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一定是給人瞧病去了,哎,她這個人,真是多事。”
“大人,現在要如何?”
“還能如何,去把她勸回來!”趙高罵罵咧咧,上馬而去了。
災營中,房媧兒和楚國官吏在為災民診脈。
房媧兒手伏在病患黑黢黢的手腕上,房媧兒絲毫不在意,楚國官吏問:“敢問您如何稱呼?”
“叫我趙氏就行。”
“不可,亂了位分。”
“那就叫我趙大人,您又當如何稱呼?”房媧兒問他。
“上官稱呼我為‘喜’便可。”
“喜?”房媧兒覺得這個名字很是熟悉,可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許是穿越之前吧,可已經過了三十幾年,她都記不清了。
整治了三四位病人,病狀都是一樣的,房媧兒想,暫時就想先用一樣的藥好了。於是開方子,喜去抓藥,兩個人合作甚是愉快,許是道相同的緣故吧。
而就在房媧兒倚靠在城牆一腳休息時,趙高在楚國原有士兵的指引下,找到了她,他一把拉住房媧兒的胳膊,道:“姐姐,回去!”
“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她不以為然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若是出事,我回去之後如何向大王交代?”
“你不用去交代什麽,我會活著回去和他說的。”
“您就不要讓弟弟為難了,您可是大王最看中的人。”
房媧兒搖搖頭,望著災民,和破敗的民宿,她說:“大王最看中的人,從來不是我。”
趙高唉聲歎氣之後,抱怨道:“姐姐,這時候說什麽氣話呢?”
“他心頭最重要的還是天下蒼生,他連自己都不看重,何況是我?”
回眸苦笑,她便走了。
趙高也弄不懂,姐姐究竟是什麽人,有時候殺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有時候又能舍去性命救治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還有大王和她之間的關系,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趙大人,咱們現在做什麽?”侍衛問。
趙高轉身,惡狠狠說道:“還能做什麽?去幫我姐姐!她出了事,我看你們怎麽回去交差!”
趙高也進入的災區,追隨房媧兒。
“姐姐!”
房媧兒厲聲道:“你怎麽進來了?”
“你在這兒,我不放心。”趙高蒙著面,但是眼睛露出的光,是真誠的。
她一笑,道:“難得我姐弟二人可以並肩作戰,好吧,畢竟打的,是同一個敵人。”
“嗯?”趙高沒有聽明白。
“病魔,不是我們的敵人嗎?”她解釋說。
趙高笑了聲:“還有心情說玩笑話。”
房媧兒開了方子,喜安排人取來了軍營的鍋具熬大鍋藥,分給城中之人服用。
熬藥時,喜和房媧兒在大棚中熬藥,房媧兒問:“你是楚人?”
“是。”
“為何不將我們秦人看做敵人?”
喜坦然一笑,說:“你又怎麽知道我沒有將你看多敵人?”
“就憑你對我的態度。”
喜哈哈大笑,打開鍋蓋看了一眼,還沒有煮沸,便又合上,問:“楚國早已不是莊王時候的楚國了,看見百姓疾苦,你們秦人又可為楚人舍命,我便開始研讀秦律。”
“感受如何?”
“你們秦國可以橫掃,還多虧了你們的先人,給你們留下的是這部完善的秦律,就連你們的王都要依照法度做事,焉能敗之?”
這話對房媧兒很是受用,她點頭,然後又問:“楚人也輝煌得很,楚的巫文化,楚國有屈原,楚國有最美文章,楚有最文雅人士,楚有最高絕獨特的工藝技巧,楚有美食華服。”
喜淡然笑之,
回答說:“正因如此,楚國高傲,正因如此,楚國輝煌,正因如此,楚國敗了。王侯貴族嬌奢,王室宗族靡費,樣樣講求精美奢華,將你秦國的用於百姓,用於兵戎的錢財銅鐵,同於那些無用之物,焉能長久?”“你會留在秦國的統治下做官嗎?”
“會。”
“為什麽?”
“我不喜歡秦國,可是我喜歡秦法,我想將它推行下去。”
“你會去鹹陽做官嗎?”
喜爽朗地笑著搖頭,問:“你住在鹹陽?”
