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擎以為這事就這麽結束了，他頹然地坐在稻草上，整個人無力地背靠著牆壁。風光了大半輩子的宇文擎大丞相，何時有過這樣的遭遇。

　皇帝在朝堂上就已經宣判了他的死期，十五天后，來得還真快呀。可惜，他沒有一個皇帝阿爹，不能像二皇子那般一輩子不用死。不過又想想，沒了榮華富貴，像個廢人一般天天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天牢裡，還不如死了算。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離他這裡越來越近，宇文擎先是看到了地上的黑色靴子，緩緩地抬起眼，終於看清了來人，“原來是你啊……”

　“你還有話沒說。”

　歐陽燁的聲音冷冷地在門外響起，宇文擎緊緊地盯著歐陽燁看，卻看不出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宇文擎冷笑了一聲，“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問的……”宇文擎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更盛，“你們不都問了?何必又過來為難我。”

　終於又看見歐陽燁的眉頭皺了皺，“有些話，你還是說出來比較好。例如說你們為何會勾結西齊國的人?”

　歐陽燁緊緊地盯著宇文擎的眼睛，宇文擎的動作未變，但是很明顯，他看見宇文擎的瞳孔縮了縮，分明就是對歐陽燁的話起了反應，他在假裝鎮定。

　“不管你說不說，十五天后你都得死了，何必帶著秘密下地獄呢?還不如痛痛快快地說出來。”

　宇文擎冷冷地看了歐陽燁一眼，“該講的我都講了，就那麽多，如果沒什麽事的話，麻煩安遠侯您趁早走吧，別打擾我這個將死之人最後的平靜。”

　歐陽燁皺了皺眉，沒想到宇文擎的嘴會如此之硬，其他的事他都供認不諱，為何與西齊國密謀的事偏偏要選擇隱瞞呢?

　道理說不通。

　但是歐陽燁知道，今天是無法從宇文擎的口中問出些什麽來的了，“對了，忘記提醒你了，你的平靜很快就要結束了。因為你的罪行已經連累了家人，很快你的家人就會被抓過來陪你，十五天后一起下地獄。”

　宇文擎的臉上沒了他方才的故作冷靜，他衝上前，卻被腳下的鐵索絆住前進的步伐，“你到底想怎樣?別為難嫣兒！”

　“宇文大人……哦，不對，現在應該叫你宇文狗賊了，說話的時候注意點，現在的你只是一個階下囚，而你的妻兒子女也只是朝廷欽犯，沒什麽為難不為難的。更何況又不是我的人去抓你的寶貝女兒，是朝廷派出的人，至於會怎麽對待階下之囚，想必以你多年的為官經驗，應該清楚得很吧。”

　“你……”宇文擎氣急了，卻無法對歐陽燁做些什麽，這一方天地已經限制了他的行動，他是罪有應得，但是嫣兒是無辜的，“歐陽燁，一人做事一人擔，別把嫣兒拖下水……”

　歐陽燁冷笑了一聲，“你做的事情都是一些要砍頭的事，在做之前你就應該想到後果……”

　宇文擎不做聲，咬著牙，安安靜靜地看著歐陽燁。

　歐陽燁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地待在門前，冷眼看著宇文擎在掙扎，在痛苦。“現在你有想到什麽話要與我說的嗎?”

　宇文擎抬起眼看著歐陽燁，他的內心在掙扎著，張了張嘴，有些話已到嘴邊了，卻又忍不住咽下肚，他搖搖頭，“沒有！”

　“好！很好！既然你堅持這麽說了，那你也休想你的家人會好過，就這樣吧，等著她們痛苦的過來見你吧……”歐陽燁發起了狠，甩手離開了困著宇文擎的地牢。

　宇文擎也想說出來的，但是他內心又懷揣著另外的希望。對，他看見了，他看見衛子青的身影消失在護城河的那一邊，他希望衛子青會回頭，看在嫣兒的份上……

　打自歐陽燁來過天牢後，宇文擎的每一個根神經都是緊繃著，他一直抬眼看著門外，但他的內心是不想看的，因為他不想看到宇文嫣受苦的過程，畢竟那個是他一直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

　不久，宇文嫣以及他的姨娘們便被拖拽著拉到天牢。

　宇文擎似乎睡著了，雙眼是緊閉著的，在聽到哭哭啼啼的叫喊聲後，他猛然地睜開眼，又一次想跑向門邊，但是腳下的鐵索還是限制了他的動作，他無力地嘲諷，何必呢?他只是一介文臣，不會武的文臣。

　他朝著門外大喊了一聲，“嫣兒！”

　宇文嫣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踉踉蹌蹌的腳步聲伴隨著鐵索摩擦地面的聲音向他的這個方向跑來，一邊淒苦地喊著，“爹爹……”

　近了，越來越近了，宇文擎終於看到了宇文嫣的身影。往日那個高貴美麗的宇文嫣，今天卻是這般的狼狽，頭上漂亮的發飾全無，有臉腫得高高的，嘴角還掛著血絲，雙眼也是紅腫，腳下，手上都被拷著鐵鏈，“爹爹……”

　宇文嫣趴在門口，把手伸向宇文擎，卻發現徒勞，只能在門外亂招著。

　宇文擎有些失望了，那個衛子青竟然沒有出現，宇文嫣還是被送過來了。

　宇文擎的眼角流下鱷魚的眼淚，多久了，他有多久沒哭過了，現在看見女兒這般淒慘的樣子，他卻難受得要命。

　一旁的姨娘在哭泣著，蹦向他，他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宇文嫣的臉上，他緩緩地抬起手，伸向宇文嫣的方向，還是徒勞，根本就觸碰不到一起。

　“對不起， 是爹爹連累了你……”

　宇文嫣拚命地搖著頭，只顧著哭泣，“爹爹……”

　獄卒過來了，二話不說地拔起宇文嫣的頭髮，“賤人，誰讓你跑這麽快的?”

　被抓著頭髮的宇文嫣痛苦掙扎著，精致的小臉都扭曲在一起了，“放手，你給我放手！”

　宇文擎瞪向門外的獄卒，惡狠狠地喝道，“放開！”

　獄卒被他這個模樣嚇了一跳，抓住宇文嫣的手輕輕地松開了些，突然他又抓緊了些，不屑地看著宇文擎，“你還以為你是曾經的大丞相啊?你現在只是階下之囚，這裡我最大，都要聽我的，你這個賤人，還有你們都給我滾回女監去。”

　不管宇文嫣如何掙扎，她依舊被獄卒拖拽著拉遠了。

　宇文擎的耳邊響起了獄卒刺耳的笑聲，伴隨著宇文嫣吃痛的哭喊聲，巨大的不安把他緊緊地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