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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卿千年紀》第7章 發端
馬車搖搖晃晃地在這泥濘不平的山路上慢慢地走著,房媧兒撩起車簾,看著車外的美景,說道:“即使隻身朝局之外,我也能對權力運用自如,才不枉我在鬼谷學習這麽多年。”

趙高了解她的心性,既然她想要攪弄風雲,便不會停下來,於是,他問:“你要我幫你做什麽?”

“幫我搜集大秦上下所有官員,宗親,屬國,后宮妃子做得醜事,以及他們家族關系。”

“姐姐要扳倒他們?”

“不,我控制這些人,幫大王控制這些人,既然大王不讓我光明正大地進入朝局,那我隻好在月光下操縱黑暗。”

趙高搖頭,說:“這些人,不可以利用,都是惡狼,會撲向你,置你於死地,咬爛你的心肺。若你要扳倒他們,我自會去做,朝政不可不清明。”

房媧兒端詳著趙高,不屑一笑。她說:“錯,大錯特錯,水至清則無魚。”一個詭異的眼神望向他。

趙高冷笑,頗有意味的笑著,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塊兒絹布,交給房媧兒。

“送你的第一份大禮,李斯。”

姐弟二人對視一眼,對於對方的心思,心知肚明了。

房媧兒清楚,趙高憎恨李斯。

因為在他與李斯說起舊事的第二日,他便被帶進宮裡淨了身,做了太監,於是,他便認為,是李斯走漏了消息。而自那之後,李斯幾乎就沒有遇到過任何阻礙,一步步接近秦國的核心。而與他有相似才能的趙高,卻如現在這般,淨身,入宮,為奴,現在只能在宮中教導小鮑子胡亥讀書識字。

趙高是房媧兒一手帶大的,他的心思,她比他自己還要清楚。趙高此人,應了那名字“高”,心比天高的他,身為下賤,只是暫時的,子系中山狼,得志更猖狂,房媧兒不將自己回來的消息告知趙高便是因為忌憚於他。

且說,房媧兒本人也並不信任趙高,趙高這樣一個連自己血肉親兄弟都不信任的人,她怎會相信,故此,她也只能利用他,難以真心交付。

房媧兒勾唇:“李斯?”

“不想要嗎?這可是價值最高的棋子。”趙高邪笑回復她。

絹布上的內容與房媧兒無關,那時候,她並不在鹹陽,至此,與那人相交的機緣失之交臂。

房媧兒和賈骨在山上的那六年中,美名遠播的韓非,死於鹹陽。眾人都道是嬴政殺了韓非,以宣告對韓一役,然而,事實卻是……

韓非入秦,勸說嬴政放棄攻韓。

可惜他說話口吃,故此,隻好寫下《勸諫書》,此時,身為韓非師弟的李斯拜見了韓非,也從他那處看見了韓非欲呈給嬴政的書信:

“秦王在上,下沉韓國使節韓非。

臣聞:“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為人臣不忠,當死;言而不當,亦當死。雖然,臣願悉言所聞,唯大王裁其罪……”

李斯看完《勸諫書》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就憑“此無異故,其謀臣皆不盡其忠也。”一個論斷,便足以挑撥嬴政與李斯之間的君臣關系,不由得使李斯對這位師兄心生恨意。

可是,李斯卻也覺得韓非不會贏得嬴政的信任,因為韓非為嬴政設定的目標是“稱霸諸侯”,而嬴政的根本不屑於稱霸,他要的是“王天下”。李斯放下書簡,輕笑一聲,默然離去。

隨後,與韓非假意把酒言歡,直到深夜。

韓非宿醉,誤了見嬴政的時辰,嬴政等待他多時,心有不悅,認為韓非此人勸諫並不誠懇。

可是,《勸諫書》加上韓非的分析天下局勢的才能,使得嬴政對韓非心生敬意。

嬴政雖未動搖飽韓之心,但他卻說了一句:“寡人與先生交談甚歡,眼見頓時清朗了許多。”

而李斯在立於一旁,心中甚是不悅。李斯清楚,在此之前,嬴政就曾盼望過與韓非有一席談話,如今他既然來了秦國,嬴政此人求賢若渴,一定會想辦法說服韓非留下。

韓非走後,李斯上前道:“大王,你覺得我這師兄何如?”

