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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卿千年紀》第7章 展不開眉頭捱不明更漏
劉季與蕭何相互對視一眼,蕭何不願放棄這支訓練有素的守關精兵。

“蕭先生,用不了的軍隊,留之作甚?”

劉季點頭,說道:“趁著秦軍懈怠,將他們一舉殲滅了去吧!”

張子房點頭。

於是,劉季率兵向山堯關突然發起攻擊,秦軍還在休整之時,便被劉季大軍所擒,秦軍大敗。

部分將領摔殘部棄山堯關,而退守藍田。

劉季大軍正值上峰,於是乘勝追擊,引兵繞過山堯關,穿越蕢山,大敗秦殘軍於藍田。

然後,劉季大軍繼續西進,於秦王子嬰元年抵達灞上。

於此同時,新安,項羽的軍營中,叛降的秦軍,被統一歸結為俘虜,而他們已然是怨聲載道。

英布剛剛安排了宿營之地,在溝壑縱橫,四壁垂直的的黃土沙坑之中。

二十萬秦軍俘虜,一律被安排早城外搭帳野營。不得與楚軍同食。

楚人曾慘遭滅國,由此,在楚軍的地盤之中,秦軍隻得忍氣吞聲,軍中之人,暴躁鬧事者居多,楚軍常常有意辱沒秦軍俘虜,發生口角以及製造摩擦。

楚軍二話不說便上前來毆打秦軍,將人活活打死,龍且、項羽等人,也不過是看在章邯的面子上,將鬧事的楚軍關禁閉,也不過一兩日就放了。

秦軍俘虜知道自己的楚軍中的地位,便忍氣吞聲,遭受打罵羞辱都是常有的事。探靈一路跟隨項羽,打探這軍中秦軍的消息。知道秦軍俘虜在項羽軍中的情況,他飛鴿傳書給房媧兒。

血靈接到信來,忙呈上,給房媧兒。

房媧兒並未接過信來,而是和秦憶玩耍。

她柔聲與秦憶說著:“你看這是什麽?!”她手中的撥浪鼓咚咚咚地響個不停,秦憶露出笑臉來,粉嫩可愛。

血靈跪坐在一旁,望了望身邊的瀧靈和虞柔,使了眼色。平日裡房媧兒對信件極為熱心,可今日全置之不顧,很是奇怪。

良久。

房媧兒一邊與秦憶玩鬧,一邊說道:“虞柔,你念給我聽。”

虞柔怯懦地說道:“是。”

探靈不僅僅寫了有關項羽隊伍的軍事,以及抵達新安之處所,並且還說項羽、龍且等楚國舊部如何虐殺俘虜,以及屠戮城中百姓。念完之後,房媧兒問:“柔兒,你現在還覺得項羽好嗎?”

虞柔跪地,叩首:“姐姐,柔兒知錯了。”

房媧兒這才轉過身來,語重心長地說道:“項羽此人,心胸太過狹隘,目光過分短淺,做個將軍也只能稱勉強,比他的爺爺差得遠了。”

瀧靈在一旁說道:“原來項羽乃是如此心胸狹窄之人。”

房媧兒淡淡一笑,說:“心中容不下天下人,這天下又豈能歸他?”

血靈道:“項羽雖虐待秦軍俘虜,可是,他比劉季驍勇善戰,這是眾所周知的。”

“他們倆要爭的,是這關中王,不是關中第一殺手,懂嗎?”房媧兒教訓眾人。

眾人點頭。

房媧兒下令,讓血靈向往新安,協助探靈,刺殺項羽、龍且、英布以及范增等人。

瀧靈道:“主人要殺人了?”

房媧兒讓奶娘將秦憶抱走之後,才在轉過身來說:“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鹹陽生死存亡之際,故人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

血靈去了。

而劉季之軍已經到了灞上,駐扎,隨時可以動身進入鹹陽。

房媧兒入宮去見子嬰。

“叩見大王。”房媧兒行禮,抬頭只見子嬰坐在正殿的地上,呆若木雞。

“大王!”

“大王!”

韓談輕輕地喚道,

子嬰緩過神了,舒展愁顏道:“房夫人來了。”“大王為何事傷神?”房媧兒問。

“劉季大軍已經駐扎在灞上了,不久之後便能攻入鹹陽,您不知道嗎?”子嬰失落地問她。

房媧兒搖頭。

良久,說道:“他們現在就在鹹陽城門口。”

子嬰一驚,道:“當真?”

