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一門，死而不僵。”

嬴政歎道，原以為鬼谷絕，天下如鬼谷一般的擅長權謀的人能就此消退，事與願違，只要天下還有朝政，鬼谷一門便不會消亡，房媧兒終結戰國鬼谷，而是，她開辟了適合大一統的鬼谷一門。

居於廟堂，衡量權術，無外患，必有內憂，天子之道，陰謀之道，朝局平衡之大道。

當然，縱橫兩派，橫派從此取代縱派。

嬴政似乎看到了，房媧兒自己唯一愛著的女人會成為自己的敵人……

可，事實並未如他所想。

房媧兒不過想要替他管理朝政，嬴政不能殺的人，她殺，嬴政不管的事，她管。一覽朝政，澄清玉宇。

嬴政搖頭，又望著蒙毅問:“她近來有去過你們府上嗎?”

蒙毅如實回答:“倒是與我哥哥見過一面，討了一匹馬回去，之後便再無來往。”

這件事嬴政早有所耳聞，他嘴上不說，可是心裡對於房媧兒和蒙毅之間的關系煞是敏感，但轉念一想，但凡房媧兒對蒙毅有情，決計不會現在還不嫁她。他從來都管不住她的。

嬴政不由得問:“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嗎?”

蒙毅細細回想之後，避重就輕，然後說道:“只是將家兄一匹難以馴服的烈馬要了去，在一起吃了頓飯，就沒了。”

“追風嗎?”

蒙毅回答:“是。”

嬴政露出個笑容來，說:“追風是匹好馬，寡人曾經也想要問你哥哥討要來著……”

“可現在讓房姑娘要去了。”蒙毅低頭，心憂。

“寡人馴服不了那匹野馬。”嬴政一語雙關，追風和房媧兒才是天生的主仆，良駒擇主，主仆倆也是性格相投。

蒙毅不言語，低頭等待嬴政的問話。

“你哥哥他準備得怎麽樣了?”

“不過幾日就能出征。”蒙毅回答。

嬴政點點頭，俯視了面前的沙盤，又看向蒙毅，目光堅定，語氣冷凝地說道:“房姑娘說過，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寡人不指揮他與李信如何打，寡人只要看到他們勝利凱旋。”

“明白。”蒙毅點頭。

此時，趙昆碎步上前來，靠近嬴政，低聲道:“大王，清夫人來了，在殿外等候。”

嬴政點頭道:“請她進來。”

而後嬴政又望向蒙毅，擺出一副帝王之態，說道:“你先回去吧，還有，千萬莫要讓房媧兒接觸到此次與楚國作戰的將領，以後也不能讓她接觸朝中這些將領。”在嬴政心中，軍隊必需由自己一手掌控，他才能安心。

在這秦國中，只能有一個人可以調動軍隊，多一個都不行，無論多出的人是誰，軍中有二主，國家必亂。

“是，大王。”蒙毅領旨，回府。

當他走出殿門之時，在此見到這位約莫四十歲的婦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容貌也極美，並且與那過世的太后趙姬頗為相似。

清夫人對著蒙毅蒙毅，姿態端莊嫻雅，裝扮極為富麗。

蒙毅熟知此人是大王近來親近的“清夫人”，自己雖有官職，可是卻也客氣的向此人行了禮，十分客套。

之後，清夫人進到殿中，叩拜行禮之後，嬴政問道:“夫人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清用手遮住臉龐，輕柔地咧開嘴一笑，問:“大王，請問你想不想知道您心上的那人近日來在做何事?”

嬴政搖頭，請清夫人坐在自己身旁，說道:“方才，那蒙毅都與寡人說了，她在和寡人鬥法。”

嬴政說這話也不生氣，只是無奈地笑著。

清夫人若有所獲，笑道:“怕是，蒙毅大人隻知其一，

不知其二了。”“哦，清夫人細說來。”嬴政讓一旁的趙昆為她倒了杯熱水，清雙手接過，飲下，散去寒氣。

“大王與房姑娘，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清夫人說這話時，一臉的喜悅溢於言表。

嬴政心中的沉鬱打消，問她:“哦?夫人的意思是，房姑娘也是在為寡人辦事?”

“她和中車府令大人，二人收集了朝中所有大臣的罪行，利用這些查無實據的罪行控制他們，你說她是不是在為大王辦事?”