“集法家之大成者矣!”

“大王可會改變方略?”

“不會,寡人,他不了解寡人的心意,稱霸和做天下共主,相去甚遠,寡人已經做了決定,哪裡這樣容易就更改的,只是……”嬴政頓了頓,又說:“人才難得,你是他師弟,且說服他留下。”

“回稟大王,師兄他這人是韓王之子,勸他留下,這個怕,微臣辦不到。”

“辦不到也要辦,你師姐說過,世上無難事。”

“是。”李斯領旨。

回到府中,李斯將自己關在房中,思考如何說服韓非留下又不呢傷害自己的利益,陷入兩難。

恰巧姚賈來到府中做客。

“李大人!”

“姚大人!”

二人行禮,因為不不相熟,所以頗為客套。

“聽說,韓國派了說客來,還是大人的同門師兄。”

“正是。”侍女端上茶點來招待客人。

“大王打算如何?”

“他勸放棄攻韓之事,大王並未同意,只是,這個人,大王是看上了,我師兄卻是是個人才,我先後幾次回到老師身旁,師兄雖然與老師常有學書觀點上的爭執,可是,師父對他稱讚從未停止過。”

姚賈眼睛一轉,低聲笑道:“看來,大王不僅僅看中大人的師姐,就連大人的師兄也如此看中。”

李斯聽得出姚賈話裡有話,因為當時的房媧兒在未央宮殺人一事傳的沸沸揚揚,可大王並未治罪於她,相反還厚待了她。姚賈這些人本就是依靠情報和間諜活動走上來的,房媧兒成為了姚賈意識形態中最大的敵人。

“師兄之才,遠在我之上,有書為證,若不是我師兄有點兒口吃,失了些光彩,怕今日他所謀之事已經辦成,至於我師姐,更是有目共睹的。”李斯俯首感歎一笑。

姚賈望著李斯的樣子,端倪著李斯有私心,便問:“大人,你說我等為官,是為了什麽?”

李斯直言不諱:“若不是為了權力,何苦來此勞心勞力,殫精竭慮。”

姚賈進一步挑唆說:“大王此人,你我清楚,他極為愛惜人才,你我都清楚,可我等不過是大王的棋子而已,若是有了更好的,我們這小小一子,怕就被大王棄置一旁了,還是要為自己做點打算的好。”

李斯說:“可,大王下了指令了。”

姚賈嘿嘿一笑,說:“指令是死的,人是活的。”

“大人不妨直說好了。”

“我曾遊說韓國放棄其他六國的聯合,而且,鄙人有些小小的把柄在韓非手中。我做的事,不可能事事光明,更不能拿道台面上來說,這個,廷尉大人應該知道。這就使得有些人可以借機挑撥我和大王之間的關系。”他搓搓手掌,面有窘迫之色。

李斯輕蔑地望了他一眼。

“大人是想要借我之手,幫大人做事?”

姚賈搖頭,不承認。笑道:“哪裡哪裡,這只是互幫互助,大家同朝為官,理當如此,為大人解憂,也是我的職責不是?”

“你的眼睛看得可夠遠的。”

“哪裡哪裡,吃的就是這碗飯。”

李斯正襟危坐,問:“說吧,你想怎麽做?”

“韓非必須死,並且不能讓大王再見他。”

“那就是說,不能讓大王殺了他?”

“廷尉大人英明。”

李斯拍案,罵道:“你當大王只有你我二位臣子嗎?韓非為我所接待,若是他有何不測,大王怎會放過我?”

姚賈擅長間諜活動,陷害人,挑撥離間這種事,他怎會不懂?”

“大人,你若是下去了,還有誰能將你提拔上來?”

