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房媧兒又想了想,怕此人是紅玉姑娘用來了化名,便對小廝說:“她現在在何處?”
“門房。”
房媧兒放下鍋鏟,解下圍裙,說了聲:“帶我去看看。”說完她又叮囑著一旁的老媽子,說:“幫我盯著鍋,我去去就來。”
“好的,您先去忙。”
房媧兒與小廝一塊兒去了。
一旁的兩個在廚房做菜的老媽子說道:“咱們家這主子,對趙高大人也是好得很,他回來一趟,自己還要親自下廚做飯,難得。”
“聽說她在此之前是大王身邊的紅人。”
“當真?誰說的?”
“出門去,那些有頭有臉大官兒家的人說的,聽說差一點就可以做娘娘,可是,突然就被貶出宮了。”
“可惜,這樣好的人。即是大王身邊待過的,誰還敢娶她?”
“聽說,她與蒙家的蒙恬將軍走得很近,怕是那位了。”
“聽人說,主子日日親自去喂草料的追風就是蒙家送的?”
“是,聽說和蒙恬的馬兒是一對兒呢!”
“哎呦,還有這麽一回事兒呢?”
“當然。”
……
房媧兒到了門房一瞧,原來這小紅是紅玉身邊的丫鬟,忙笑說:“原來是你呀,你怎麽來了。”
“紅玉姑娘讓我和姑娘說一聲,今日不要來紅玉苑了。”
“哦?紅玉姑娘不舒服嗎?”
小紅直搖頭說:“不是的,今日紅玉苑來了好些不認識的人,都帶著家夥,我家姑娘怕那些人傷了姑娘。”
房媧兒忙問:“多少人?”
小紅急促說:“好幾十呢,看樣子都不是好惹的。”
房媧兒不屑冷哼一聲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姑娘就別說氣話了,我的話也帶到了,我這就回去了,告辭。”
“小紅姑娘慢走,小川,你駕馬車送小紅姑娘回去。”房媧兒指使方才領她來的小廝說。
小川點頭,說道:“小紅姑娘,您稍等。”
小紅見著滿街的雪,自己跑回去也冷,便說:“多謝姑娘了。”
吃飯時,房媧兒對趙高說起小紅來對她說的事情,趙高不以為然,繼續吃飯。房媧兒也沒有多問什麽,姐弟二人安靜吃飯。可是,飯菜吃好,趙高的侍衛就進屋來,低聲在趙高耳旁說話,趙高閉眼,表情閑適。
“大點聲!”趙高突然放下碗筷,喊道。
侍衛望了望房媧兒,隻認為她是外人,不願告訴她這些事。
趙高瞪著他,那侍衛大聲道:“咱們的人已經安插進入紅玉苑!控制住太仆、典客、治粟內史三位大人的暗探和刺客!”
趙高詭譎一笑,對房媧兒說道:“姐姐,你可放心了。”
房媧兒欣慰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全。”
趙高是太仆身邊的人,太仆調兵,趙高豈能不知?趙高這些年籠絡了不少江湖人士,其中,不少人是江湖有名的死士。
這一項未雨綢繆,是在趙國滅國前,他與房媧兒去趙國使計謀時,見房媧兒招攬可用之人為她做事,總是揮金如土。他看不下去她如此散財,便問:“姐姐,何為花這麽多錢去請這些人做事?”
哪裡知道房媧兒那時候還有些許玩世不恭,她回復說:“想要得天下?會撒錢就行!”
