怎麽會有機會讀書?”
談禦史就是一驚,看了他娘一眼,為什麽他從來沒有聽說這麽一回事?
他這人的性情,是有些剛愎自用。
但對她娘的話,還是能聽進來一點的。
“可是,娘和郡主的情況不一樣。”
“有啥不一樣的,不都是說什麽母雞打鳴嗎?切,好笑!”
“女人應該老老實實待在一邊,等著去死嗎?”
談老太在醒過神後,整個人就如同換了人。
“娘。”談禦史有些傻眼。
其實談老太在進京之前,是很有魄力的女人。
但從進京城後,她整個人就遭遇前所未有的打擊。
她從人人看重的位置,一落千丈,成為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落差之大,讓她腦子有些糊塗。
再加上為了不在外人面前落架子。
她就把所謂女戒女訓都讓兒子給她讀。
她走上了一條遵從古訓的路。
一走就是很多年。
事事依照那些女德女戒女訓上的要求去做。
直到唐王妃打破她自己臆想出來的幻像,才讓她清醒過來。
她覺得自己後來學的那些東西,要是處處按著做,那就是傻子。
要是早年間,她按著這上面的做法,只怕母子兩人的屍骨還不知道埋在那裡。
她真的是太蠢了。
她怎麽會鑽進牛角尖裡?
就是因為聽說,那個官眷們都是讀過那些東西,自己沒有讀過,才會低人一等?
談老夫人現在回頭看看,有種自己腦子進水的感覺。
她看著兒子,他就是一個死心眼的孩子。
她對兒子說:“你去市井看看,百姓們會怎麽說?”
“隨便找一個人問問,他們是願意被海盜弄死,還是願意被一個女人救?”
談禦史還真的去問,結果大家的答案是當然願意被救。
談禦史愣了,大家的答案很統一。
旁人看著他說:“難道你寧可去死,也不希望有人去救?”
“......”他有些迷茫。
談禦史有些渾渾噩噩地離開。
正巧遇到唐王,看到有些迷糊的談禦史就拉了他一把。
“醒醒,你差點被車子撞著。”唐王揪住談禦史的衣服。
“王爺。”談禦史倒是認識唐王。
從有些迷糊的狀態中,一點點清醒過來的談禦史。
一看就看出來,唐王穿戴的一身都是好東西,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多寶格。
看到這一身,談禦史就沒有和唐王多談一下的想法,他看不上這個沒有什麽本事的人。
“醒過神了?想什麽想的這麽認真。”唐王帶著幾分好笑看著他。
說起來,前一陣海寧還噴過談禦史。
後來談老夫人生病後,唐王妃還派人送了一些藥材和吃食。
這一次送去的東西倒是沒有被扔出來,因為談家真的是沒錢,總不能看著老夫人去死。
談夫人已經是絕望,家裡沒有任何東西換錢,除非是賣人。
唐王妃送來的東西簡直就是及時雨,救了談家上下。
當然, 這是談夫人自己收下的,沒有告知夫君。
他叫住他,就是想要看看這一位怎麽樣。
已經是瘦成了紙片人。
頭髮都變白了不少。
卻發現這個談禦史又看不上自己,就有了好奇心。
他其實很想知道,這位是怎麽樣想的?自己什麽做的不好?
“來來來,談禦史,那天在朝堂上我可是對你不客氣,現在讓我請你喝杯茶。”
說著話的時候,唐王就這樣搓弄著拗老頭,進了一個茶館。
談禦史今天受到的震撼太多,整個人就沒有反應過來。
等他清醒過來後,已經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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