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曦喘著氣，顫抖著拿起那份文件，

淚水已經完全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努力辨認著。

到最後，她囁嚅著讀出聲來:“本檢測系統……的累積……非父排除率為……0.999998%，DNA檢測分析結果……支持被檢父母……與孩子……存在……親權關系……”

支持被檢父母與孩子存在親權關系。

支持，存在，親權關系。

——好疼，阿鬱。

——我好疼啊。

深吸一口氣，沈晨曦強壓著胃疼，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們……怎麽做的鑒定，我怎麽不知道，一定是……假的。”

“你大學入學體檢抽了血呢。”汪潔英帶著笑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遠。

沈晨曦還是搖頭。不可能，怎麽會。

他們騙人對不對。他們就是想拆散我們。

——好疼啊。

——阿鬱，快撐不住了。

——我要阿鬱……

——阿鬱！

遙遠的地方有陌生的聲音嗡著:“我可以再帶你做一次，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晨曦，你真的是我的女兒，親生女兒……晨曦！”

——阿鬱……

下一秒鍾，沈晨曦倒在了地上。

“然後，我就倒下了，從睫毛的縫隙中看到阿鬱逆著光衝了進來。

就像曾經的他每一次保護我一樣。

阿鬱！我喊了一聲。

他緊緊的抱住我，說，他們騙你的。

我們倆怎麽可能是親兄妹呢。

走，我帶你離開這些瘋子。

他是這世界上我唯一的依賴啊，他終於要帶我走了。

他的眼神溫柔而熱烈，好像溫泉一般包裹了我的身體。

於是，在眾人注視下，阿鬱抱著我離開了。

他說，我們去結婚。

我點點頭，閉上眼睛，笑著用力摟住他。”

針刺一般冰涼的觸感讓沈晨曦如蝶翼一般緊閉的睫毛開始顫抖起來。她慢慢的睜開眼睛，所先之處一片藍白。她在病房裡。他呢，他到哪裡去了?

“阿鬱，阿鬱?”沈晨曦略有些嘶啞的聲音越來越大。

病房的門吱呀一聲從外推開，沈晨曦看到門外進來的人時，臉上露出了死灰一般的表情。

沈立德。

“晨曦，你醒了?胃還疼嗎?你以前是不是也發過胃痙攣?”沈立德焦急而又溫柔的坐在沈晨曦的床邊。“爸爸給你買了粥，你喝點……”

沈晨曦費勁的盯著沈立德，緩緩的吐出了三個字。

“阿鬱呢?”

沈立德看著沈晨曦的表情一怔，無可奈何的摸了摸她的頭頂:“阿鬱在美國呀，你忘了?”

在美國?

“你騙人。阿鬱剛才明明要帶我走的。”

“阿鬱真的在美國，剛才你忽然暈倒了，是我帶你來醫院的。”

“騙人。他說了我們去結婚的。”

“你是不是做夢了晨曦，那是假的啊傻孩子……”

“我就做了一個噩夢，夢到阿鬱成了我親哥哥了，一定是我們以前假扮兄妹留下了心理陰影……”

“那不是夢，晨曦，你們真的……”

“不會！不可能！”

“晨曦……”

“那不是真的啊！是你們騙我離開他的，對不對！對不對！”

“……”

“你說話啊叔叔！”

“……”

“一定是假的！假的！阿鬱……”

“阿鬱…！！”

沈晨曦竭斯底裡的拉扯著病床的被子，哭喊著沈鬱的名字，聲音喊啞了，她慢慢的埋下頭去，縮成一小團。

手裡的吊針早已漏針，鼓出來一個青腫的大包，沈晨曦卻毫無察覺。

沈立德趕緊喚來護士處理吊針，沈晨曦疲憊的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

於是睜開眼睛，她沉默著，看見了一扇窗戶。

窗外，夏城藍色的天空還是那麽清透奪目。

一群海鳥飛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就仿佛它們從未到這個世上來過一樣。

這個世界真的太可怕了。

可怕到，她不敢面對。

沈立德看著沈晨曦一臉平靜的望著窗外，反而更加的不安。

沈立德沉默良久，斟酌著開口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如果你想留在這裡，我就讓阿鬱呆在美國……只要……”

只要，你們不在一起。

“阿鬱，他知道嗎?”沈晨曦目光還停留在窗外。

“他還不知道。”沈立德說。

沈晨曦腦海中忽然想起沈鬱說過的一些話。

那是陳若琳自殺未遂之後，他站在醫院外說的。

“比生命重要的東西，真的有。”

他……

“不要告訴他。”沈晨曦轉回了頭，看向沈立德。“可以嗎?不要告訴阿鬱。”

告訴他，他會死的。

汪潔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沈立德身後， 她的表情略有些扭曲。

“為什麽不能告訴他?不告訴他……他怎麽可能願意跟你……”分開呢。沈立德怕又刺激到沈晨曦，後面幾個字沒有說出來。

“阿鬱他有自殺侵向。”沈晨曦神奇的冷靜了下來。“告訴他，他會死。”

我對這個世界也毫無留戀了。

可是，

我還是想守護他啊……

“他本來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汪潔英哼了一聲說。

沈立德壓製住怒火，回頭轉向汪潔英:“你兒子現在還沒醒，現在我們家只有老二一個兒子了！還是說，你還想讓我再生個兒子?……”

汪潔英兩眼通紅的瞪著沈立德，眼中的怒火似乎要把他燒死一般。

她無法再生育了，沈立德和她自己都心知肚明。

如果老二也出事了，沈立德真的會再去找個女人生兒子的。

那時候別的女人的兒子就不是現在這個沒有媽的兒子了。

所以，沈鬱還真的不能死。

“不告訴阿鬱。”沈立德輕輕的拍了拍沈晨曦的手承應了下來，心裡舒了口氣。

只要她還有一點牽掛，就不至於做傻事。

不告訴老二也好。

“可是，如果不告訴他，你怎麽跟他分手呢?”沈立德皺了皺眉毛，還是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了。

“是啊，怎麽辦呢。”沈晨曦想到了要和沈鬱分手，眼神又不由自主的飄向了窗外。

和沈鬱分手啊，是不是離開這個世界還更容易些……?

“分手啊……”沈晨曦目光有些恍惚了。“我們兩個要是一起離開，說不定下輩子還能一起投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