嬴政不悅，撇撇嘴:“這些，寡人怎會不知呢?”

原來，李斯主管刑獄。近月來，他感覺到自己徹查的舊案，總能引起趙高的興趣，趙高也與他想要調查的人來往親近，自己派人盯著趙高，便發現了趙高和趙氏收集朝臣及其親屬所犯之案，欲行包庇，然而，趙氏和趙高都是嬴政的人，李斯不敢冒然行動，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知嬴政。

嬴政結合今日蒙毅所說的，趙高和房媧兒姐弟和朝中多人來往密切，便才已經猜出房媧兒的心思了。

在此之前，嬴政聽過李斯的話之後，暗自派遣趙昆反查趙高，他隻認趙昆對自己忠心耿耿，卻忽視了趙昆和趙高是一夥的。至於後來，李斯再也不上書，嬴政再問及此事時，他也輕描淡寫，隻說那些罪狀查無實證。

嬴政今日也想過，此間重重，李斯查不出，許是房媧兒有意去陷害這些人，再抓住人家的短處，加以利用。

在嬴政心中，房媧兒做事就是那般不擇手段。

清夫人斜睨著眼，問:“原來大王這都知道?”

“一來，並無證據治罪於他們，二來，現在的情況，寡人且不能自亂陣腳，若撤了那些人，誰來補上空缺?就給她拿去利用好了，有人在暗處替寡人管理這些人，多雙眼睛盯著他們也未為不可。”

清夫人點頭說道:“大王深謀遠慮，非我等能及。”

嬴政看著清夫人，泯了泯唇，問:“你是什麽時候對她這般了解的?”

“一月前，蜀中發出信件，我家的一位長輩，提起了這位姑娘，加之，大王對此人情深義重，便不免對她多有留意。”

嬴政斜著嘴唇，含笑問她:“客套話不必多說，你關注她，是為了長生不老藥吧?”

清愣了愣，解釋說:“只是想見一見，大王愛慕的女子是怎樣的。”

“願如你所說。”嬴政並不相信。

“她即是長生人，為何大王不要她去找長生之道?”

“不放心。”因為有鬼谷一事，嬴政對於她外出已經充滿擔憂，再說，她消失過六年，後來房媧兒在宮中也說起她消失之後自己並未覺得自己離開六年，隻覺得那是短短六個時辰，嬴政也怕，她再次遇到這樣的事，若是自己等不到她回來，便天人兩隔了。

種種疑慮之下，他將最可能找到長生之法的人留在了自己的身邊。

“民婦聽說，房姑娘的武功，天底下沒有幾個人比得上的。”

“那倒是，她武功很高。”

嬴政又問:“你說的長者，怎麽會認識媧兒?”

“認識鬼谷女的人不在少數。”

嬴政一語道破:“可天底下，沒有幾個人知道趙氏就是鬼谷女，世人隻說鬼谷女死在鬼谷了。”

清夫人一驚，低眉不語。

嬴政目露凶光，他一心想找到房媧兒說過的在鬼谷救過她的男人……

清夫人緩緩道出:“醫鬼，賈骨，不是大王可聽說過此人?”

嬴政一怔，激動道:“醫鬼在你那處?”

“是，大王認識他?”

“認識，寡人還見過他。”

“你能將他找來嗎?寡人要見他。”嬴政露出焦急之態，房媧兒說過賈骨家世代都在尋覓長生不老藥。

“這個，賈骨先生這人，脾氣古怪，民婦也說不好。”

嬴政想，就連房媧兒他自己的徒弟他都躲著不見，此人的性格一定古怪至極，便說:“您幫寡人勸他來，要什麽條件，寡人都答應他。”

清夫人伏地接旨:“民婦遵旨，只是不敢保證，請大王贖罪。”

“寡人不會怪罪於你。”嬴政似有失望之意。

“謝大王。”清夫人咬唇回答。

說完嬴政起身，說:“寡人要回去批閱奏折了。”

“民婦告退。”清也隻好默默離去。

嬴政不知道，此時的清夫人已經身染沉珂，若是再找不到那長生不老的神藥，怕是不久於世。

清回到客棧，命下人寫信給賈骨，讓賈骨速速來鹹陽，並且派人立即駕馬飛奔回蜀地將信件呈於賈骨。

可那賈骨在蜀地，接到清的信之後。他隻說:“老夫明日就走。”