“是。”房媧兒聲音淒涼。

“您覺得,寡人該怎麽辦?”子嬰淒惶。

“開城,迎劉季進入鹹陽。”

“您要讓大秦亡在寡人手中?”

“還由得我們說得算嗎?”房媧兒面容平和,可心中已是千瘡百孔,若是自己狠下心來殺了早早殺了趙高扶保胡亥,或許秦朝還能多維持一段時日,可是偏偏她心軟了一次。

對於一個長生不老的人來說,太多的情感,是一種拖累。

鹹陽城城牆之下,子嬰跪立於道路一旁。

雙手高舉。

托盤上的精致青銅匣子中,放著一塊兒有特殊意義的白玉玉璽。

秦國權利的象征。

城門打開,劉季之軍進入鹹陽。

劉季下馬,接過玉璽,交給一旁的蕭何。

“秦王功德無量,無數生靈免遭土塘,在下為鹹陽百姓謝過你。”

子嬰抬頭說道:“在下罪人,從今日起,便將鹹陽城中一切交與義軍了。”

“我自會善待他們。”

“多謝了。”

張子房眼神卻在子嬰身後的穿黑鬥篷的人生身上,他上前去,扶起她來,問:“你怎會在此?”

房媧兒面帶黃金面具,張子房對她很是熟悉,僅僅是一個背影都能看出她來。

房媧兒搖頭不語。

張子房也沒有多問。

劉季等人也注意到這位白發蒼蒼的,面戴黃金之人。

“張先生,請問這位是?”

“這位是子房的師姐。”

並沒有說錯,他拜了賈骨為師,即使賈骨的醫術,他一點兒沒有學到,然,按理來說房媧兒自然是他的師姐。

劉季原本就敬佩張子房的才能,見此處還有他的師姐,大喜,邀請她與子嬰,一同前往鹹陽宮。

路上還悄悄與蕭何說:“此人必優待之,不可輕慢。”

“誰?”蕭何問。

“張先生的師姐。”劉季低聲。

“喏!”蕭何轉頭看了一眼那白發蒼蒼的老嫗。

此時,房媧兒正在走向劉季,並跪地,攔住劉季的路,說道:“在下房媧兒,為張子房隻師姐,久聞沛公之大名,今日有幸得見,果然是不凡之人。”

“夫人過獎。”

“沛公現在便要進入鹹陽宮,可是,這鹹陽城大門已開,義軍湧入,若是管理不當,可是要生亂的。”

劉季見著房媧兒頤指氣使,這亡國之人表現的如此高傲,心中雖有不悅,可卻抑製住了。

劉季說道:“夫人想說什麽,隻說便可,不必如此。”

房媧兒道:“義軍不費吹灰之力,便進入鹹陽城,是子嬰的誠意,而方才您也說了,要善待鹹陽百姓,敢問如何善待?”

劉季當即下令,軍中之人,進城之後,不可進入民居,不可私自離軍,不可燒殺搶掠,若有違令者,就地正法。

房媧兒欣慰笑說:“多謝沛公。”

蕭何在一旁心中暗道,這個女人運籌帷幄,統籌全局之能,當真不亞於張子房。

眾人進入鹹陽宮,四處觀賞,遊玩,后宮中美婦如雲,劉季與眾人去開眼。只有房媧兒一人,進入久無人居住的未央宮。

張子房就跟在她身後。

流著淚,撫摸著嬴政的辦公的案幾。

正在她神傷落淚之時,張子房站在門口,說道:“你怎麽悄悄跑這兒來了?”

她忍住哽咽的聲音,說:“我哪裡是悄悄來的?我是光明正大走過來的。”

房媧兒看著身後無人,問道:“你怎麽不與他們去遊宮?”

張子房笑笑:“沒那個興致。”

房媧兒哀怨道:“這麽大一棵樹,臨了,一片葉子都抓不住。”

張子房一點兒沒有勝利的喜悅,由此是聽她這麽一句,心中惆悵叢生。

張子房看著這殿中雄偉之極,不像方才看見的幾間殿那般,滿是金銀珠寶的裝飾,這一間殿,格外的氣派古樸,他問道:“這是嬴政的寢宮吧?”

“是。”房媧兒走向嬴政的床榻,隻留給張子房一個背影。

打開匣子,只見一張四方的白紙卡片,卡片上的圖案早已模糊不清了,現在,只有她知道,那上面曾是什麽,嬴政沒有哄她,真是什麽都看不到了。

張子房見她打開的匣子,問:“你拿了什麽?”

