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媧兒隻好聽命於嬴政,率領著白衣衛一同回去,換乾淨的衣衫。
賈骨衝進門來,見房媧兒在穿衣,賈骨立刻背過臉去,問:“你找我作甚?”
“為皇帝請脈去。”房媧兒一邊穿衣,一邊回答賈骨。
賈骨問:“他又生什麽病了?”
“跟我走。”她表情凝重。
賈骨見她慌忙,問道:“那小子不會死了吧?”
房媧兒氣憤著反問道:“他若是駕崩,你覺得我還會來找你?”
賈骨點頭說:“也對,若是他沒了,你這丫頭怕早就殺人去陪葬了!”
說著房媧兒發披散著頭髮,出門而去,賈骨緊隨其後。
房媧兒守在嬴政病軀之旁,她的眸子在賈骨的面容與嬴政的臉龐只見徘徊著,看著賈骨難得皺起眉來,她心驚膽戰得安靜,一如將死。
賈骨低聲對她一人說道:“本就沒什麽底子,平白遭這一下,哎……”
“他會好嗎?”房媧兒問。
“這次只是小病,風寒罷了,只是他的底子……”房媧兒捂住賈骨的嘴。
她含著淚,平息這自己的情緒,緩緩說道:“別說了,我知道。”
“難怪……”賈骨只知道嬴政身子不好,卻不知已經點燈熬油,油枯至此,看著他愛徒那垂頭無望的模樣,她何嘗不是與他一樣的人呢?柔情化作致命傷。
房媧兒是嬴政最執迷的信徒,為他出生入死,從不言苦,若是有一日,嬴政倒下,她為誰去仗劍鎮山河?一如王醒死後,賈骨成了斷線的風箏,不知道該去哪兒?若是沒有長生和房媧兒兩件事賈骨斷不了,那他活著真是無所事事了。
房媧兒松開嬴政的手,道:“師父,你隨我來……”
賈骨拜別了嬴政,離去。
背人之處,房媧兒難得地為賈骨下跪。
“師父,求你留下來。”房媧兒府邸叩首。
他歎息一聲:“要我救他?”
“實在不知還有何人醫術比您高明的,您不救他,我找不出第二個了。”
他拍拍她肩:“這種病人,師父從來不收。”
“為何?”房媧兒不解。
賈骨似有哀歎之色,道:“他的病謗在心,為師只能治體,治不了根。還有,生死有命,這是他的命,享不了長壽之福。”
房媧兒只能說:“那,您治表,至於根,我想辦法。”
“你莫要做傻事,治國可不是殺個血流成河就能治好的,那比醫術難,比上天還要難,他都做不到,何況乎你?!”
“徒兒知道,可是,這需要時間,需要天下人認可,並非一朝一夕,嬴政活著便有希望,若是他不在了,必然戰火四起,張子房一類的舊國余孽出來作祟,你方唱罷他登台,一場惡戰,那時候生靈塗炭,嬴政以戰止戰的策略,就付之東流了。”
賈骨道:“你不懂,子房多想復仇。”
“我沒有仇恨,我不懂。”她說。
“若是嬴政走了,你就會有的,你現在有多愛惜他,將來就會有多恨世人。”賈骨道。
“我寧願我心裡永遠沒有仇恨。”她說。
“這麽信任徐福?”徐福所言,賈骨都半信半疑。
“我還有別的人可選嗎?師父。”
賈骨搖搖頭。
他想說,房媧兒可能就是梅花淚,可他不確定,便不說。要是嬴政就這麽死了,是她害死了嬴政,她又怎麽能受得了這樣的結局呢?
……
嬴政醒來,衝她一笑。
“放心吧。”嬴政對她說。
“給我陪著你的機會吧。”
嬴政點點頭。
那一夜,她和他在一個枕頭上相互依偎著。
“我喜歡你稱呼我為姑姑。”她看著房梁,一臉地笑。
他憔悴,但心中喜悅著:“為何?”
“我小時候,看過一本書叫做《神雕俠侶》,男主角名叫楊過,女主角名叫小龍女,小龍女是楊過的師父,楊過喚她姑姑,小龍女喚楊過為過兒。”
嬴政擠出笑來,“就如小時候,我是正兒,你是姑姑。”
“小龍女比楊過大幾歲,就如當年。”
“小龍女是不是如你一般,一身白衣,不做金銀媚俗的修飾,喜歡刀劍?”
房媧兒轉頭看著他的臉,驚歎:“你怎麽知道的?”