當時,她說得是那樣自然,毫不嬌作,趙高覺得她說的是廢話,然後現在走上謀權之路,他也漸漸懂得這句話的含義,謀權,是一個人的事,也是一群人的事,黨羽不可或缺。如何培植黨羽?趙高後來花大價錢籠絡江湖死士,便得益於房媧兒的教誨。
培植黨羽,
有兩招:其一,學房媧兒,從小培養,用一個情字拴住,這樣的人最可靠,可用一世。其二,用重利誘之,就是撒錢,給權,這樣的人可用一時,用不了一世,到最後花在他身上的錢,自己還是要悉數取回,殺雞還要取卵。飯後,房媧兒回房,讓趙高幫她梳頭。趙高這些年在宮裡偶爾幫著趙昆為嬴政梳頭,也看得宮裡的娘娘們是做什麽打扮的。
房媧兒望著鏡中的自己,穿著一身紫色華服,平安時代的發式,還以為自己是那多愁善感的《源氏物語》中的紫姬。然而,紫姬與藤壺,紫姬一開始也不過是藤壺的影子罷了,難道房媧兒心甘情願做影子?她心中暗笑自己迂了。事實上,真正的影子是宮中的清夫人才對。
房媧兒化好妝,趙高攙扶著她進入馬車,路過家中各院,丫鬟、小廝都驚呆了,原來那個妝容懶散,隻做男子,方士裝束的主人,竟然也有這般妖嬈媚世的姿容,不由得心中一顫,趕馬的車夫見了,都愣住手中的活計,將腳凳忘記在一旁,自己趴下,讓房媧兒踩在他背上上車。
趙高望著房媧兒的姿容,洋洋得意。
想她這樣入宮,都能將后宮中所有人黯淡下去。尤其是這一身紫衣與清夫人平日的裝束甚為相似,若是二人站在一起,清夫人立即失去顏色,也未為不可。
抵達紅玉苑,二人下車。
趙高先下車,再扶著房媧兒下車,今日的紅玉苑,不像平日那般熱鬧。
“今日可冷清多了。”房媧兒的腳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地響聲。趙高立於房媧兒一旁說道:“外面冷,人都在裡面吧。”
“那倒是。”
此時老鴇出來,看見趙高和房媧兒,忙點頭哈腰地喊道:“二位來了,快請上桌,紅玉姑娘等候多時了。”
趙高淺笑,給侍衛一個眼色,侍衛不屑地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錢袋,懸空放下,那老鴇忙伸收接住,笑盈盈地喊道:“趙大人和趙姑娘來了,好生伺候著!”
趙高輕蔑地笑著,說:“我家的馬,還有車夫也得伺候好了。”
“是是是,那是自然要的。”老鴇忙說。
房媧兒走進紅玉苑大堂,賓客都驚呆了,一位喝得微醺的放蕩公子哥,走上前來正欲調戲她,房媧兒見了,也不做提防,她只是不想動手,她若是動起手來,可以將這兩個人塞入酒罐中。
兩個人走上前來,攔住房媧兒和趙高,道:“姑娘,新來的?”
房媧兒含笑,抬手將那二人撥開,和趙高一起往前走,趙高的侍衛已經拔刀了,老鴇跟在一旁,忙說:“這位是客人,是我家的客人,給個面子。”
趙高不想說話,隻冷冷一笑,想房媧兒比之前穩重的多了,擱在以前,走動手把人打趴下,踩著人家的臉上樓去了。
“女人逛妓院,還真是見所未見的。”一個浪蕩公子哥說道,還想伸手去摸房媧兒臉。
房媧兒淡淡一笑,正欲動手讓二人滾出去,趙高示意自己的侍衛收起刀劍,可是,一個灰衫劍客從一旁衝出,劍未出鞘,將那個浪蕩公子的手擋去,房媧兒收手,望著那劍客說:“多謝公子。”
灰衫劍客並未理會房媧兒,對那兩個浪蕩公子說:“要麽回去坐著,要麽滾。”
“你算什麽東西,你知道我是誰嗎?”
“二位公子不知道二位的父親就在樓上嗎?”灰衫劍客說冷言冷語地說道。
“你是什麽人?”
“太仆大人身邊,戎羽是也。”
其中一個公子,整整衣衫,興奮說道:“你就是戎羽?久仰大名。”
戎羽望了一眼一旁站著淺笑不語的房媧兒,說道:“戎羽這點兒功夫在這位姑娘手下,過不了三招的。”
房媧兒慚愧一笑,道:“先生說笑了。”
戎羽轉身向房媧兒拱手行禮,說道:“趙大人是大王從趙國帶回來的劍客,聽聞您的劍術天下第一。”雖說她並無官階。可人人都知道她在大王身邊,組建過神秘組織,白衣衛。
“說的人,也是孤陋寡聞了,我哪裡算得上。”
兩位浪蕩公子徒然清醒下來,拱手行禮道:“原來是趙姑娘,失敬失敬。”雖說,二人不認識什麽白衣衛,可是對於趙氏女子是嬴政曾經最寵信的女官,早就將她當做大王的女人了,自己今日敢碰嬴政的女人,便是十個腦袋都不夠嬴政殺的。
“不知者不怪。”
說完那公子哥兒看了一眼樓上有自己父親的侍衛,心中一慌,便離開紅玉苑回家去了。
趙高和房媧兒正欲上樓時,戎羽攔住二人說道:“二位大人,今日是來聽曲的?”