送信的人應下，並且休息等候。

當晚，賈骨便偷了巴清家的名貴藥材以及黃金珠寶，連夜逃離蜀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送信的人第二日去敲了賈骨的房門，不見動靜，便吃了早飯，等到了晌午，吃午飯的時候還不見賈骨來，便硬闖了賈骨的房間，卻看見房間中空落落的無一人。

清夫人家的上百人，找遍了全城的客棧，也不見賈骨，送信的人隻好獨自一人去鹹陽，到清夫人面前複命。

清夫人慘淡一笑，道:“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他不叫我來，便是他不願來。”

“夫人，現在我們怎麽去想大王複命?”那人跪在地上，低頭問道。

清夫人想了想，目光冷炙，歎息一聲說:“實話實說。”

她說話的聲音極為小，送信人之人沒有聽清楚，便又問:“夫人……您，說什麽?”

清夫人變了衣服模樣，暴怒嘶吼著:“你們現在就去找！掘地三尺，天涯海角，都要把他給我找出來！去！”

說著，清夫人將手中的陶杯朝著那人的臉擲去，那人不敢躲閃，陶杯與他的額頭重重相撞之後，“砰”一聲，陶杯破裂成兩半，那人的額頭淌血，很快便是滿臉的血。

清夫人暴怒，發狂，將桌案掀翻，推翻屏風，一旁的燈具，裝飾都被她推倒在地，口中大喊:“廢物，連一個老頭子都拴看不住！你們都要害我，你們害死我了！”

一旁服侍清夫人的嬤嬤知道清夫人這樣說，並未是因為嬴政。

嬴政不至於因為賈骨跑掉而殺她，清夫人在擔心的是自己的身體。

清夫人這些年來，自從得了這個怪病，日日痛苦難捱，發起病來，將自己鎖在房中，用針扎自己的皮膚，甚至喝自己的血，因為有了這獸性一般的行為，她的脾氣也越來也越難以控制，以前不會在手下人的面前發狂，現在只要一點點不如意就能讓她發狂嘶吼不知。

清夫人的身邊的老嬤嬤，冷面沉著，不慌不忙地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布包，她練過幾年功夫，對付清是綽綽有余的，她繞到清夫人身後，用布包捂住她的口鼻，清夫人吸入了那有曼陀羅花藥粉的布包，瞬間暈了過去。

那老嬤嬤轉頭對送信的那人說:“要是敢在外剛多說你看見的半個字，我就拔掉你兒子的舌頭。”

那人蹙眉， 忘記了自己頭上有傷，扣在地上說:“不敢。”

“下去！領著人，去把賈骨找回來。”

“是。”

晚上，清夫人醒過來，望著身邊的嬤嬤，哭著問:“奶娘，怎麽辦?”

嬤嬤抱住清夫人，安撫她說道:“我天天求女媧娘娘，保佑你，你一生行善，女媧娘娘使不得你死的。”

“奶娘，我害怕。”清夫人如同小孩子一眼，蜷縮在嬤嬤懷中，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人。

……

清夫人第二日，親自入宮，將賈骨跑了事告知嬴政，她看到嬴政臉上的失望，隨後嬴政站在露台上，望著天邊，心中祈禱上蒼能讓他多活些時日，哪怕不能長生，可只要天下安定，他便要彌補對房媧兒的虧欠。

清夫人告病還鄉，可直到清夫人病筆，都巴家的上百人都沒能找到賈骨。

此時，李信早已踏上回鹹陽之路。

不久前，李信與蒙恬從鹹陽秘密出發，勢如破竹，直逼楚國。

李信率軍攻打平輿，蒙恬率軍攻打寢丘。

秦軍習慣與在北方作戰，這次揮師南下，對南方的氣候，地形，皆為不適應，不少將士都出現水土不服之症狀。

然而，李信作為總指揮，堅信兵貴神速，不做休整。他清楚，用二十萬軍隊進入楚國境地，進攻楚軍，便是冒險之舉，稍有不慎便全軍覆沒。他不敢有絲毫耽擱，不顧大軍疲憊困頓，率領病弱之軍，突襲楚軍。

雖說，這突襲之法，是兵家常用之法寶，並且那秦軍又是以善於進攻，而天下聞名的。

對楚作戰之初，看似一切都如此輕而易舉，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