嬴政並未回答她,隻接著說:“過兒是不是一開始尊敬小龍女,後來愛上了她,隻愛她。”
“好像你看過一樣。”
“世間癡情人不過如此,真的愛了,哪裡顧得了名分,本以為巍峨皇權,會叫你這久陷江湖之人遠離朕,可是,偏偏你做了維護皇權之人,世間之愛,大抵便是這般。你為朕做地太多,可是朕欠你的亦太甚。”
“你愛我,你讓我愛你,這就是恩賜與回報。”她安慰嬴政說。
嬴政望著她的眼睛,莞爾一笑,道:“媧兒,朕困了。”
房媧兒閉上眼,和他枕在一起,睡過去,這一天太累,太屈辱,就當是夢,讓它遠去,待睜開眼,是新的一天。
封禪泰山,這一開天辟地的大事完成之後。
嬴政東遊海上。
嬴政感歎,望向遠方說道:“朕的天下,竟然如此遼闊,物種景色,與秦地截然不同。”
“若是去海上,怕很是奇妙。”房媧兒引誘嬴政下令出海。
“你想去海上?”嬴政問。
“陛下應該沒有做過大船去海上吧?”房媧兒明知顧問。
“沒有。”嬴政並且遮攔。
房媧兒試探著問:“出海走走?”
“可以嗎?”嬴政問道。
房媧兒立即回話說:“你的三千童男童女要為你去求藥,忘了?”
“沒有忘記。”嬴政似乎並不信任徐福。
“徐福就在此地不遠,我們去看看,那去仙山的船,可以容納三千童男童女的船隊,會是什麽模樣的。”
“這麽快就造好了?”嬴政吃驚地問。
“可不是嗎?”嬴政看著她得意的模樣,便知,一定是她催促過造船的工匠。
轉至碼頭,見數艘巨輪停靠在岸邊,嬴政驚歎之余,對此行的信心更足了。徐福見皇帝駕臨,大步飛奔向碼頭,跪地行禮。
“不知陛下駕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不怪你,朕來得突然。”
房媧兒拉著嬴政的衣袖,低聲說道:“上去瞧瞧?”
嬴政問徐福:“朕可能登船一覽呢?”
徐福連忙讓道,引導嬴政上船去。
房媧兒在夾板上巡視一周,又獨自去了船艙裡,檢查帶去的日用品、藥品、食物,以及兵器。
“大人覺得如何?”隨行之人問道。
房媧兒道:“出海一定要小心,兵器能多拿的就多拿些。”
“大人這是什麽話,我等去仙山,帶著大量兵器,怕是不妥。”
房媧兒冷聲冷調地:“你以為海上沒有什麽猛獸怪物的?別到時候又說是因為海怪沒能抵達仙山。”
聽房媧兒說的陰陽怪氣,他們並不明白是怎麽一會兒,隻回答說:“大人提點的是。”
“大家都是為皇帝做事,小心為上,若能找到仙山,別忘了回來。”她話中有話,徐福的弟子們聽了,心裡不大爽快,可忌憚這她的權利隻得點頭應是。
房媧兒走出船艙,嬴政還在甲板上,眺望遠方。
她悄悄走到嬴政身後。
“怎麽樣?”嬴政將她神情嚴肅,徐福在一旁低眉順眼,嬴政便問她說。
房媧兒囑咐徐福道:“徐先生,準備得很好,可就是,得帶上一些器皿和土壤,在船上栽種果樹。”
嬴政覺得有趣,追問:“這是為何?”
房媧兒解釋道:“在海上吃不著蔬菜,人是會生病,甚至死掉的。”
“你見過?”嬴政好奇問。
房媧兒道:“在書裡看過,這種出海時間很久的船上一定不能缺了蔬菜和淡水。”
嬴政點頭,徐福道:“草民這就去準備。”
“去吧!”
徐福退下。
嬴政打量著房媧兒,笑道:“你懂得真多。”
“懂得再多,也是為皇帝服務的。”她俏皮說著。
“你是不是為朕而生的?”嬴政順著她的話頭說下去。
“為何這樣說?”房媧兒問。
“你用著很順手。”嬴政道。
她嘟囔:“我是你的劍還是什麽?用著順手,是形容妻子的嗎?”
嬴政憨笑:“那朕不說了,不說了!”