“我住在鹹陽宮。”
喜搖搖頭,說:“我沒有去過,可是聽去過的人說,那是世上最雄偉的城,古樸之氣與秦人善戰的霸者之氣相結合,我想去看一看。”
房媧兒頗為自信地許諾說:“你一定可以去的。”
“可我不想在鹹陽做官我不是秦人。”
房媧兒失落,她突然想到了為什麽中國古代會有人提拔一些人,不是為了錢財利益,只是因為用共識。
“為什麽?”房媧兒忍不住問道。
“秦國不缺法,可是其他的地方缺,我想去那些地方做官,教化百姓,知法守法。”說著喜臉上露出的笑容,一青年的笑容,使得她心中生出一絲安慰,嬴政需要這樣的人,這個變遷的時代需要這樣的人。
“祝你好運。”
此時,湯藥沸騰,房媧兒起身,打出兩碗來,一手一碗,一碗給自己,一碗給喜。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你是遵守禁酒令的人,我以藥代酒,敬你。”
喜含笑,說:“敬秦法!”
二人碰碗,舉碗,將苦澀的湯藥灌下。
旁的藥,打好了,分給百姓們,有病治病,無病預防,喝藥簡單,可是,城中大部分人已經好久沒吃上飯了,再這樣下去,吃了藥也救不活人。
喜望著百姓喝了藥,還是死了,餓死的,他命人將屍首抬走。
“吃不上飯,有藥也沒用。”喜淒惶惶的說道,他自己的口糧都沒了,這幾日,已經才是去城外挖野菜充饑了。
“趙高,我們的糧食,還夠吃多久的?”
“也就十來個人的口糧,放到這兒,也就一天而已。”趙高猶疑隱藏,其實,他們的口糧,足夠這些災民吃上兩天的。“全拿到這裡來,分給災民。”房媧兒說得堅毅,趙高本就知道她會如此行事,才故意少說了些,好留住他們自己的口糧。
“姐姐,那我們吃什麽去?”
“得過且過,再說吧。”
將糧食送來之後,趙高去見楚國的高官們,討要糧食,可那人卻說沒糧了。
趙高斜著眼,問:“當真?”
“是,早吃光了。”
趙高不做逗留,起身便去了下一家高官處所。在門外,聽見混入上一位大人的府邸偵查的白衣衛回話說:“糧食都在倉庫裡喂了老鼠,也不拿出來給人。”
趙高冷哼一聲:“我知道了。”而後有酸著聲氣問,說:“去下一家吧。”
白衣衛不解問:“大人,咱們不能進去抄家嗎?”
趙高反問:“如何抄家?奉何人之命抄家?抄家之後如何處置財務?我們冒然前去,便是我們自己有錯。”
“屬下明白。”
趙高走了十幾戶官府,可是結果都是一樣的。
趙高回去之後,對著精疲力盡的房媧兒如實稟報,喜和房媧兒就在一個棚子裡,一起喝野菜粥,趙高見了,他搖搖頭,他吃不下,可是,他從沒有想過房媧兒能吃得下,在她看來,她對食物一向很是挑剔。
房媧兒看著趙高不吃,笑著對喜說:“他是不餓,餓了就吃了。”喜聽後呵呵地笑了,趙高卻有些許為難。
“姐姐,現在我們要怎麽辦?”
房媧兒問喜:“怎麽辦?”
喜搖頭,說:“他們不願,我們也沒法子。”
房媧兒一撇嘴,放下碗,突然罵道:“媽的,怎麽可能?楚國漁民之鄉,這些年來雨水豐沛,怎麽可能沒有存糧?他們當我傻呀?”
“可是他們不給。”趙高道。說話時,房媧兒起身去看看她熬藥如何了。
“那簡單。”房媧兒說話時詭譎一笑,立即放下熬藥的鍋鏟,帶上刀,帶著人去了官府。
喜見房媧兒提著刀出去,攔住她:“你這是要去打劫?”
“去要糧!”