趙高道:“是的,如何?被誰包了不成?”
戎羽拱手道:“勸二位大人回去吧,今日不方便。”
戎羽平素與趙高關系還算不錯,於是特地來提醒他不要卷入是非中。趙高與房媧兒斜眼對視,驀然一笑。
趙高輕佻一問:“趙姑娘,我們還去不去?”
房媧兒她一身紫色綢緞衣裙,不僅美,還有一絲睥睨霸氣在其中,她一一個挑眉,說道:“好容易來了,這就要走?”
“趙姑娘,今日實在不便,恐傷了您二位,在下擔待不起。”
“傷我?”房媧兒不禁笑問。
“不,是趙高大人。”
趙高搖頭,說:“不會的。”
“今日若是我不進去,怕有人要說我失約了。”房媧兒柔聲道,趙高攙扶著她,緩緩上樓去……
且說方才在樓上看見趙高和房媧兒侍衛,連忙去向典客是治粟內史報告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叫他們快走!”典客厲聲喊道,將手中杯重重往桌上一摔,酒水灑出,落在衣衫上。
“戎羽說了,可是那二人不願離去,還有,大人的公子方才欲調戲趙氏,還好讓戎羽止住了。”一位侍衛說完,另一位又說:“說了,可是他們像是約了什麽人在此會面,不願離開。”
典客怨憤道:“雖說失了寵,可畢竟她曾經是大王的人,這兩個畜牲,給我找麻煩。”
治粟內史猶疑地問道:“趙高也在?”
“是。”侍衛回道。
一旁的典客大人說道:“這個就麻煩了,這趙高仗著他姐姐房媧兒曾是大王的功臣,以此做到中車府令的位置,現在還掌管著國璽,這人不好惹。”
“正是。”
太仆以前是見過房媧兒的,便說道:“我見過這位趙氏,他與趙高的姐姐房媧兒長相相似,趙高和她親近應該是因為這個緣故。”
“一個女人,一個太監,來這裡能做什麽?”
“聽曲唄。”
“那倒是。”
正說著話,昨日那替趙高和房媧兒送信的小廝莽撞推開門進來,送酒。三人一眼便認出了他來。
這三人隨正襟危坐,可心中早已如鼠蟻亂咬一般,早就坐不住了。
“你去稟報你的主子沒有?”治粟內史問話,可是那小廝不說話,倒了酒就出門去。
這三人不願打草驚蛇,便越發的著急了。
此時,房媧兒和趙高在另個包間中靜坐,那小廝回來,將房中的情形告知二人。房媧兒淡淡一笑,說:“看來他們沒有耐心。”
“是。”
“我去瞧瞧紅玉。”
說完便讓人去請紅玉姑娘來這兒一坐, 紅玉來時,走的是店家內部走的階梯,無人知道她上樓了,她才一進門,房媧兒便起身,拱手行禮,紅玉忙說:“姑娘這可,紅玉可不敢當。”
“紅玉姑娘可有帶著琴來?”
“帶來了。”說完對門輕輕喊道:“小紅,將琴拿進來。”
“是。”小紅推門而進放下琴,點上香。紅玉示意她在外間等候。
此時屋中只有房媧兒、趙高、紅玉三人。
“姑娘要我奏琴?”紅玉問。
房媧兒搖搖頭,說道:“昨日姑娘撫琴,今日我是來還音的。”
“這是?”
房媧兒坐下,將雙手放在琴弦上,奏一曲她在年少時學過的《廣陵止息》。紅玉聽著詞曲與《聶政刺韓王曲》相似,有幾分浩然就義在其中。紅玉閉眼傾聽,直覺妙哉,細細記錄下來。
此曲傳出,一旁的幾個包間中,聽得也是若即若離。
音罷,紅玉才緩過神來,問道:“詞曲何名?”
房媧兒搖頭,道:“不知,偶然聽到的。”
“可惜了。”
“此曲送給紅玉姑娘,姑娘覺得可還好?”
紅玉心中全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喜悅,感歎含淚,說:“好極,好極!”
“那就好。”
紅玉道:“我將流水再奏與姑娘吧?”說完便起身走向琴。房媧兒起身讓她,一曲《高山流水》,比往日更加悅耳明快了。
奏完,房媧兒說道:“我與姑娘現在是兩不相欠了。”
“何意?”
“紅玉姑娘現在回去吧,這裡都是殺手,不要傷了您。”
“他們是來殺你的?”
房媧兒閉眼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