兩人一前一後看著大海。這個帝國,在嬴政心中,也如海一般遼闊,等待淨化。
嬴政看著海,興許卻還在帝國的事務上,房媧兒的職責便是擾亂他的思緒,讓他的身心得到休息的機會。
“我餓了。”
嬴政愣神,沒聽到她的嘟囔聲,於是,她只能再說第二遍。
“我餓了!”聲音略大一些,再靠近他一些。
嬴政緩過神來,看向她。
“那回去吧。”
“不。”她走上去,與嬴政耳語說道:“去漁民家中吃。”
“可行嗎?”
“有我在,怕什麽?”
久居鹹陽,她好多年沒有吃過海鮮了,而從鹹陽宮帶來的廚子,做的飯食,也如在秦地一樣,房媧兒想和嬴政一起換換口味。
換了尋常百姓的服飾,二人在房媧兒精心挑選的白衣衛的護送之下,來至一戶臨海的漁農家中。
“有人在嗎?”房媧兒很是客氣,禮貌。
一位老婦卷著褲腿,手裡拿著網兜衝出來,“你們找誰?”
“我丈夫看您家這兒有些樣子古怪的魚,他沒吃過,想嘗一嘗。”
“這……”
房媧兒讓侍衛取出錢幣來,說道:“大娘,您看著些夠我和我丈夫在您這兒吃一頓飯的嗎?”
老婦見了錢,自然樂意,便說:“行,夫人,你到裡面來,還有好多新鮮的呢!”
嬴政和房媧兒相視一笑。
“你說你是我的夫人?”嬴政情不自禁地笑問她。
“不是嗎?”房媧兒眉眼笑意正濃。
嬴政道:“我還沒娶你。”
房媧兒篤定地回話說:“那你也不會娶別人做你的夫人。”
嬴政呵呵地笑了,房媧兒攙著他進入院中去選魚。
“這是什麽?”嬴政問。
“貝類吧,我分不清的。”房媧兒回答。
“怎麽吃?”嬴政問。
老婦:“我給你們煮熟了就能吃。”
房媧兒嘿嘿地笑說:“每樣都給我來一點,品種多些,分量少些。”
房媧兒在嬴政身邊說道:“這兒的海鮮雖然種類少,可是新鮮。”
“你喜歡?”嬴政問她。
“嗯。”
嬴政道:“那就多待一段時日,回鹹陽可就沒這麽好的口福了。”
房媧兒在一旁和嬴政說起,阿拉斯加大螃蟹,澳洲龍蝦,說得她口水都要流出來。嬴政只看著她說些他不能理解的東西,只要能讓她歡喜,他此刻便別無他求。
老婦的飯菜上桌,房媧兒突然想起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來,問:“你吃海鮮不會過敏吧?”
嬴政道:“吃得少不代表不會吃。”
“河鮮和海鮮是不同的。”
老婦在一旁變著漁網, 說道:“二位是從何處來的?”
“鹹陽。”
“那真是遠,聽說鹹陽城的人都是長得如虎狼一般,是真的嗎?”
房媧兒笑著,嘴裡滿是鮮嫩多汁的肉。
嬴政回答她說:“夫人,您看我們夫妻二人像虎狼嗎?”
老婦搖搖頭,笑說:“和我們齊人一樣的!”
房媧兒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粥。說道:“還分什麽齊人、秦人的,我們現在都是一個國家的人。”
“是什麽人我都無所謂,秦國打臨淄之時,兵不血刃便攻下了齊國,我們齊國百姓沒有和秦人打仗,到覺得沒什麽,哎說遠了,我們呢,只要不打仗,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房媧兒笑道:“皇帝陛下也是這麽想的。”
“你見過皇帝?”
“見過,他天天記掛著百姓。”
“我覺得皇帝這個人還是很好的,給我們分了地。”
房媧兒笑著看向嬴政,嬴政欣喜,這是他急需的安慰言語。
“可就是他要出巡,讓我家裡的男人們去服徭役,修路去了,這家裡的田不久荒廢了嗎?”
嬴政蹙眉。
房媧兒道:“不是每家服徭役的人口是有限度的嗎?”
“可我就一個老頭子,怪我不爭氣,沒能給他生下一兒半女的。”
那日回到縣上,嬴政大發雷霆,責罰縣丞,並且要求征發徭役,要嚴格探查此戶人家的人口,規定年齡,以及留下充足的人口去行進農業生產,保證民生為前提。
縣丞急得滿臉汗水,就連郡守都大氣不敢出。
隨後,當地管理,再次對征伐徭役之人家進行核對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