“你這人……”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說著房媧兒拍拍喜的肩膀離去了。
烈日高照,楚國都城中的大小辟吏,包括羋氏宗親都在官府的屋舍前曬著太陽。
“這麽曬,要死人的。”趙高對房媧兒說。
“反正都是要死人的,曬吧,不是都說自己窮,沒糧沒錢嗎,有命攢錢,我倒是看看有沒有命去花。”
楚國滅亡,楚國宮中,還有糧倉中的糧食被這些官吏,以及宗親一搶而光,秦軍沒找到多少城中的存糧,難以賑災,眼下城中百姓疾苦,房媧兒隻得來這兒“打土豪,分田地”了。
一位楚國皇室宗親“砰”一聲倒下。
房媧兒讓侍衛將他拉走,潑了一瓢冷水,激醒之後,跪在地上,曬太陽。
“姐姐,若是死了人,大王那兒不好說的。”趙高為難,他清楚這樣威逼人不會留下痕跡,可是要是有人死了,仵作一來,將前因後果一查,房媧兒便有殺人之嫌。
“簡單,就說我殺的。”房媧兒並不害怕嬴政,也不懼自己受罰,反正自己不會死,而自己不做這些事便有很多人會死,受點罰便能救人命,也是值得的。
“這不妥。”趙高思慮著,望著天,一絲風都沒有,趙高感受到頭頂之上那種火辣辣的灼熱感。
“你看看他們,都曬出油了來了,架在火上烤,都不必加油了,直接就能成烤肉。”房媧兒躲在涼棚中,邊吃水果,邊盯著眼前的楚國人。趙高朝著不正經的她,翻了個白眼。
面對此情此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上前說道:“姑娘,您這是何意?”
“想要和各位大人要點兒東西。”
“姑娘,你這是要人性命,久聞秦國人規矩,可一見您,我便想問一句秦國人都是這樣的嗎?”老者頗為生氣。
房媧兒道:“先生,我尊您是長者,並且聽人說您品行高尚,才不將您置於此處的,快快請回吧!”
此人早已將自己的糧食拿出去賑濟災民,房媧兒便是因為這個才沒有請他來此。
“已經站了一日,姑娘還不肯放過他們嗎?”
房媧兒站起身來,行禮說道:“我只是想要他們將家中的糧食分出一些來,救濟災民,他們不願,我便逼他們,有何不可?”
“姑娘又兼濟天下之心,確實是好,但手段未免不妥當,您的上級知道了,您怕是要受罰的。”
房媧兒並未怯懦,而是大聲說道:“我不怕!我就要讓壽春的人知道,做了大秦的子民,就不會再被這些人欺壓了,做了大秦的子民,就不會被活活餓死了!不行嗎?”
那老者臉色鐵青,拂袖而去,只在門口留下兩個字:悍婦!”
說完這話,烈日下的楚國貴族終於撐不住,想自己抵抗下去,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再說,他們現在已經不是高官,貴戚,還能如何抵抗之,隻好認下,留下性命再去思慮錢財之事。
一位中年胖乎乎的男子突然跪下,聲淚俱下道:“我願捐獻糧食,求大人放過我。”
房媧兒邪魅一笑,望著一旁的趙高,說道:“趙高,你來處理吧,我回去了。”
趙高點頭,道:“是該好好休息去了。”
房媧兒搖搖頭,伸了個懶腰,說道:“我沒說回府休息,而是去看看災民,剛剛好起來,我這也不能閑下來不是?”
望著房媧兒消瘦的聲音消失在拐角處,趙高搖頭歎息說:“這兩個人,真是一對兒,忙起來就把自己忘個乾淨,哎……”可趙高突然想起房媧兒說的,她在大王心中,比不上這些人,又不由得替她惋惜。
趙高一日之間收上來上千石糧食,交到房媧兒那兒,給災民施粥。喜看見了,也和名字一樣,滿臉的喜悅。房媧兒忙將糧食倒入鍋中,加水烹煮。
“得了得了!”趙高看著她舀米舀得特別多便勸說道。
“我又不是熬米湯!”房媧兒噘嘴嗔說。
“你這是做乾飯!”趙高怕她這樣,又早早沒了糧,到那時候,可就難辦了。
“我施粥的標準是筷子插進去不倒。”房媧兒瑟著說,喜在一旁看著她得俏皮的樣子不由得呵呵地笑起來。趙高白了喜一樣,又對著房媧兒說:“你就是在做乾飯。”
房媧兒舀起粥來,又倒下去,辯解說道:“乾飯不能喝!”
趙高隻好作罷。
房媧兒興致勃勃地守在土鍋旁,用和她一般高的木棍攪動,喜在底下添柴,滿臉的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