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來得極快也敗得極快的奪位之爭就這麽落幕了。

　諸葛輝和宇文擎兩人頹敗地跪在大殿中，等著皇帝的受審。

　諸葛輝微微地抬起頭看著不遠處高高在上的皇帝，成王敗寇原來是這個意思，本來他離龍椅只有一步之遙，而現在他離龍椅也只有一步之遙，但是現在的他卻是在這一步之遙的地方等著皇帝的審判。

　等待著他的只有死亡與恐懼。

　他身後捆綁著的張猛，嘴巴被塞著布巾，無法說話，他的雙眼卻死死地盯著歐陽燁仿佛用眼光便能把歐陽燁給殺死一般。

　歐陽燁則對著張猛，微微地彎起嘴角，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張猛掙扎著想撲向歐陽燁，但是他身上的繩索阻擋了他的動作，他一點力都使不上，只能徒然地跌落在地。

　然而，掙扎的張猛就像個跳梁小醜，沒人理會他，所有人的的視線都停留在前面跪著的諸葛輝和宇文擎。

　龍椅上的皇帝，低著頭，不知道在沉思著些什麽。眾人都在等著他的答案，而此刻的他卻說不出任何的話。

　皇帝張了張嘴，卻覺得渾身乏力，不該呀，他怎麽就教出了這樣的兒子。

　“說吧，”皇帝終於抬起眼，看向諸葛輝，他的眼中看不出怒意只有濃濃的疲倦，“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諸葛輝愣了愣，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問他這個問題，明擺著的事實有什麽好問的，他還以為皇帝會直接給他定罪的，“父皇，你老了……”

　皇帝的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裡面凝著血絲，看起來極為恐怖，諸葛輝的這句話包含了太多的含義，但是皇帝卻一下子便聽明白了。

　是啊，他老了，該讓賢了，不該牢牢地霸佔著這個龍椅不肯撒手。

　“即便我老了，這個龍椅也輪不到你來坐。”

　諸葛輝臉上揚起微笑，笑得有些慘白，第一次，他鼓起了勇氣想反抗一番，反正最後的結局他已料到了，“是啊，輪不到我坐，可是凡事都得爭取一下呀，萬一就成功了呢?”

　聽到這句話，有些悶悶的疼痛感從皇帝的心尖傳遍全身。諸葛輝還記得，他竟然還記得，這句話是他在諸葛輝三歲時跟諸葛輝講的。

　那時的諸葛輝體弱多病，三歲了走路都還走不穩妥，跌跌撞撞的。但是皇帝卻極為喜歡這個體弱多病的小兒，因為宮裡的老人都說諸葛輝長得像極了皇帝小時候，連皇太后也是這麽說的。

　所以皇帝對這個體弱多病的小兒極為疼愛，三歲的諸葛輝走路還經常會摔倒，其他兄弟姐妹們都會嘲笑他，笑他是沒用鬼，只有皇帝站在諸葛輝身邊，一遍又一遍地鼓勵諸葛輝，讓他重新站起來。

　小小的諸葛輝白著張臉，極為可憐地看向皇帝，“父皇，我不行……”

　他記得他一直在諸葛輝耳邊說的那句話便是，“凡事都得爭取一下呀，萬一就成功了呢?”

　結果，諸葛輝真的成功了，他走路越來越穩妥，再也看不出他是個體弱多病的小孩。

　雖然皇帝早早地便把太子之位封給了諸葛靖，在諸葛輝出生後，他卻不止一次想把眼前的太子給廢了，把太子的位置讓給諸葛輝。

　沒想到，他的寵溺竟然諸葛輝成為這樣的人。

　朝堂內靜悄悄的，沒人說話，都在看著皇帝，而皇帝則像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定定地坐在那裡，動作未變，動也未動，若不是他身上還有著呼吸的起伏，還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德安公公靜靜地守在一側，不敢發出任何的輕微聲響，喉嚨癢了也強忍著，只求皇帝快點回過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帝終於回過神，他的雙眼變得通紅，白色的眼球裡布滿了血絲，他抬起手，無力地往空中擺了擺，“行了，就這樣吧，把二皇子打入天牢，永世不得離開一步。”

　諸葛輝愣了愣，嘴角緩緩地往上揚，“多謝父皇不殺之恩……”

　說完這句話，諸葛輝像個鬥敗的公雞，垂著頭任由禦林軍拖拽著他，把他拉下朝堂，一步一步走向他以後都要待著的地方，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皇帝一改方才悲傷的模樣，抬眼看向還跪在地上的宇文擎，眼中的恨意讓看向他的宇文擎渾身一抖，“宇文擎，你應該被千刀萬剮！”

　宇文擎渾身冒出冷汗，在已入秋的北方，他竟然汗濕夾背，難受得不得了。他急忙朝著皇帝的方向叩拜著，“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你們還有什麽隱瞞著朕便說出來吧，朕留你個全屍……”

　宇文擎的頭抵著光滑的地面，他額上的冷汗一把地面打濕，他渾身顫抖著，現在的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抬起頭來！”

　宇文擎緩緩地抬起頭，看向皇帝，他的頭髮凌亂，額上不知何時粘上了血跡，，血跡被冷汗打濕正緩緩地沿著臉頰流向他的頸部，一條血痕流淌在臉上，狼狽而恐怖。

　“說吧，把你們做過的一切從實招來，不然朕有的是辦法讓你百倍痛苦地把話說出來。”

　“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原來跪在這裡，看著皇帝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模樣是這麽的恐怖嚇人。

　作為一名文臣，還是享受了半輩子安穩的宇文擎被方才城門的殺戮嚇破了膽，現在又被皇帝嚇那麽一嚇，他當然把他做過的事供認不諱。

　包括他是如何利用職權把送去邊城的軍餉換走，隻余借條。亦包括他是如何利用職權陷害安奎，讓安奎做替罪羔羊，把安家上下殺個清光的事他也供認不諱。

　歐陽燁身側的安逸始終咬著牙，在宇文擎認罪後，他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太好了，爹爹和娘親的慘死終於得以昭雪了。

　為了那那些錢去養著鬼軍那群烏合之眾，宇文擎等人還真的費盡心思，害死了這麽多人。

　諸葛靖終於明白他手上的名單到底有何作用，原來那些數字記載的是諸葛輝從牢中“借走”的那些死囚犯，只有死囚犯才會拚死拚活地為他乾活，為他受死。

　然而凡是人都會貪生怕死，在生死關頭，那些本就視人命如草芥的暴徒們又怎會保護他呢?只會各自奔走保命罷了。

　至於為什麽會陷害鎮國公呢?宇文擎這話沒說，他吐出的事實太多，眾人整理不及，便沒人想到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