“嬴政常用的東西。”房媧兒不想說出那個她和嬴政之間的慰藉相思的秘密。

張子房望著殿中的古樸,自言自語說:“若是他能長生不老,也許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房媧兒將紙片放在她的袖中,轉身對張子房說:“當我知道他就是嬴政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他的一生,一個被後人誤解了的一生,我本以為自己是助紂為虐,卻發現他從沒為自己活過一天,一生都給了天下人,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無可奈何……”

說著說是房媧兒流出淚了。

張子房道:“他的最後一天,不是皇帝。”

房媧兒搖搖頭:“那一天,是為我和他而活的。”

“你應該知足。”張子房安慰。

“我有覺得不滿足的嗎?”房媧兒反問張子房。她自然不滿足,她想要一切如舊。

房媧兒取下面具來,轉眼便是嬴政束發時所用的光亮的銅鏡。她看著自己的臉,滿面笑意,問:“我不滿足嗎?”

張子房道:“若是滿足,為何要哭呢?”

房媧兒望著鏡中的自己,那面容與幾十年前,在此鏡中的一模一樣,緩緩說道:“我哭,不是因為不滿足,而是他付出的太多,給我的,遠遠比我想象中的多,我覺得愧對於他。”

張子房不解:“愧對於他?我隻知,他愧對於你。”

“我知道得太多,卻沒有與他講,導致大秦走到今日,我愧對他。”

劉季等人此時已到未央宮。

進門來,望見張子房與房媧兒二人。

劉季道:“原來二位早早來這兒了。”

房媧兒行禮道:“沛公。”

劉季望著未央宮陳設古樸,卻非常威嚴。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問:“這是誰的宮殿?”

張子房道:“始皇帝的寢宮。”

劉季讚歎:“他果真如我所想。”

房媧兒望向劉季,不解。

她問:“沛公何意?”

劉季並不遮攔,說:“始皇帝巡遊天下之時,我身為一個小小的泗水亭長,曾因為公事,來到鹹陽,見過皇帝的車仗,當時我就說‘大丈夫當如是也’,可旁人卻以為我讚歎的,是他的車仗和威嚴,其實,我讚歎的,是始皇帝的氣概和為人。”

房媧兒饒有興致,問道:“沛公以為,始皇帝是怎樣的人?”

“他離開鹹陽,巡遊天下,整治吏政,用自身之行為,以告天下萬民他的仁德包容之心,大丈夫不當如此行之嗎?”

房媧兒淡淡一笑,問:“沛公與始皇帝,倒是有幾分相似。”

房媧兒當時並未看見過劉季,現在細細想來,繼承嬴政的帝國和思想的人,並非自己的後人,而是鹹陽街頭仰慕著他的庶民。 歷史頗為捉弄人的合情合理,令人悲喜交加。

滅國之後,嬴政的理念得到最完美的繼承,是該痛哭秦國的滅亡,還是高呼一個嬴政理想天下的到來?

蕭何驚訝,問道:“房夫人見過始皇帝?”

房媧兒低頭,張子房道:“我師姐與李斯是故交,有幸見過始皇帝幾面。”

劉季心中暗暗樂之,說道:“本人最欽佩的人便是秦始皇。”

房媧兒心中樂之,笑說:“沛公覺得,鹹陽宮中,最珍貴的,是何物?”

劉季低頭思忖。

樊噲說道:“鹹陽宮中樣樣珍貴,都是世間罕見的。”

房媧兒搖頭。

蕭何卻說:“焚書之後,秦宮收藏的絕世典籍?”

房媧兒還是搖頭。

劉季一笑,說道:“秦律。”

房媧兒點頭。

蕭何道:“可是,天下人對秦律極為怨憤,難道要我們用秦律治軍?”

房媧兒道:“秦律現在可治不了軍,可是它能統治七國多年,便是有益的。龐大的國土,若是沒有統一的法律,那便是一盤散沙。”

劉季在一旁,仔細觀摩著未央宮中的陳設。

房媧兒突然開口,陰陽怪氣地說來:“市井小民不懂秦律,蕭大人與沛公二人都是識字的,也看過秦律,難道二位也覺得秦律與暴民口中的嚴刑峻法一般嗎?”

劉季道:“秦律不僅不嚴苛,而且事無巨細,只是連坐法,委實使人討厭了,其他的事,一一做了規定,只是皇帝沒有天下人的認可,冒然統治,那自然,他的話,他做的事,誰都覺得不好了。”連坐法不過是一種責任製的前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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