李斯不語。姚賈又說道:“大人,這事兒,我可為大人獻犬馬之勞。”

“說來聽聽。”

姚賈伏在李斯耳邊,說了自己的計謀。

“可行?”李斯問。

姚賈一笑,道:“我自會幫大人。”

姚賈離去,李斯思忖之後,想,韓非一死,嬴政身邊排名第一的法家人才便是他,他的權力地位,便無人阻礙了。

第二日,姚賈緊急入宮,取出假證,謊說是截獲的韓國使臣的密保。

密保上說,若是韓非勸說不成便刺殺嬴政,書信上還有韓王的國璽,嬴政頓時勃然大怒。

“寡人如此賞識於他,他竟然是來行刺寡人的……”

姚賈在一旁看嬴政暴虐,心中偷喜。可是,全不料,嬴政罵完之後,卻也不忍心殺死韓非。

嬴政隻說:“將他打入天牢,待寡人滅了韓國,再規勸於他。”

姚賈失算,嬴政是君王,他一向不拘一格降人才,可姚賈沒想到,嬴政愛惜人才竟到了如此地步。姚賈出宮,直接將嬴政對待韓非的態度告知李斯。

李斯更是恐懼,便說道:“姚大人,韓非此人,我們是留不得了。”

嬴政珍視韓非,不亞於對房媧兒,房媧兒是個女子,不會對他的仕途有所威脅,大可不必關心,可韓非是七國之中公認之大才,此人不除,必有後患。

“若是別的手段,這可就……”

“無妨。”

於是,姚賈買通獄卒,在韓非的飯食中加入了毒藥。一代英才韓非,悄無聲息,不明不白地死在陰暗潮濕的牢獄之中。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趙高因為對李心有猜忌,暗中派人盯著李斯。

趙高不僅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後果,而且,他手中還有那姚賈與李斯買通獄卒,下藥的手書。

李斯的筆墨,全秦之中數一數二,趙高便“珍藏”了下來。

現在,韓非之死的過程與證據都在房媧兒手中。

“此事,原來如此。”房媧兒得意地笑了。李斯之後繼承發展了韓非子的君主的思想,韓非的紙上談兵,變為李斯的身體力行,他站在了師兄的肩膀上扛起了秦國的思想。

趙高看著房媧兒不言語,便說道:“李斯這人,貪天功,為己有,可恨!”

房媧兒卻笑著反駁他:“非也非也,二人這樣,合作得很好不是嗎?”

“何意?”

“韓非是法家的集大成,這是不假,可是李斯卻把法家做到了最強盛,相比之下,李斯的貢獻比韓非大得多,行動很重要,也更加困難,不是嗎?”

“他手段不光明。”

“哎,明算和暗算都是算,分得這麽清有意義嗎?韓非只能紙上談兵,李斯卻要用法家思想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國度,上天讓韓非先死,免去諸多煩惱,天意……”

趙高冷眼旁觀,不言語。

房媧兒認真地說:“趙高,我想,我和李斯也能合作得很好,是不是?”

趙高提點她:“他可是殺了自己的師兄。”

房媧兒毫不在意地說:“我不威脅他的地位,隻想用這個與他合作,而且,我要證明,我是有誠意的。”

趙高又問:“姚賈呢?”

“此人,我隻想好好利用,他和我是一種心思的人,只是,我比他多了些理想和信仰。”

看著房媧兒得意地笑臉,趙高感覺自己即將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房媧兒望著前方,咬著唇,問:“你知道姚賈的把柄是什麽嗎?”

“這個,沒調查過,韓國被滅,查不出來,再者說來,姚賈此人做事不留痕跡,沒有證據。”

房媧兒搓著手指頭,若有所思的說道:“幫我查清他的事,別以為韓非死了,他就能高枕無憂了。”

“我盡量吧,這個可是沒準信。”

房媧兒點了點頭,望著兩旁的山林……

突然之間,房媧兒腦子裡,一個人的模樣一閃而過張子房。

張子房是韓國人,他與韓非是舊相識,又是爺爺和父親皆是韓國的國相,說不準他清楚姚賈在韓國做了些什麽事情。

於是房媧兒對著身旁的趙高說道:“趙高,姚賈之事你且不必去查了,我另有安排。”

趙高如釋重負:“好的。”

房媧兒又說:“你且先去調查朝中之人的醜事,越多,越細越好,而且必須有證物,證人,知道嗎?”

趙高蹙眉,問:“若是沒有證物證人呢?”

“那我們找出來的事,就沒意義了,而且偷雞不成蝕把米,惹得一身騷。”

“這個可就難了,都是以前的事,怕都找不到了。”

“只要你用心,你可以從牛身上拔下一根雞毛來。”

趙高會心一笑,道:“了然。”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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